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音怔住了,黑暗里,她清晰地知道这刻杜源的手,就搁在这一扇门把上。那把手被人轻轻晃了晃。
第一正确的应该是掏出警用催泪喷雾……
但不行,这或可以帮自己隐藏身份脱身,但孟冬夜探杜源的目的就暴露了!必须正面应对。
危急关头,十音听见隔壁琴房的门竟有剧烈晃动的声音,有东西撞在门上,有个男声在说:“爽够没?”
又是一阵撞门撞墙……
另一个也是男声!在骂脏话,十音很快认出来了,是苗辉和小郑!这二人不断的互相辱骂以及身体愈来愈火热的交激,整个状态堪称剧烈。
……
十音满头黑线,这什么情况?不行,她要吐了。
但这真正帮到了她。
孟冬在冷笑,压低了声说:“这场合……”
杜源也讪笑起来:“撤吧。”
与孟冬说好是在医学院的天台碰面的,他和云海已经先在那儿了。
云海正吸烟,孟冬在骂他:“你自己活几年和我无关,现在趁早灭了。”
云海倒也知道好歹,真就悻悻灭了。
孟冬非常确认,杜源左臂有伤。
“你刚才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十音怨他,“你吓死我了。”
“我反复纠正的是他的右手,他注意力在那儿,我才方便观察左手。”孟冬说,“上课我是认真的,每一句指导都很真实,换个人我也这么上。”
云海也说:“你是过度紧张了,孟冬的应变相当好,我说了他天生是可以吃这行饭的。我听他描述下来,他全程表现得非常自然。”
十音忿忿的:“危险的是我老公,你当然觉得自然!”
云海笑得十分居心叵测。孟冬也跟着笑,被小混蛋维护的样子,真是受用无边。
杜源应该恢复得很好,但孟冬从前见过他拉琴,他的伤臂揉弦发力时,与健康手臂的那种细微区别……有些小的动作他很难做出来,即便做也是在忍痛。
孟冬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然他就白学那么多年琴,也白教了那么多年的学生。
杜源的特征、跨年夜的在场时间、身高、伤势……
十音判断,杜源应该也在试探他们:“还有,他提的那个念念,我怀疑是我妈妈……”
既然锁定了杜源,后续的调查方向,就更清晰了。
为刚才那事,十音还是有些尴尬,虽说是解围之举,但也太真实了,而且还相当的辣耳朵!
这给孟冬的印象十分不好,他肯定以为队伍里都是这么乱的呢,十音觉得必须解释:“我们队里平时真不这样,小苗小郑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他俩平时绝没那么乱……”
云海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小苗小郑那是演的,你听不出来?本导演在此,你那么大意,不搞点非常动静怎么帮你解围?”
“我真不是大意,老大,你要信我的能力啊,怎么可能搞出动静让他察觉!我分析这杜源耳朵有问题啊,他的听觉好像也有一点奇怪。”
“哦?和你一样?”
十音摇头:“感觉不太一样,要是我的话,邱比那个电话里说的什么,应该是可以听见的,但他在犹豫。我觉得至少他有问题,植入过带放大功能的人工耳蜗?我还是无法确定,不知道找机会能不能测测看。”
“好,我来想想。”
十音思及刚才隔壁琴房的动静,再次打了个寒战,在黑暗里打量云海:“老大您还挺有生活的。”
云海看看她:“你这人好像是真迟钝?还号称腐女,这么些年江岩在你眼皮子底下和付钧腻歪,我没点破他俩,你就真没看出点名堂来?”
“啊?真的?”
“还真的,我看你就是女版的江岩。”
“……”
**
梁孟冬很少为什么事大惊,今夜听说许西岭家的事,已算是吃惊不小。
毕竟许父是父母多年的好友,两家的往来从来很密切。
他特别担心父母的情绪,询问邱比后,迅速给家里去了电话。
孟冬的父母刚刚在邱比的描述中,还是“震惊”、“伤心欲绝”、“注定失眠的夜”,到了孟冬这里,却变得异常平静。
他们要他安心,告诉孟冬他们毫无问题,也很安全。又问他春节前会不会计划去度假?
孟冬特意招呼十音挨着他的话筒一起听,其实不靠近,十音也能听清。
“带女朋友去玩的话,就别去滑雪了,妈怕你再受伤,选个热带小岛好不好?但答应我千万别冲浪……”
“好。”孟冬只答了一个字。
“那你小心身体,我先挂了。”梁母说。
这是十音头回听见孟冬母亲的声音,他们从前很少打电话,打也只有简短几句。
但此刻话筒里的那个母亲,分明是温柔周到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宠溺。她还带着一丝生怕孟冬不高兴的意思。字字都像是斟酌过才说出的,却语短情长。
十音蹙眉望着孟冬,他平常描述中的母亲,与这位母亲很不一样。
梁孟冬摇摇头:“电话里从来都这样。”
但是,许西岭家的命案呢?他母亲竟只字不愿聊?
十音本来盼着,到了这个关口,孟冬的父母会不会给到孟冬一些答案。
白天,十音还在问孟冬许小姐的父亲与他父母在哪里共过事,这还没到入夜,那边的许西岭全家已经全数命断。
坏人的步伐比他们快得多,目标也明确得多。而她只是南照缉毒线的小小一员干警,想得到真相谈何容易?对这种千里之外的案子,根本是鞭长莫及。
“我回去一次。”孟冬拍拍她的背,“当面问。”
十音摇头:“那是恶性案件,对方穷凶极恶,他是谁?想要什么?一概不知道,你不许一个人冒这个险。”
“那你一起回。”
十音顿住了,虽然手头工作都做不完,但她也可以休假,魏局甚至可能会同意她去S市的出差申请。但她犹豫了,那个地方……
八年了。
“我很快回来,”孟冬是懂她的,轻声拍哄着,“也许什么都问不到。总之我一问完就回来,这是我俩的事,总要主动去弄清楚。”
“但……”
孟冬的声音里,总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抚着她的背:“总是我等你,你难得也等等我?”
十音猛点头。
如孟冬所料,回家的收获很小。
其他方面却事与愿违,十音依旧是那个被等的人,她很快接了一项任务,再见孟冬,已经是春节之后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冬哥: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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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发的时候拿错了版本,今天到现在才能更新
增补600字,如有空请再读下,谢谢
第57章 悲喜同源 二十五
孟冬一走,十音却要再次开始着手调查父母的过去,此中痛苦不言而喻。
综合孟冬在德国工作期间所认知的杜源,以及那夜上课所获,杜源有个念念不忘的女人。那个因他的过错意外失明的青梅竹马,他想到她时,情绪会失控。他称她念念。
念念是个乐团的提琴手,会拉《夏日玫瑰》,最爱拉赫玛尼诺夫的《练声曲》;念念后来嫁作他人妇,如今已不在人世。
十音不清楚世上还有没有这样的巧事,所有的特征描述,齐齐指向妈妈。
爸妈生前,每天与她都有说不完的话。
十音长得像妈妈,特别是眼睛。但妈妈婚前就意外失明,很遗憾自己没有见过十音的样子,她对女儿相貌的所有认知,源于爸爸的描述,加加的五官哪个部分像谁,生出来有多丑,如今哪里又变美了……除此之外,妈妈也爱用手摸十音的脸。
妈妈拉琴,左手指尖上有薄茧,抚在十音的脸上涩涩的,却更觉温柔备至。依偎在妈妈怀里,闭着眼听爸妈聊天,那样的时光特别惬意。
除此之外,那些年家中大部分话题也是围绕十音,细数加加看着多机灵、实际干过多少蠢事、多调皮、可爱、漂亮、学琴娇气……不一而足。
爸妈很恩爱,他们不提,她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起疑的。但十音现在回想,怎么就没生个心问一问,在她出世之前、他们婚前婚后的那段时光,到底是怎样度过的,都去过些什么地方?
爸爸生前在医学院的档案中,真空的那三年,恰巧就是孟冬父母被派往那个数字小城的三年。那个西南小城……
十音相信,爸妈要是,只要她问,他们就一定会说。
靶场案的死者之一柏万元,有一不明身份的合伙人,疑为整容前的杜源,原名任远图。此人很可能在古城遇难后假死,后投身贩毒行业。
与此同时,梁父有位在数字研究所共事的情敌也叫任远图。
综合当下所有条件,孟冬父母、任远图、十音爸爸,很可能曾于同时间段在那间数字研究所供职,在那个研究所里,他们还有几名共事人?
当时许西岭的父亲在么?孟冬临时回去,正是决心亲口问清这一点。
九先生是古城人,同处西南,那个数字小城理应距古城不远,这人与那个研究所又是什么关系?
孟冬走前特意与十音、云海一同讨论过案情。这正是他的疑问,
过去和今天,一时间串到了一起,这是云海不久前才预测过的,忽然成了真,连十音都有些恍惚。
云海夸赞:“孟冬很缜密。”
他告诉孟冬,那个叫做九先生的毒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姓名、相貌、年岁都是个谜,边防追查了很久,最后线索断了。
“十音家里出事之后,专案组发现九先生可能是女人,这样一来,之前的侦破方向都错了,给了她更多伪装行为的可趁之机。所以可以的话,你试着了解看,二老共事的人中,有没有其他女性成员。”
“女人?”孟冬确认。
十音点头:“当时烟嗓相当鄙夷,说九先生舍不得你受伤。”
对孟冬,九先生有“那什么之仁”。
那个暴风雨夜,烟嗓的每一句话,她都是铭刻在骨子的。
“你不许什么都听云海的,凡事先保护好自己,再来说弄清真相。”机场送别时,十音犹不放心,还在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