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叫川子的人明显有些犹豫。
“你他妈傻啊?”杨二狗咬着牙逼问道:“你想被警察枪毙是吗?”
杨二狗语音刚落,颜以冬便突然觉得眼前一暗,刚才那人真拿着刀冲了上去,对着江昭阳的脑袋挥刀便砍,又快又狠。
“不要……”颜以冬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眼泪随之滑出眼眶。
偌大的会议室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一阵山风吹过,窗帘翻动,正午的阳光不小心漏了出来,整个房间为之一亮,颜以冬看到刚才还跪倒在地上的江昭阳突然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翻了下·身,刀刃正好从他的右肩划过,他的左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那匕首在他与那人交错的刹那闪电般从他的左手转移到右手中,并顺势划过了那个叫川子的凶徒的脚踝,一声惨叫之后,川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然而江昭阳并没有就此收手,银色刀刃如狂蛇吐信般快速划过了二川子的四肢。
也就两秒的功夫,他的手筋脚筋均被割断,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
江昭阳重新站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用二川子的衣袖把那把匕首擦了擦,然后插回了腰间的皮套里,颜以冬忽然想起了佟星河昨天晚上送他的那把95军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江昭阳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黑色制服,看了看粘在上面的鲜血和泥土,没有穿,直接扔在了会议桌上,他朝颜以冬笑了笑,问:“你没事吧?”
颜以冬努了努嘴,又想哭,但最后努力忍了下来,不由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没事。这种粗活,我们男人干就好了。”江昭阳说完又是一笑,“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忙都没帮上……”
“啊?是吗?”颜以冬有些懵。
“你会帮倒忙啊。”
颜以冬抿嘴一笑,伸出小拳头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却没想到,她的身后突然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哭声结结实实地把她吓了一跳。
她扭头一看,哭的人竟然是秦玉。
秦玉此刻正双目无神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呆呆地看着满地的鲜血,她在突然间抱紧了自己,垂下了头,把全身的肌肉都绷到了极致,她开始一声高过一声,毫不掩饰地哭了起来。
颜以冬从没听过这样的哭声!
她以前真不知道,原来人是可以这样哭的——用光身上所有的力气,就像打算用尖叫和眼泪自杀一样。
这种嘶哑的,凄惨到极致的哭声不断地穿过秦玉狭窄的声带,透过会议室窗户的缝隙,向更深、更远的山林间涌去。
颜以冬忽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酸!
几分钟后,她竟然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因为她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突然失声痛哭的原因——她的泪水,不是恐惧的泪水,不是迷茫的泪水,也不是怨恨的泪水,而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忍耐了太久,独自沉默了太久,突然得见朝阳时,失控的泪水。
江昭阳在这时突然朝她走了过去,一把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颜以冬听见他说:
“小玉,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只要有我在,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他们都作不了妖。”
但是江昭阳的安慰并没有起到预想的作用,秦玉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好像要把整个灵魂都哭出来一样。
最后颜以冬也走了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她脑后的黑色秀发,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慢慢地停了下来,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随后把脸埋在了江昭阳的怀里,突然说出了一句让他可以心疼一辈子的话:
“哥,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山里的野茶树都开完花了,你要的茶……我采不到了啊!”
第23章 狂兽
之后足足有半分钟,颜以冬看到江昭阳脸上的表情完全是错愕的,他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这错愕,转瞬即逝。
“领导……”他的身后突然有人喊道。
“领导……”
“领导……”
那个人连喊了三声,江昭阳才松开秦玉,缓缓地转过身去。
说话的是杨二狗的大哥杨门墩,他正靠在墙上,一边皱着眉,一边满脸堆笑地讨好道:
“领导,我这手腕一直在流血,您不给想个办法处理下?”
江昭阳冷冷一笑,“放心吧,死不了!我心里有数,就算再砍你一百刀,刀刀都会避开要害……”
听到他如此有“把握”的说辞,杨门墩的老脸忍不住松弛了下来,不过终归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可这一直流血……”
江昭阳快走了两步,没好气地踹了杨二狗一脚,“去,给你哥按着点。”
在看到杨二狗不耐烦地扭动了几下屁·股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给佟星河打了个电话。
“嗳,师姐,你最好来一趟,这边有七个重伤……”
江昭阳说着走到了最先袭击他的杨铁柱身旁,探了探他的鼻息,补充道:“刚才说错了,现在就剩六个了。”
电话那头的佟星河正在一户村民家帮伤者换药,接到电话忍不住柳眉一竖,“怎么,你被人砍了?”
“是啊!”江昭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我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怎么想的,突然抽·出刀来就想砍死我。”
“过分了啊!”
“嗯,是挺过分的!”
“你等等,我马上过去!”
佟星河说完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江昭阳神色颓唐地又朝杨铁柱的尸体看了一眼,扭头问道:
“小冬,你会写检讨吗?”
“什么?”这个转折过□□速,颜以冬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检讨,那种一万多字的……很长的检讨,你会写吗?”
“不会。”颜以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远方忽然有警笛声响起,不知道是佟星河还是闻声赶来的民警,江昭阳也顾不上再问她,穿好了西装外套,走到门口,看了看反锁得结结实实的大门,突然不满地用柴刀捅了捅杨二狗的胸口:
“钥匙呢?拿来!”
杨二狗很不情愿地用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在身上来回摸索了几遍,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钥匙递给了他。
开门后,江昭阳朝颜以冬招了招手,“你先带小玉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颜以冬点了点头,连忙搀扶起了秦玉。
谁知秦玉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眼神明亮地看着江昭阳,语气轻缓地说:
“哥,你的衣服脏了,脱下来我帮你洗洗吧?”
颜以冬一下愣住了,江昭阳也是五官瞬间僵在了一起,直到院外有脚步声传来,他才神色恍然地回答道:
“不用了,干·我们这行的都不爱干净。”
听到这话,秦玉轻轻地笑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颜以冬站在门口,看着清晨明亮的阳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心底却突然感觉无比的凄凉。
因为她知道,此刻正有一句他想说,却最后也没敢说的话卡在他的喉间:“小玉,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跟多起命案有关,哪还能让你给我洗衣服呢?”
忽然之间,她读懂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温柔。
忽然之间,她也读懂了眼前这个女孩的悲哀。
·
颜以冬前脚刚把秦玉送进屋内,佟星河后脚便带着刘队走了进来,她看到浑身被鲜血染透的江昭阳,不禁神色一紧,快走了两步,“昭阳,你没事吧?”
江昭阳神色疲惫地一笑,“没事,就是刚才动手的时候,后边的伤口突然崩开了,要不里面那人也死不了。”
刘队从进村委后就一直一言不发,他先是铁青着脸去会议室转了一圈,看了一眼拉紧的窗帘和地上的伤员,不用江昭阳解释也猜出了个大概。
“江队,真是对不住您!没想到这狗·日的这么无法无天……”
江昭阳正皱紧了眉头忍耐着消毒的刺痛,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冷笑着调侃道:
“刘队,这还是无法无天吗?我看啊,他是把自己当天了!你们洪川的旗帜,现在还是红色的吗?我看悬了!”
“您说的是……说的是,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
说完他不怒反笑,把一肚子邪火全撒在了身后那个留着板寸头的中年人身上:
“陈雷,我看你个驴日的是不想干了,你可是有个好老表啊!屁·眼子里给他灌两斤汽油,他个狗·日的都能上天了!”
陈雷脸上一红,谄笑道:“刘队,江队,你们消消气。我现在就把屋里的所有人都铐起来,马上开始审问。”
说完他着急地挥了挥手,一队警察掏出手铐马上冲进了会议室里。
因为村里接连出事,刘副队也懒得理他,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掏出了一支黄鹤楼,神色抑郁地抽了起来。
江昭阳这时忍不住扭过头提醒道:“师姐,你还是先弄里面的吧,我这不急。”
谁知佟星河只是弯了弯妖·艳的红唇,冷漠地一笑,“怎么?他们那么着急送死,你还不想成全他们?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善……”
江昭阳:“……”
“小佟,别闹,抓紧时间!”刘队忍不住催促道。
没想到佟星河完全不为所动,扭过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了,领导?我是外科医生吗?”
“你……”
“我不过就是个法·医,死了的我会看,活着的看不了。”
刘队表情难看地抖了抖唇角,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等江昭阳这边伤口缝合完毕之后,佟星河才向会议室走去,不过也只走到门口,就突然停了下来:
“里面的狗东西,都叫奶奶!谁先叫,先给谁治……”
“小佟……”
“师姐……”
佟星河回过头,朝他们吐了吐舌头,“我说着玩的!”
她刚进去不久,里面便传来了杨二狗几兄弟一波高过一波的惨叫声,刘副队还是继续选择蹲在墙根下,抽着黄鹤楼,假装自己聋了。
江昭阳走到水管下,洗了把脸,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递给了他一个干净的毛巾。
他抬头看了看,是颜以冬。
擦过脸后,他拿出了手机,表情犹豫地盯着屏幕出了会神。
颜以冬凑了过来,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