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经历,让他内心十分自信。
可这份自信,在怎么哄身边人这点上遭遇滑铁卢。
陈池景眉心微皱,静静的看了几眼面前的那张脸。
泪水在脸上似乎干了,白带不似之前那样反光。
或许是睡着了?
都说女人是多变的生物,她自我调解的能力应该没那么差。
陈池景动作很轻的拉了拉薄毯,在她身边躺下,关灯。
四周陷入黑暗,视觉消失,听觉变得敏|感起来,很快,他听到空气里传出极细微吸鼻子的声音。
陈池景记得床头柜上放有一盒抽纸,他长手一伸,拿过盒装纸,抽出两张纸巾,凭着微弱的灯光朝身旁的人影递过去。
“眼里鼻涕擦干。”略一停顿,他又补充,“别蹭被子上。”
声音听起来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和往常相比,又显得有些许不一样。
伊瑶复杂凌乱的心情,稍稍被陈池景说的话给拉回现实。
她感觉到头顶有股压迫感,眼睛闭得比较早,此时关灯,她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睁开眼睛时,能依稀看到扬在自己头顶的一道黑影。
应该是胳膊?
陈池景虽然语气丝毫不像是在关心人,但给她递纸巾这种举动,还是颇出乎她对他的心里预期。
等等,他什么时候上|床的?
他今天是真的打算就睡在这边了?
父母的事情,还是占据她大部分脑子,此时的她已经没有闲心再去思考和陈池景之间这些细节。
她那些疑惑一闪而逝后,接过陈池景递过来的纸巾,擦拭着眼睛。
眼眶里的泪水已干,纸巾触碰时,一阵生疼。
“谢谢。”她闷声挤出这两个字。
一想到自己哭得样子被他给瞧见,心头涌出一丝尴尬。
真是有够丢脸的。
他不会是以为是因为录制节目的事情而哭吧?
那她更加丢人了,她才不会为了那种小事就哭。
陈池景听到伊瑶开了口,虽声音明显听出来有些哽咽,但好歹说话,他深皱的眉心稍微变得平展了些。
“为什么哭。”
心里想着的是关心,可说出口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好在,伊瑶早就习以为常。
她擦了擦眼睛后,轻轻擦了擦鼻子里的鼻涕,本来她想发力弄出来,但在陈池景面前又不好意思弄出这么大动静。
伊瑶自己家里的事情,其实不愿意让陈池景知晓。
但她转念一想,虽说她和陈池景之间的夫妻关系只是流于表面,但在法律上却不可分割,如果她真的遗传了母亲精神病这件事,她不认为这是能够隐瞒陈池景的小事。
精神病的隐患可大可小,说不定她以后也会像她母亲一样作出什么可怕出格的事情。
伊瑶收拾好心情,从床上爬了起来,背靠着床头,略一沉吟,语气尽量平淡的开口,“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清楚。刚才伊梦跟我打来电话,和我说她收拾我父亲的遗物时,发现父亲的日记本,里面写到……”
说到这里,伊瑶心口牟然一痛,刚平复的心情,再次不可遏制的排山倒海一般涌出极大的悲痛。
她伸出右手,放在胸口,深深呼了口气,缓缓开口,“日记本里写到,我母亲患有精神病,是自杀。”
陈池景虽和伊瑶以前住邻居,但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伊家的事知之甚少,只是听说伊瑶母亲早死,现在的伊太太是伊瑶继母。
听到伊瑶说她母亲患有精神病这件事时,陈池景眉心再次皱了起来。
原来她哭的原因是这个?
伊瑶说到这里,看了身边的人影一眼。
黑灯瞎火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伊梦还说,我遗传了我母亲的精神病,小时候便有发病的征兆。我想,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如果你……”
她刚想说关于离婚的事情,还没开口被陈池景给打断。
“我不会因为这个和你离婚。”
很强硬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伊瑶没想到陈池景拒绝的那么快,她稍稍疑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和我离婚是怕麻烦,但是我现在可能有精神病,对你来说会是个隐患。”
“你也说了只是可能,再者,你长这么大,发现自己有精神病吗?”
伊瑶摇了摇头,“但……”
“离婚的问题我想我态度应该很明确,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不喜欢在一件事上反复和你解释浪费时间。”他说话的语气陡然又严肃起来。
伊瑶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和方才相比变得有些不对。
他难道是在生气?
都说女人善变,看来这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陈池景说不离,伊瑶很识趣的也就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
不离有不离的活法,离也有离得过法,她早就把两者思考的很清楚。
伊瑶:“我明天会找伊梦去拿我父亲的日记,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然后会尽快去医院检查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陈池景在听说她母亲患有精神病自杀这种事情后,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种感觉,一下子让他回到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父母争吵时的画面。
对于伊瑶母亲自杀这件事,他无法去感同身受。
但对于家庭不睦,亲情缺失这一块,他想,他们是同一类人。
陈池景:“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精神疾病遗传性并不高,就算真的患病,在我和你相处的这四年,我并未发现过你有任何得病的征兆。”
听到陈池景这话,伊瑶很有些吃惊。
她还是第一次从陈池景这里听到安慰的话。
心里某处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滑过,痒痒的,麻麻的。
“嗯。”她语气不经意间变得柔和了些。
陈池景听出她语气的变化,沉下去的心稍松。
原来还挺好哄。
“早点睡。”他躺了下来。
黑暗中短暂轻微的响动后,再次归于平静。
两人中间几乎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离得并不近,犹若坐在车里时的那般。
平躺着的伊瑶眼角余光处瞥到身旁的人影,浑身上下的肌肉有些紧绷。
上次因为有别的动作可以放松以及转移注意力,反而没那么紧张。
伊瑶轻闭双眼,默默数着羊,好让自己尽快入眠。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也不知道数了多少只,她还是不觉得困,耳畔能听到清晰的呼吸声,这个声音,虽不大,但严重扰乱着她身上所有神经。
挺没出息的。
和伊瑶的心烦意乱相比,陈池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些年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极自律以及自制力极强的人,在对待生理冲动这种问题上,他有着自己的解决办法,而且能够很好的控制。
可那晚后,他才发现他的自制力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样强大。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他翻了个身,脑子里尽量去想工作上的事缓解内心不断涌上来的冲动。
……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瑶终于入睡。
她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洗完澡照着镜子,不知道是不是泡澡泡的太久,上半边脸忽然出现翘起来一张面膜纸的东西,她疑惑的撕开,心想自己方才并没有敷面膜。
结果撕完一张还有一张,怎么都撕不完。
也不知道撕了多久,她发现她的上下两半边脸出现刀一样整齐的口子,原来那些她撕掉的面膜纸就是她上半边脸。
她不敢再去看镜子,怕自己再撕下去半张脸没了,捂着脸害怕极了。
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伊瑶就这么被吓醒。
她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梦中场景历历在目,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完整的,还在,她这才松口气。
陈池景一直没睡,在伊瑶惊醒后,陈池景开了灯。
看到眼前的画面,他眼神一凝。
伊瑶披散着凌乱的头发满脸是汗,一张小脸苍白无比,往常那张总带着几分笑意晶亮的双眸,透着恐惧。
就像一只快要枯萎的玫瑰,美艳带刺,却又让人心生怜意。
陈池景伸了伸手,他忽然就生出一种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胳膊刚从被子里伸出来,他又落了下去。
终归还是没能学会怎么自然而然的去安慰人。
陈池景探询的口吻,“做噩梦了?”
灯光亮后,起初很有些刺眼,她适应后,心情也随着看清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平静。
不过是个荒诞离奇的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