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将心底里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等情绪都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在陆星辰即将出拳的那一秒,挡在了两人的身前,眼眸极冷,一字一顿道,“陆星辰,你妈让我看着你,别惹祸了,跟我走吧。”
陆星辰的拳头停在了离她脸颊还有几毫米的地方,惊了他一身的冷汗。
静默了数秒,他将心底里残留的余悸,兀自压了回去,拽着江淼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吼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小爷我干架的时候,你就给我离远点!”
他胸口剧烈起伏,彰显着他此刻的怒气与后怕,差一点他的拳头就挥到了她那白嫩的脸颊上。可是接下来的那句“不然小爷我不小心伤到了你怎么办”,在对上她那双清冷的眼眸时,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瞬间转变为一句,“免得影响小爷我发挥!”
江淼早已见怪不怪,扯着他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将他带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两人走出了几米的距离,少女猛地回眸,冷若冰霜的眼里,仿佛淬着寒冰,“韩浩是吧?你有那个闲工夫造谣生事,诋毁我的清白,还不如多关注关注你自己的女朋友,她傍大款时的那个嘴脸,看了可真让人恶心!怎么?头顶一片青草地的感觉如何?爽吗?”
说罢,她不做任何停留地离开了,徒留下韩浩一人站立在寒风中,脸上的青筋暴起,青白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能当场自爆。
陆星辰被江淼拽着,隐隐有想要挣开的意思,“江淼,你赶紧放开小爷,小爷现在就要回去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他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把他打了然后呢?”江淼回眸,不耐地松开了他,“然后再被人告到校长那儿?请家长,让你爸妈来个混合双打?你就爽了?”
陆星辰,“……”
两人走了一段路,静默了良久,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江淼更是懒得搭理这个小祖宗,陆星辰双手插兜,就连走路的姿势里,都溢出了几分桀骜不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是欠扁极了。
江淼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眼看着还有几步路就要回到教室,她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可还没等她庆幸完回班后,两人一个在第一组,一个在第四组,上课铃一响,就能彻底无视掉这个讨人厌的小霸王时,身边的陆星辰竟是倏地停下了脚步,眉心微蹙,脸上含带着薄薄的怒气,冷不丁地道,“江淼,你以后别在其他人面前说我是你哥了,小爷我没妹妹。听懂了吗?”
江淼被他一句话给堵得差点背了气。
当她愿意有他这么个人见人嫌的哥呢?这闯祸精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是,江淼不知道的是,剩下的那句话,陆星辰一直没能说出口——谁他妈想做你哥啊?小爷我他妈要做也只做你男人!
第2章 两分可爱
江淼看着陆星辰这副欠揍的模样,思绪突然间就飘到了很远很远……
她记得,那是她住进陆宅的第三个月,陆夫人拉着她的手,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淼淼,你来这个家也有几个月了,该适应的也都适应得差不多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星辰一样,叫我妈妈。你觉得如何?”
那时的江淼心头一滞,这份受宠若惊的欣喜之情,才刚刚蹿出,便被突然闯入的陆星辰给全数浇灭了,男孩犹如一只炸了毛的鸡般,冲到了她与陆夫人的中间,恶狠狠地瞪向了江淼,警告道,“我没有妹妹。”
一句话,彻底断绝了江淼唤陆夫人为妈妈的各种可能性。
最终,在陆星辰的坚持下,陆夫人与江淼双双妥协。
自此以后,江淼对江林钰便一直保持着原来的称呼,再也未曾想过改变。
那时的陆星辰,与此刻的他竟是神奇地重叠在一起,说着类似的话,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未变。
啧,看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想到这里,江淼不禁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
——
上课铃响,两人各自回了座位。
陆星辰的同桌林海潮突地凑了过来,“辰哥,刚刚那架打赢了?”
陆星辰冷嗤,“大海啊,我发现你每次一到干架就自动肚子疼的技能,简直满分啊。”
林海潮讪笑,“这不是人有三急吗?再说了,就辰哥你那身手,一打十都不成问题,哪用得着我出手啊。”
陆星辰嘴角扯了扯,嘲讽的意味明显。
林海潮也不在意,迅速转移了话题,“这次又是你妹把你给拽回来的?”
陆星辰闻言,眉心紧蹙,心底里不由得升腾起一丝烦躁,一口气全撒在了林海潮的身上,“都他妈说了多少遍了,江淼不是我妹,你们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
“我们?除了我还有谁啊?”
陆星辰望着眼前这根本就get不到他这句话的重点,还八卦劲儿十足的林海潮,不由得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趴在桌子上,他合上双眼,脑海里的思绪繁杂,交织在一处,犹如一团乱麻,扰得他不禁低咒了声。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江淼的呢?
是从每次不论他如何欺负她,她都只是默默无视他的存在,倔强又隐忍地承受着他所有的坏脾气,却从不向自己的父母告状时开始?
是从他每次完不成作业,想要偷懒,各种软磨硬泡,死缠烂打,让她替他解决学习负担,她最终都会迫于无奈,耍小聪明用左手代替他完成作业时开始?
还是从他们这8年来,每一个清晨,每一个夜晚,每一次斗嘴,每一次争吵,每一个和解,每一个有她的日子里开始?
……
他不知道,只觉这种莫名的情愫,已埋藏在他心底多年,并急需找到一个合理的发泄口。---
他的脾气,他自己很清楚,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忍的主儿。
小时候别人推他一下,他都能反击别人两拳。
可他与江淼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却能将这份感情隐藏至今,竟是完全违背了他的本性。这要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而现在,他却感觉,这份只有他一头热的感情,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困住了他整整的一颗心,仿佛再多一分,就要溢出。
他甚至能预感到,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他一个冲动,没忍住,便被人给拆穿了。
其实,今日他之所以会和韩浩干架,除了他满嘴喷粪,诋毁江淼和他父母以外,更隐晦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对方看出了他的真心。
那一刻,他羞愤交加。那种感觉仿佛是自己虔诚的一颗心,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面前,任由韩浩践踏。
韩浩当时说,“你喜欢江淼?那她喜欢你么?我看未必。”
韩浩当时说,“人家江淼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你就别指望她能多看你一眼了。”
韩浩当时说,“不过,你们家那么有钱,随随便便就给学校捐了一栋艺术楼,说不定人家小仙女能看在你手上那点钱的份上,勉强让自己对你好点呢?”
韩浩当时还说,“哎……不过也没用,有钱也是你爸妈的钱,跟你有啥关系?搞定你还不如搞定你爸来的快。”
……
接着,后面的内容,就是江淼最终听到的那样。
如今,陆星辰再静下心来思索一番,除了一股无处发泄的滞闷外,只剩下那深深的挫败感。
江淼不喜欢他——这个事实,他从一开始就已明白,用不着韩浩提醒。
他也不会天真地以为,江淼现在对他所有的宽容与退让,都是出于爱。她只不过是因为感激,所以才对他一再容忍。她越是表现得这样大方得体,一再隐忍,就越证明,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不然,还不要被他给活活气死了?
想到这里,陆星辰耷拉着脑袋,狠狠地扒拉了下头发,烦躁不堪地叹了口长气。
“辰哥,今晚网吧包夜去吗?”林海潮提议。
陆星辰此刻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他的烦躁,他挥了挥手,不耐地拒绝,“不去。”
林海潮见他这样,疑惑地睇了他许久,试探地问,“……辰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跟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能帮你排忧解难呢?”
陆星辰张嘴,来回翕动,想要倾诉,但一看到眼前林海潮的这副弱智脸,便硬生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真的是充分应验了那句“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为零”——就在前一秒,他差点就冲动地将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秘密说出了口,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指望着眼前这个最不靠谱的林海潮能帮他出谋划策。
这感觉就好比,一个人再怎么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找兽医啊!
啧,真他妈糟糕透了!
——
放学后,陆星辰依照惯例,与江淼一同回家。
今天的他,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上课时倒也没有捣乱,一直趴着睡他自己的觉,要么就是盯着某一个地方发呆,就连班主任都暗自松了口气。
这尊大佛,是校长指明要关照的对象,于老师们而言,他只要上课不扰乱课堂秩序,影响其他同学听课,就已经是万幸了。
彼时的陆星辰当然知晓自己这不学无术的学习态度,让不少老师伤透了脑筋,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坐在课堂上认认真真地学习,原因竟荒谬得让他自己都觉好笑,却又乐此不疲——为爱学习。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至于现在呢,他在对上江淼那双淡漠的眸子时,还是不免有些神伤。
“怎么?架没打成?没分个输赢?扰了陆小爷您的雅兴,让你不舒服了?”江淼在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忍不住调侃道。
陆星辰翻了个白眼,很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走吧,今晚五点我妈下飞机,刚好出差回家,说是要亲手为我们准备一顿晚餐。”
闻言,江淼的表情瞬间就变得鲜活了起来,“阿姨提早回来了?”
陆星辰望着那双向来冷漠的眸子蓦地就亮得出奇,一时间竟是看得失了神。
“陆星辰?”她疑惑地睇着他,“丢魂啦?”
陆星辰双手插兜,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视线,轻咳了几声,以此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你到底走不走?磨磨唧唧的,女人就是麻烦!”
瞬间之内,他又切换成了那个暴躁少年。
江淼无奈摇头,心道:就冲这小霸王的火爆脾气,将来怎么能娶得到老婆啊?这人简直就是注孤身的范本啊!
陆星辰当然不会读懂她心中所想,长腿迈开,几步就出了教室。
江淼撇了撇嘴,拎上书包,边跑边高喊,“陆星辰,你等等我啊。”
许是听到了她那扯着嗓子的高喊,他顿了顿,尔后,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脚步,回眸望向她的那一瞬,还不忘嘴贱地调侃,“你说你,这8年来,我们吃的喝的几乎全是一样,你这腿怎么就还是这么短呢?”
江淼被他气得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吼出了口,“陆星辰,你个狗东西!本姑娘才16岁,已经1米7了,早操时永远站在倒数第二,已经不算矮了!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这跟吃了激素一样疯长的个子,都快冲着1米9奔去了,整一个傻大个的范本!腿长了不起啊?有本事你不用任何交通工具,直接从学校一步跨回家啊!”
陆星辰,“……”
啧,火.药味还挺浓啊。
看吧,他总有办法把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给惹炸毛。
罢了,炸毛就炸毛吧,至少好过内心毫无波澜。
这么想着,陆星辰一整天的气闷情绪,在这一刻里,终究是烟消云散,就连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江淼看着他突然绽放的笑容,气得更狠了,习惯性地出手,捶在了他的肩上,边打边吼,“你还笑?给你脸了是不是?今天要不是我,你回家保准又得被你爸妈给男女混合打!不感谢我就算了,居然还敢嘲笑我腿短!”
陆星辰一边闪躲,一边开怀大笑,“小短腿江淼!嘿!气死你!追不上!你打啊!打不到!”
江淼满脸嫌弃地挤出了两个字,“幼稚!”
可即便嘴上觉得两人的行为十分幼稚,但她的双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追着他跑,憋足了一口气,非要狠狠地捶他几下,才肯甘心。
于是,两人取了自行车,推着前行,在这昏黄的路灯下,女孩追,男生躲,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