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尧旭眼皮子没抬,慢悠悠地说了句:“十个女司机十一菜,杀死一个是一个。”
夏璃抬起头眼里的光有些冷意,秦智搭在她椅背上的手指挠了挠她的背,她没说话垂下视线继续看牌。
严尧旭接着说道:“不过秦智,你对那个女同事有没有意思啊?你要有,这事就算了,要没有,那我得找这姑娘看金鱼了。”
旁边沙发上几个男人听见笑骂道:“你个畜牲啊!” 严尧旭笑搓着牌。
夏璃回过头压低声音问了句:“看什么金鱼?”
秦智没有先回答她,而是抬起头对严尧旭说:“没意思我会把车钥匙扔出去?”
继而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想看吗?等会结束我带你看。”
第39章
夏璃听着秦智的语气大概也能猜到这“看金鱼”不是什么高尚的事, 甩手一张二条就拍在桌子上。
未曾想对面的严少牌一倒, 糊了,随即对夏璃挑起一丝笑意:“炮放得不错。”
一句轻佻的话让夏璃的眼神冷了几分, 她回过头问秦智:“怎么算?”
秦智很淡定地说:“输了一千八。”
夏璃将面前的筹码数给他, 心都在滴血,感觉这打得不是牌, 是尼玛命啊!
她捏了捏眉心,感觉脑壳疼, 却在这时一直搭在她椅背上的大手, 又开始手欠地拽着她拖下来的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圈圈。
那轻柔的力道拽得她头皮痒痒的,像无声的安抚,让她紧皱的眉心放松了一些,专心看着自己的牌面。
刚准备打一张, 忽然感觉头皮一痛, 身后的男人不易察觉地拽了下她,夏璃很有默契的手指微顿, 将本来准备抽出来的牌又放了回去, 秦智把她的辫子往左一拽绕了三圈, 她从左边抽出第三张打掉, 牌桌上的其他三位公子哥都是老麻子, 眼睛一扫下家跟了一趟牌。
转了一轮过来,夏璃又摸了一张,手指碰到一张四条上面,秦智又拽了一下她的辫子, 右绕两圈,夏璃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拆牌打,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听了他的,将右边第二张扔了出去,下家跟了一张牌后,对面的严尧旭紧接着也打了一张熟牌。
夏璃还没反应过来,又感觉头皮一紧,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还没到我打,拽上瘾了?”
秦智黑亮的眸子却蕴着淡淡地笑意:“你糊牌了。”
夏璃赶忙回过头说:“等等。”
上家停下摸牌的姿势,她愣是把所有牌又捋一遍,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糊牌了,关键她的牌摆得乱七八糟的,连她自己都在蒙圈中,秦智是怎么能看出来的?
她这边牌一倒,对面的严尧旭就啧啧道:“秦少,看不出来带了个会打的过来啊,吊牌这套玩得挺溜啊。”
夏璃经严少的提醒才看出来,她糊的这张牌是前两轮秦智让她打出去的,下家一直在跟这趟牌,对面自然认为这趟牌安全,没想到秦智反过来让她占的就是这张,严尧旭甩给她两千五的筹码,瞬间回了本,夏璃收了筹码回头看了秦智一眼。
秦智掠着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眼里露出些许宠溺的光,清浅撩人,倒让夏璃蓦地怦然心动。
秦智从小身边都是这些富二代圈子,什么不多,酒肉朋友最多,自然吃喝玩乐打牌耍乐他也样样精通。
于是一圈牌下来,众人都看出了点有意思的地方,平日里总是单刀赴会的秦少,对姑娘不冷不热的,今天全程都坐在这个女人身后,还姿势暧昧地弄着她的头发和旁边人闲聊扯淡,俨然一副陪媳妇出来消遣的姿态。
而他带来的这个女人就牛逼了,一圈下来先是输了几把,几人也没把她当回事,结果突然翻盘,后面大杀四方,四圈还没结束,两家已经给她席卷,面前的筹码堆成小山,给人感觉凶残的一匹。
严尧旭来了兴致,抬头多看了她几眼,模样长得还真是没话说,虽然这个场子里不缺美女,不过对面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森冷的气场,由内而外压了出来,和一般富家千金的那种高傲还不一样,她有意无意抬头扫向他的眼神总给他一种王之蔑视的感觉,严尧旭便开口问了她一句:“你是混血儿啊?”
“哈搓搓,是你老汉儿。”(重庆话:傻逼,我是你爸爸)
夏璃经常全国各地出差,几句方言说得地道有腔调,逗得一屋子人大笑,就连严尧旭也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全然没察觉自己被骂。
只有夏璃身后的秦智低垂着视线掩住眼里的笑意。
不免有人对夏璃的身份感到好奇,能来这个场合的,基本上都是家里有底子的富二代,他们也理所当然认为夏璃有点来路,想到能入秦少眼的八成是背景牛逼的女人。
于是旁边那个头发刷得蹭亮的男人便打探道:“姑娘,你家里做什么的啊?”
瞬时间,秦智的表情冷了下去,他清楚这个问题对夏璃来说有多敏感,刚准备出声,夏璃却抢先一步淡定回道:“你是想问我是哪家的富二代?不好意思我不是富二代。”
说完,她看了眼上家打出的牌,嘴边露出狡黠的笑意将牌一倒,对他伸出手:“我是富一代。”
那霸气全开的气场唬得面前几个男人都一愣,瞬时间有点摸不清这个女人,本来以为她只是秦智带出来耍的小嫩模之类的,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有点东西。
于是四人又来了一圈,刚开牌的时候,正好一个好久没见的朋友拉秦智到旁边喝一杯,于是夏璃就自由发挥起来,等二十分钟后秦智再回到她身边的时候,看见她已经输得惨不忍睹,她回身看了他一眼,眼里难得浮上一丝求助的意味,秦智不动声色地靠在椅背上,从那牌起夏璃开始翻身。
头发蹭亮的男人打趣道:“秦少一坐过来,妹子手气就好,邪了门了。”
秦智修长的手指缠着夏璃的头发意味深长地说:“她离不开我。”
五个字喂得众人一嘴狗粮,夏璃倒是伸手去捏他,他一把攥住她白嫩的手在掌心摩挲了两下,那粗砺的温度像砂纸磨过心脏,夏璃的耳根浮上一片火热,局促地抽回手。
第二圈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楼下开始切蛋糕,整个大趴都嗨了起来,秦智也被兄弟拉着说话,夏璃站在人群外面对秦智指了指洗手间,他点点头。
夏璃出来的时候正好过了十二点,楼下音乐震天,她往人群中走去,突然感觉被几个人挤到里面,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在哄闹的姑娘中有好几个齐齐把蛋糕砸向她。
夏璃本就穿着一身黑,顿时满头满脸的蛋糕,惨不忍睹,那几个姑娘砸完便退到旁边笑着拿出手机拍她,周围一阵戏虐的笑声。
秦智本来在和兄弟说话,听见场中央一阵哄闹转头看去,顿时放下酒杯冲进去将被人围住的夏璃拽进怀里回头就对几个举着手机的人吼道:“拍尼玛,滚!”
他环着夏璃挡住其他人凑热闹的视线,夏璃的眼睛却透过他的臂弯在场中扫视,最终落在那位粉红色纱裙的小公举身上,她正冷眼看着她,嘴角泛着轻蔑。
夏璃收回视线抬头问了秦智一句:“我要砸了这个场子,对你有影响吗?”
秦智略微迟疑了一瞬,随后淡漠地说:“大不了以后不和这帮人来往。”
夏璃从他怀中直起身子,二话不说回身径直走向蛋糕台,捧起那个还剩两层的蛋糕,顿时,刚才砸她的几个姑娘吓得跑去后面,然而夏璃并没有走向她们,转身直接几步走到严艾妮面前抬手就将蛋糕连头带脸盖了上去!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吓得所有人都一脸懵逼,没人会想到夏璃竟然直接将蛋糕盖在今天的主人公脸上。
伴随着严艾妮一声惊叫,整个场子顿时诡异得安静,蛋糕托盘应声掉地,奶油糊得严艾妮一脸,她抓狂地大叫:“你砸我干吗?”
夏璃斜了眼严艾妮那几个满脸惊恐的闺蜜,冰冷刺骨地丢给她一句:“你特么当我瞎啊?”
说完便果断转身再也没搭理她一句,身后严艾妮大哭出声,整个大趴都炸开了锅。
秦智将两人的外套一拿直接带着夏璃离开。
出了会所,两人都喝了酒没开车,会所外面是条街道,很多夜宵店生意爆满,夏璃一身蛋糕忒惹人注目,秦智干脆用自己的大衣将她裹住,去旁边超市买了矿泉水和纸巾,把她拉到角落,将纸沾湿替她擦着头发上的奶油。
他嘴角始终噙着笑意,街角半暗的光将他的轮廓描绘得精致迷人,几近无可挑剔,偏偏他嘴角微斜的样子又透着些许不羁和挠人的味道,让人心跳莫名加快。
她望着他,问道:“笑什么?”
他声音像沉沉的沙子落在皮肤上,轻轻的,痒痒的:“痛快了?”
夏璃低头嘴角弯起,再到后来笑容渐渐放大。
皎洁的月光,安逸的夜色,静谧的街角,两人毫无顾忌地笑着,时光仿若瞬时间回到九年前,他带她找到那些砸她机车的家伙们,问她打算怎么搞?
她毫不留情地说:“全弄了!”
两人把所有车轮都爆了!被刚从网吧里面出来的家伙发现了,喊了一帮兄弟追了他们四五条街,一直到秦智托着夏璃爬上平房的屋顶,眼睁睁看着一群傻逼从自己面前越跑越远,两人气喘吁吁却酣畅淋漓地大笑,她推着他,他将她埋在胸间挠她痒,两人在房顶闹腾起来,他把她压在身下,她眸色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柔软,他吻上了她,她没有躲。
那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
寂静的街角,两人突然安静下来,似乎同时想到那年的屋顶,逐渐收起笑容。
时间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她刚烈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变,他喜欢她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果敢,她沦陷在他纵容狂热的眼神中。
可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味,例如当年那份纯真,无条件的信任,不顾一切的热血,终究是被利益和立场所捆绑。
秦智扔掉纸巾,又拿了张干净的替她擦着脸上的奶油,手却忽然停在了她的唇边,她抬眸望着她,眼里细小的流光柔软纯净,扫过他的心尖,他声音有些低哑地说:“你嘴边还有。”
夏璃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将街角的光线遮挡住,唇舌的缠绕像一把大火,将她的身体点燃,她本能地扭动,却被他单手禁锢在怀里,秦智能感觉到怀中的女人从反抗到柔软,他喜欢她被征服的模样,浑身绵软得仿若能捏出水来。
夏璃的意志在他的吻中一点点沉沦,却感觉掌心被他塞了一把东西,他松开她,她第一时间低头去看掌心抓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大把钱。
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望着他,他已经松开她若无其事地说:“你赢的。”
夏璃拿着那把钱没有动,她想起秦智那句“保证你这趟来得不后悔”。
他对她了如指掌,他赢的钱她不会要,但他有法子让她心安理得地拿钱。
秦智说完已经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优哉游哉地往外走,夏璃望着他被路灯拉得修长的背影,掌心有些灼热,他走远几步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嘴角微扬:“喂,宿舍关门了,我回不去。”
第40章
夏璃看着他那副无赖的样子, 笑而不语, 缓缓走向他不急不慢地说:“走回去啊?”
秦智低眸睨了她一眼:“看来夏部长明天也打算矿工了?”
那条街离夏璃住的地方不算近,但是再远的地方他们也走过, 年少时, 骑着机车去郊区山上跑比赛,那会他们不熟, 夏璃刚转去景仁高中复读高三,秦智高二, 一个是全校最出名的叛逆少女, 一个是每次考试都秒掉所有人的天才学霸。
他们各自站在对立的伙伴中,淡淡地打量着彼此,无声地较量着,比赛开始后, 随着赛道的复杂, 渐渐拉开距离,山道连续急转刺激着所有人的肾上腺素, 夏璃甩掉一辆辆机车遥遥领先, 最后只有秦智死死咬着她, 他望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看着她身下的机车擦着悬崖边而过, 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他出生在东海岸,见惯了那些娇贵惜命的富家千金,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胆子这么大!
他们喜欢这种追逐的游戏, 从年少懵懂时,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飞逝的青春,流淌的岁月,他追逐着她,超越她,横在她的面前强行将她拦下,她吃惊地看着他眼里散发着征服的狼光,在夜空里格外明亮。
她狡黠一笑打着方向就从山道边的石子路开了上去,秦智侧头看着这个不肯服输的女人也跟了上去,结果就是两人车胎都废了,从山道的另一头一起走回东海岸,那是个漫长的盛夏夜晚,极低的气压让两人浑身黏腻,走到半道下起了暴雨,他们跑进电话亭,狭窄逼仄的空间对于完全陌生的少男少女而言有些窒息,他靠在一边盯着她,她看着外面雨帘一滴滴滑落,在玻璃雾气上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鸟。
后来天空中闪过雷电,从很远的地方像天际龟裂,如此清晰的闪电落在他们眼中,他看见她收了手转过来看着他,眼里的光不停闪动,那时他才知道,这个女人也有怕的东西。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事,我在。”
……
时隔多年,他们再次漫步在夜的街头,已经没了年少时青涩的无惧,反而变得有些试探和防备。
说到矿工,夏璃便没好气地说:“一个月累计旷工15天,自动解除劳动关系,你这个月多少天了?”
秦智衣服给她了,只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倒并没有缩着,反而有些慵懒地回:“我会尽量控制在14天。”
一句话噎得夏璃差点对他爆粗,她裹着他的大衣冷冷地说:“OK,即使这样,你过完年没有任何成绩依然请你做好离开的准备。”
他却毫不在意地说:“急什么。”
说完倒是问她:“彭飞怎么说?”
提起彭飞,夏璃脸上又浮起一丝隐忧:“我和院长谈过了,他最迟给我宽限到过年前。”
说完有些奇怪地看着街边一家小吃店,门口挂着自制冰淇淋的荧光招牌,夏璃停下脚步说了句:“这么晚了还有卖的啊?”
秦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回头问她:“想吃?”
她只是看着他笑,眼睛弯成月牙状,不说话。
秦智便落下一句:“等着。”
说完大步朝店里走去,等他托着冰淇淋出来的时候,寂静的街道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站在街头,大冬天的夜里,外套没了,还捧着个冰淇淋,画风凄惨。
他看了看对面玻璃门倒影中的自己气得骂了句:“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