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不是说你去洗漱了,你真动手了?”
梁孟冬点点头,没有否认。
“对方身上带了枪,你不知道?”
他也承认:“想过,但被我制住手脚,他拿不到。”
“功夫真好啊,”十音内火中烧,“你当时是不是还挺兴奋的,觉得自己练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梁孟冬低笑:“这倒没有,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梁老师你真太能干了!你想真相早些浮出水面,迅速解决问题,我都理解,我自己也是盼着的,没有再说不支持了吧?但你乖乖随队就好,凭的什么动手抓人?要我说多少回,你没有执法权限!”
梁孟冬也不辩解,轻描淡写:“外国人。”
“……你法盲吧?外国人犯事你也没有抓捕权!”
梁孟冬注视十音在月光下明暗不定的脸色,有些好笑,告诉她实施抓捕的是苗警官,他只是一名热心群众。
“举手之劳都不帮,苗警官以一敌二,相当危险。”他冠冕堂皇地说。
十音气极反而在点头:“行,热心群众,等回了南照,我让云海给你申请表彰,见义勇为、警民合作的标兵!”
孟冬俯身凑过来,声音轻轻的像在哄:“这样结婚政审更容易些?”
十音彻底服了,瞪圆了眼:“跟老狐狸在一起时间不长,居然学了油嘴滑舌?”
“在想什么,”孟冬很不齿。“用跟他学?”
十音觉得自己一拳一拳全打进棉花里,拿这人无一计可施,简直恨出泪花来,咬牙切齿,却只能巴巴望着他的无赖样:“梁孟冬……”
四下无人,他黑幽幽的眼睛和她对视半天,俯首啄了她一口:“那人看见我的脸,就一动不敢动了。”
十音感到脑袋都发麻,毛骨悚然。
不敢伤害孟冬?她有点明白那两个M国人可能是谁的人了。
“你不是去洗漱的,对不对?是云狐狸诓你。”
孟冬摇摇头:“真是去洗漱,都没料到。”
“洗了?”
“没有,遇上这事没洗成,”孟冬在黑夜里轻笑,“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十音不明所以。
她心软了,觉得孟冬肯定也是后怕的,刚才那么凶他是不是有点过了头,遂安慰道:“吓到了吧?头回遇到是会害怕。”
“……”
“我有点生气,小苗也不知道保护你。接下来不许你单独和云狐狸在一起,他从不循规蹈矩,馊主意一箩筐。”十音说到一半,发现这样对云旗不好,改口说,“我是说他经验老道,处事比较灵活,但不大适合你。”
“……”
“总之你寸步别离,让其他人保护你我不放心,我自己来。”
梁孟冬是不忍心调侃她,自己还没复原,声音软绵绵的,就满口大话。还不知道谁保护谁。
“今晚你凑合一下,找点饮用水漱漱口算了。明天我就好了,再去的话和我一起。”
“……好。”这可以有。
云海早年在边境地区卧底时,是多国交界之地,为了沟通效率,汉语在那些组织内部才是首要通行语言,毒老大和马仔有一半多原本就说汉话。因而云海虽说通些M国语,学的基本是禁毒的专有名词,听的却多是日常的俗言俚语,不算精通。
两人在内审了半天,收获一般。
云海跑出来抽烟见着十音,摇着头有些无奈。
这两人都是查鹏手下某个马仔底下的人,胆子不大,一问就瑟瑟发抖,也肯开口,就是云海同他们有点鸡同鸭讲。云海料到氯.胺酮倾洒事件就是他们做的,他俩没有否认,但只说自己是奉命在上游守那些截流用的沙袋。
云海再问他们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氯.胺酮的来源,来前都怎么分工步署的、多少人参与,他俩滔滔不绝,听得云海一头雾水。
让他俩慢点说,云海约莫能听懂一半。半蒙半猜,好像是本来正要出货,查鹏临时接到什么线报,说是这边的警方正在全力缴获这批违禁品,所以他们才跑来倾洒。
十音不解:“那么巧?真打算弃了,哪条河不能直接倒了?没有必要穿那么难走的雨林。”
“问了,我表达得不好,”云海自嘲,“继续鸡同鸭讲。你身体还行的话,要不进去审一遍,大家拼凑拼凑信息。”
“我试试,不过我还不如你呢。”十音其实没什么信心。
她虽说去过多次M国,但多半都是替云海去参加那种他懒得与会的凑数会议。例如两地警方的交流合作会、销毁大会等,会上无非听些官话套话,会下同行沟通,大家干脆都用英语。
“我试试。”
说这话的人是梁孟冬。
云海难以置信,十音也觉得疑惑:“你懂M国语?”
“学过一阵,可以试试。”
“你没审讯权限。”十音反对。
她倒是不怀疑孟冬的语言能力。他记忆力好,从前在语言学习方面尤其突出,后来他旅居多国,又拜过来自好几个国家的老师,的确掌握不少语言。
但是M国,一个东南亚小国,他学这门语言做什么用?
十音有些狐疑地看看云海,怀疑这又是云狐狸教唆。短期恶补几天的话……孟冬也太厉害了吧?不过不能排除。
案件已经相当复杂,孟冬应该尽可能少地与案子发生交叉联系。云海可以不怕麻烦,她却担心各种对孟冬不利的潜在风险。
“你们出外勤时缺一个语言翻译,需要他具备什么权限?”孟冬看向云海,神情笃定,“云队不是说,我的事情你在专案组备过案?”
云海给十音解释:“真备过案,让孟冬帮忙试试,我们没有别的办法,需要进展。”
果然!她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孟冬已经跟着云海往里走了,情势所迫,十音只有妥协。
接下来的审讯很漫长,但相对顺利得多。有了孟冬当翻译,十音他们至少弄清楚了查鹏那方这次倾洒行为的来龙去脉。
他们这个新型制毒基地本来的确是有出货任务,但根本不是运往国内,只不过为了节省运输成本,他们一向的做法是取仙鹤谷以西的一条近道,从M国内运到孟加拉湾出货。
但这次出了意外,他们刚开始预备出货就接到线报,说有人把这条线路透露给了接壤省份的禁毒局。缉毒局沿途设了伏击,计划一举打击掉这条运毒线路。
查鹏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怒之下,让他们改道仙鹤谷内,专门指定了这一天,下令倾洒所有的氯.胺酮。
至于倾洒的具体位置,为什么要截流倾洒,这二人都是喽喽,确实不知道,但他俩很清楚这都是提前安排分工好的,凌晨出发行动时,也有专人负责调度。他俩负责值守截流用的沙袋,保证上流的水在那个位置阻断,同样的,此刻下游处也有专人正在值守。
这么一来,和随组导演及摄像晨间跑去跟拍什么禁毒局的“模拟”抓捕,倒是正好对上。那个方位正如这二人所说,是他们平时的常规运毒线路上的必经位置。
孟冬上午亲眼所见,也说禁毒局那边的确很不像是模拟,所有的步署和计划都安排得紧锣密鼓,倒像是即将开始的抓捕实战。
十音、云海和苗辉都对对方的这个安排,感到相当费解。
查鹏这样的毒老大在M国不在少数,武装规模只能算中型,构不成出头鸟的地位,多年来却也解决了一方营生,与当地军政府多半相处融洽。M国政府成立后,也对这些人颁布了一系列安抚政策,并没有一锅端掉。
云海十音对查鹏略知一二,这人唯利是图,脾气很大。但脾气不好的毒老大不在少数,既然是组织,当然是要赚钱养人的,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毒枭,也会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提前获知了被我国警方伏击的消息,于对方来说,最优策略应该是直接放弃出货,这样的实际损失才是最低的。
但查鹏的做法近乎疯狂,居然是不依不饶取道我国,只不过他放弃了原有线路,也主动放弃了货物!
报复么?中毒人员即便包括十音在内,总计也只有五人,于查鹏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能有什么报复效果?
除非,查鹏背后有一位更大的金主,他的决策左右着查鹏的决定。而该决策满足了这位金主某项不为人知的利益需求。
云海分析,他们会把制毒基地选址在这个区域,这符合新型违禁品的供应链逻辑,首先是因为与临沧接壤的M国区域从来不是众矢之的,广袤而隐蔽,其次这个地方从国内采购原料以及新型制毒配剂,交通相当方便。
查鹏原先的运毒行为只是取道一部分接壤的无人边境,那段边境虽在国境以内,但都是险峻山路,普通车辆无法行使,故而边防并未设卡,加之货品最终并不流入国内,理论上根本不在边防部门的打击范围。
这种犄角旮旯的线报,边防部门都从未得过,一个主管宣传的省禁毒局,是怎么获得的?
联想到禁毒局是由厉南平分管,这次真人秀节目的赞助人是柯女士,难道……
眼看审得差不多了,梁孟冬特意问他抓住的那名壮汉:“你认识我?”
那人点头,又摇了摇头,承认他们出门前看过孟冬许多照片。
另一人是分开审的,问了也是这么回答:“上头关照过每一个人,如果遇到你……一定不可以伤害,千万要保护好。”
这句话连十音都听得懂,千万要保护好。不寒而栗!
十音还是非常生气,质问云海:“你让孟冬学M语什么意思,是不是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我让他学的?我都是目瞪口呆,觉得今天交了狗屎运了好不好?”云海十分无辜,“孟冬你赶紧自己解释。”
“去年学的。”孟冬说得简短,“是回国前,我有个学生是M国裔的语言学家,我特意要求学的,突击学了好几个月。”
“你早料到了?”十音诧异,又认为这不大可能。
“当然不是,”孟冬在笑,“就是兴趣。”
“我不信,你有这种兴趣,我怎么没听过。”
“别问了,我卖个关子。”
十音怒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小傻瓜,”孟冬依然笑得很自若,“我说卖关子,当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和案子毫无关系。”
十音看他的目光,的确是坦坦荡荡,大概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苗辉瞬间有些悟了,梁先生和余队?
但云队分明就在场……算了,他装不知道比较好,先去看看彭朗那边怎样了。
“我去把江岩弄回来,你俩早些休息,”云海说,“明早等厉锋回来,看看禁毒局那边的行动结果怎样,说不定会更清晰些。”
十音答应着,埋头在找东西,打算取一点水带去,要准备两个人的。
云海幸灾乐祸在旁调侃:“闹半天孟冬没洗?一晚上辛苦了,我送你再上去一趟。”
十音恼羞成怒,给他看水具:“不用劳驾!我自己会管他!”
云海看着她手里的水罐笑死了:“这么一点点连洗个头都不够。”
“洗头?”十音轻蔑地瞥他一眼,“这种严重缺水的生存条件,要不要再洗个澡?你真享乐主义,是不是最好再来个马杀鸡?”
作者有话要说: 云海:里外不是人,我要洗澡?明明是我哥要洗澡……
大纲菌:云海你为了当上妹夫真不要节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