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你可以换种方式流露。”
“比如说?”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一脸“你自己想”的表情。徐晚星面红耳赤,却又觉得是她想太多。
上一次这样同撑一把伞,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低下头来,看着两人的影子,恍惚觉得昨日重现,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隔着七年又四年的距离。
人生真是太仓促了,转眼就过去十一个春夏秋冬。
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两人最终打车回到小公寓。
徐晚星在门口叫停,“你先在外面等我五分钟。”
乔野沉思片刻,“五分钟够吗,能收拾干净?”
“……”好像并不能。
他用眼神示意:既然不能,那就别做无用功了。
于是徐晚星默默打开门,自暴自弃地让他进去了。
其实也没有很乱,但心情就是很局促,希望他看到她一个人在这边也过得很好,日子井井有条,狗窝也勉为其难算得上整洁大方。
虽然她很快反应过来,大家知根知底,实在是没有必要装什么贤良淑女。
毕竟眼前这位曾经见过她拳震六中的飒爽英姿,绝对不会对她有什么美好的误解。
屋内开着暖气,那只对她来说很适宜的双人沙发,被修长挺拔的男人一坐,顿时显得局促又拥挤。
徐晚星打开橱柜,“咖啡还是茶?”
乔野:“热水就好。”
她一边从自动饮水机里接水,一边问:“我记得保密单位的人好像不能出国,你是怎么出来的?”
乔野笑了,“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申请批下来,还是有可能的。”
其实房产证车产证包括身份证等各类资产证明都上交院里了,申请也是一批再批,最后是张院跟上级打了包票,他才终于得到了一周时间。
这也多亏手里的项目结束了,倘若还在进行中,他是绝无可能出国的。
但这些过程都没必要告诉她,所以他略去不说。
可徐晚星毕竟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坐下来时,把热水递给他,心里潮湿又柔软,不用言说也知道,他这一趟来得并不容易。
明明平日隔着手机,有不少话要说,可陡然间坐在一起,面对面,她又觉得有些拘束。
好烦啊,都是十来年的老熟人了,为什么心跳还这么不争气!
徐晚星正襟危坐,脑子里却在捶胸顿足——
“你消停一点!”
“龌龊的想法暂且放放!”
“就算乔老师真的让人很有兽性大发的冲动,这才第一天,好歹循序渐进一下!”
好在乔野也不硬找话题尬聊,只侧眼看了看她那简易的书架,上面叠满了厚厚的书。他扫了一圈,目光一顿,取下其中一本。
徐晚星起初没看清,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拿的是哪一本,当即跳了起来,冲上去就抢。
可这并不妨碍乔野看清书里的内容,三两页里,无数眼熟的题。
这些年来她每隔几天就拿题请教,他从不抱怨,总是有问必答。虽然讲题五分钟,后续的更长时间都拿来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如今翻开这本《高阶物理难题汇》,他一眼就看明白,她几乎是每隔几天就挑一道题问。而题目后面明明就有清晰无比的解题思路。
徐晚星羞愤欲绝,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书塞回书架,“咳,才刚来,怎么就开始看物理书了!”
乔野:“随便翻翻。”
她打量他的神情,心道,就一眨眼功夫,不至于发现什么吧?他给她讲了那么多题,怎么可能每一道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心慢慢放了下去。
结果他不紧不慢喝口茶,开口就是一句:“看来比起参考书,还是乔老师更值得信服。”
“……”
她就知道这个家伙没有那么省油,能有什么瞒得过他的眼睛?
徐晚星厚颜无耻掏掏耳朵,假装没听见的样子。
乔野还是拿起她的笔记本和专业书看了起来,边看边问。而她像个被抽查的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有问必答。
“怎么想到先去数学系,然后才转物理的?”
“就觉得打好基础可能会更重要,后续学起来才不那么费劲。”
“想法倒是比以前更周全了。”
……
“这个模型,是你自己建的?”
“howard教授提了理论基础,我才琢磨出来的。”
“已经很了不起了。”
……
徐晚星也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说好来给她过生日,结果生日蛋糕也没一只,乔老师课堂倒是开始了。
但他认真地看着那只厚厚的笔记本,仿佛每一页翻过去,都参与并见证了她的人生。
徐晚星这样想着,又觉得此刻无限温柔。
他看得懂。
他能体会出。
他比所有人都更明白她此行是为了什么。
徐晚星出神地侧头,看见了窗外洛杉矶的夜空。在那遥远的被云层遮挡的天际之后,是一整个浩瀚无垠的宇宙。
而眼前,是那个与她有着同样热爱的人。
可惜温柔不能无限延长下去。
乔老师很快犀利地指出:“你热力学还有待提高。”
“啊?”
“光知道套理论,思维没打开。”他把笔记本摊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
徐晚星很快从学霸变成了学渣,恍惚间还是读书时那个她,遇上乔野,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但她早已没了叛逆,只剩下求知若渴的端正心态。
于是这个生日过着过着,变成她火速拿来纸笔,一边听讲,一边埋头苦记。
大约到了凌晨的样子,乔野好像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对上她抬头的目光,听见她老老实实问:“然后呢?”
他哑然失笑。
“然后——”他合上笔记本,放在小圆桌上,“然后我们过生日。”
徐晚星一怔,“怎么过?”
“一下飞机就往你这里赶,也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他起身走到厨房,“因地制宜吧。”
徐晚星想帮忙,他却嘱咐她坐下。
二十分钟后,上得课堂、下得厨房的乔老师端着一大碗西红柿培根煎蛋面来了。
“寿面。”他这样说。
徐晚星信誓旦旦,“我是很想给你面子都吃光的,但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酸辣粉吗?”
“应个景,尝尝就好。”
她也的确很给面子,大口大口吃了一小半,味道出奇的好,酸甜可口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无奈肚子撑,她瘫在沙发上,“实在不行了。”
乔野这才慢条斯理把碗拨向自己,就着她用过的筷子,似乎丝毫不嫌弃这是她吃剩下的面,径直吃了起来。
徐晚星瞠目结舌,眼睛都直了。
“那,那个。”
“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我吃剩下的……”
“所以?”
徐晚星的脸逐渐开始发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乔野却心安理得说:“飞机餐,你懂的。”
“所以你没吃晚饭?”
“嗯。”
他终究是个男人,虽然动作还是赏心悦目,但吃面的速度比她要快很多,三下五除二解决光了那碗面。
徐晚星看着他动作熟稔地去厨房洗碗,隔着中岛台,身影忙碌。
她窝在沙发上,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整颗心都渐渐舒展开来,盛满了宁静的喜悦。
指针划过十二点,两人在沙发上看了部电影。
《美丽人生》,非常经典的老电影。
徐晚星头也没偏一下,直勾勾盯着屏幕问他:“你睡哪。”
“沙发?”
“哦。”
顿了顿,她嘀咕:“沙发对你来说,好像太小了啊。”
“不然你有更好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