“我讨厌百里笑。”
“啊,我懂的。”烟头按进烟灰缸,“我也不喜欢百里康才。”
“好热,你去开一下电风扇。”踢了隔壁沙发上的人一脚。
“大小姐,你在你爸妈家也这样吗?百里康才怎么没骂死你啊。”
闻言她笑了两声,盘腿坐起身来,把散落到脸庞前的头发别到耳后:“他们才不骂我呢。他们只关心百里家的独苗。”
在校期间还好,一到放假,她不惜早晨辛辛苦苦乘车来奶奶家,晚上再披星戴月地回去,只为了少和弟弟他们碰面。
“哈,说什么独苗,”百里慎又点了一根烟,快活似神仙,惬意时颧骨上的疤也舒展开来,顿时显得更加狰狞,“我不也没病吗?当初我爸妈也不是这样栽培独苗的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父母有不同的教育方针嘛。”百里颦敲着手机说,“爷爷奶奶觉得应该关照弱小的孩子,我爸爸妈妈觉得应该重视有用的孩子。”
她抬头,朝小叔抛去一个自嘲的笑。
他是健康的孩子。
她是没用的孩子。
祖母午睡起床,经过起居室去书房,先唠叨百里颦几句催促她回自己家,又指挥百里慎:“我要练今天份的字了,你去给我准备纸墨。”
旧贵族风范的老太太就是不一般。百里慎一边应答如流一边垂死挣扎,懒汉似的赖在沙发上多嘴一句:“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前桌想去你家玩?怎么样,给他上好人寿保险没有?”
“我没答应。”百里颦头也不抬,“去那边?我在爸妈跟前自己都像个客人。来这里,奶奶也不会点头的。”
百里慎脑子一转:“我们出去玩吧?”
“蛤?”她看向他。
“我好久没放松一下了,而且,”百里慎说,“我也想知道律政俏佳人的女儿是怎样的人嘛。”
律政俏佳人?
百里颦的右眼皮一跳,猜测是指李溯的母亲唐穗。
百里慎是在教室走廊上偶然听到她打电话的。借此也猜到了唐穗的职业。
看样子,李溯的妈妈似乎是家校交流会那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环。
“那个,不是女儿,”百里颦在小叔被祖母揪着耳朵拎走以前纠正道,“是儿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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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有着病好以后就把之前的事通通忘光的体质。
以至于他退烧三天之后忽然在体育课上和身边人搭话:“为什么没开运动会?”
假如放在平时,被李溯这种问题少年搭话,大家多少会被吓得有些诚惶诚恐。但自从那天在赛场上看到他的努力后,许多同学意外地发现——李朔同学其实也挺普通的嘛!
因此,对方也只镇定回答:“……不是开过了吗?你还拿了两个第一。托你的福,那天罗斌没布置政治作业。”
李溯:?
见他一脸“还有这回事”的疑惑,冉志因倒有点幸灾乐祸:“这不就等于你高中三年一次运动会都没参加过嘛!”
经过身边人提醒,李溯才勉强想起一些运动会的经过。
他问冉志因:“我跑完3km,然后在宿舍发生了什么吗?”
不问不知道,一问不得了。
一听到这个问题,冉志因忽然像被桃核噎住似的,脸色难看起来不说,还刻意转移起话题:“劳动节长假要不要一起去打篮球?”
就在这时,操场中间的绿茵地飞来一只足球。球场的同学里有几个忌惮李溯不敢开口,却见他一声不响把球踮起来,自如地颠了两下,随后才朝那边踢去。
又印证了李溯并不危险的说法。
李溯本人却对此浑然不知,扭头回答冉志因:“不行。”
“你又要去哪座山里吗?!”
“嗯,算是吧。”李溯说着,风轻云淡地朝他一笑,“我和百里约了去爬象山。”
被李溯帮忙捡了一回球,远处那群同班男生大概是飘了,讨论后突然高声问李溯去不去:“还缺一个人!”
没想到李溯回了声“好”就去了。
留下冉志因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回味起刚才友人脸上的笑容。
“我和百里”。
和百里。
百里。
嘻嘻。
是错觉吗?冉志因忍不住想。
李溯那一笑怎么这么像在炫耀呢?!
他越想越愤怒,越想越生气,站在原地抱着幻想中的篮球站了整整一节体育课。
体育课的后一节是语文课。
天气渐渐热起来,刚刚才和宋艾琳、乐小可玩过排球,百里颦也顾不上形象,偷偷躲在书立后头用教科书扇风。
因此,新任语文老师走进教室时,她并没能及时发现。
李溯把发下来的提纲往后传,百里颦没及时抬头,因而只能由他转身亲自递过去。
为了接那张提纲,百里颦才勉强支起身来,伸手接过去时边说“谢谢”边读上边的文字。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年轻男子开口。
“4班的同学们大家好。因为一些原因,接下来你们和3班的语文课都会由我负责。”男子精神满满的声音十分响亮,足以令教室里所有人都抬起头来。而在孩子们之中,百里颦看过去时,神情又有些不一样。
她低声质疑:“……庆舟哥哥?”
“我叫徐庆舟。”朝气蓬勃的青年向全班同学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有亲爱的在问,孟修是不是男二、江荣是不是男二
其实都不是
这位才是
第40章
上一次和徐庆舟见面,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百里颦还在三中,听到自己将要转学到实验中学的风声,于是最在意成绩的她顺理成章想做做实中的试卷。
徐庆舟是祖母那边亲戚家领养的孩子。小时候,奶奶对他很照顾,他们两家住得也近,因此来往非常频繁。
即便她搬离了家,逢年过节,徐庆舟也时常来探望奶奶。
他比百里颦年长七、八岁,中考考上了实验中学,高考后也上的名牌大学。对于百里颦和百里笑这对姐弟来说,他毫无疑问是成熟的化身。
徐庆舟不仅是他们的榜样,也经常被杨洛安和百里康才请来辅导百里笑功课。
他在实验中学也有熟人。百里颦就是托他才拿到实中考卷的。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他会作为老师登场。
“代课老师?!”下课以后,她穿过一片想和新语文老师套近乎的同学,险些激动到要去揪他衣领。
徐庆舟赔着笑脸道:“嗯,啊。我研究生毕业回来以后,有私立初中请我去教书,不过你们语文老师也是我以前的老师。恩师开口叫我帮忙,我想着入职也还能再推延一下,所以就过来了。”
百里颦在意想不到的境况中陷入沉默。
“不过说起来,”徐庆舟乐呵呵地后退两步,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说,“颦颦你这么看起来,简直像个好学生一样呢!”
沉默。
百里颦发不出声音。
在她初中的时候,徐庆舟在读大学。有一年他的生日聚会是在家里开的,不少他的大学校友和中学同学都从外地赶来。
平时其他亲戚家的孩子,都多少有看清百里家状况的眼色,请客也不会叫百里颦。
但徐庆舟却执意联系了她。
于是,当天晚上,百里颦就在一群狐朋狗友的陪伴下去走了个过场。
那一年,她刚好初中二年级。
彼时百里颦梳着高马尾,习惯摆冷笑的脸色,彻头彻尾称得上来者不善。左边是总是笑眯眯、言谈却刻薄又轻浮的孟修,右边是染发美甲、脾气暴躁到不行的乔帆。
除此之外还有尾随的一群魑魅魍魉。
威风凛凛,在路上谁见了都要避让。
后来想起来却羞耻万分。
没办法,谁叫她当时是初中二年级。
总而言之,从此以后,她在徐庆舟心中就留下了这样的深刻印象,久久难以磨灭。
但百里颦基本上是不承认那是她的。
物质世界是绝对运动的。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在百里颦与自己的黑历史见证者对抗的过程中,与此同时的教室里,冉志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来气啊——”
“真他娘的来气啊——”
“总觉得好火大啊——”
李溯头也不回地开口:“有什么感想回自己位置上发。”
冉志因看了眼因自己座位被霸占、因而只能站在一旁苦笑的乐小可,立即起身,把她的座位交还说:“你们就不觉得那个来代课的很让人来气吗?”
乐小可乖巧坐下,这时候抬头问:“怎、怎么说呢?”
“那么年轻,长得又像模像样的,你们看到姑娘们的样子了吗?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扔他身上呢。他还笑,靠,还有没有老师的样子了!”冉志因转而靠到课桌旁边,忿忿不平地抱起手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