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影揉着自己有些发酸的腰站起身,看着顾之烽没动,开口问:“怎么不穿?”
顾之烽抬眼,看着谢知影,没说话。
但是谢知影仿佛能从顾之烽漆黑的眼仁中,读出一系列的质问。
就类似于——
“我绝对不会穿的,站在门口一晚上都不会穿的。”
“我是高冷人设的霸道总裁,你懂霸道总裁四个字吗?你见过哪个霸道总裁穿皮卡丘。”
“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穿的。”
谢知影看了下那双黄不拉几的拖鞋,然后又抬头看了下顾之烽那张冷峻的脸。
……的确很违和。
但是谢知影却强词夺理,试图努力说服顾之烽:“皮卡丘多可爱,我花了好多钱买的。宋吟欢想穿我都不给她穿。”
“而且还和我脚上这个是一对呢。”
最后一句话似乎突地突然敲在了顾之烽的心上,他眉头微动,然后抿了下唇。
谢知影想着,让这个从小还是就高冷到骨头里的顾之烽穿这双拖鞋,可能真的太过为难他了。
于是谢知影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过身:“行吧,你就穿鞋进来,我去给你倒杯水。”
刚刚往前走了两步,谢知影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换鞋声。
谢知影转过头。
顾之烽换好了拖鞋,面无表情地穿过长长的玄关。
一身笔挺的系转,配上那副看什么都是冰冰冷冷的表情,最后再搭上这双拖鞋。
这样的反差,让谢知影没忍住,偏过头扑哧一声笑了。
顾之烽偏头,没说话,带着几分威胁似的目光落在了谢知影身上。
谢知影连忙咳嗽几声,假装无事发生,然后迈开步子朝着公寓厨房的方向走去。
可刚到达客厅的区域,谢知影的后背便一僵,随即往后飞快的退了几步,试图将顾之烽赶到玄关门口。
谢知影:“等、等一下,你先在门口凉快一会儿再进……”
可是顾之烽已经站在了客厅口,他看着客厅的沙发,面不改色,只是眉头微皱,然后唇齿相碰,发出一声轻“啧”。
沙发上堆满了衣服,还有各式各样的包装盒成堆的摞在一块。沙发上的靠枕东倒西歪,还有几个掉在了毛毯上。
看上去一片狼藉。
谢知影没等顾之烽做出反应,便飞快的上前,一股脑地抱起自己所有的衣服,然后窜进了卧室里。
谢知影再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写着强装镇定四个字,她故作无事发生的指了下沙发,然后道:“请坐。”
顺便飞快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块抱枕,然后丢在了沙发上。
顾之烽眼皮跳了下。
他沉默不语,走到沙发上,再即将要坐下的时候顿下了步子。
谢知影走到顾之烽旁边:“怎么了?”
顾之烽:“你这条沙发的毯子没有和沙发的边缘线水平对齐。”
谢知影一口气差点没闭过去。
也是,十年过去了,自己都忘记顾之烽是个强迫症了。
谢知影一边在心里反复着“爱坐不坐,草”这句话来宣泄情绪,一边端出一副十分有礼貌的笑容,将毯子一拉,直接撤掉。
谢知影:“好了,现在你看不到了。”
顾之烽:“……”
但是顾之烽却还没有坐下。
就在谢知影思考着,他还能挑出什么毛病的时候,却发现顾之烽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再放在这沙发上。
谢知影顺着顾之烽的视线望了过去,落在了一个摆放在柜子上面的娃娃上。
谢知影的心头突然一紧。
那娃娃看上去有些旧,是个最普通最简单的小熊款式,看上去廉价而又毫无特点。
但那是十年前,学校在阻止去游乐场春游时,顾之烽随手扔了个套圈套中的。
谢知影还记得,那个时候套圈的摊钱围着一圈人。
一群学生似乎跟这个熊过不去似的,买了一组又一组的套圈,非要套中这个熊。
杨痕当时也在套圈的行列里,他把兜里的钱花了大半,却还是一个都套不中。
顾之烽靠着铁栏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杨痕不信邪,觉得这个老板肯定做了手脚,于是拉过顾之烽:“你来!”
顾之烽抬了下眼,然后懒散地直起身,伸出手接过最后一个圈,手腕用力,轻轻一抛。
圈稳稳的套在了熊的上面。
那时候周围的女声都捂着脸欢喜的尖叫起来,也有不少的人缠着杨痕想要他把这个熊送给自己。
杨痕:“这个熊是顾之烽套的,所以也不归我决定。”
那群女生便一窝蜂的涌到了顾之烽面前,红着脸提出请求。
顾之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将手一抬,将这个玩具递到了几层外正在鼓着腮帮子吃那群女生醋的谢知影面前。
好生气。
顾之烽这人怎么这么多人喜欢。
挤不进去。
硬挤好丢人。
我才不稀罕熊。
生气。
所以在这布偶熊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谢知影不由地愣了下。
顾之烽却只是昂了下首:“喏。”
这是顾之烽送给谢知影第一个礼物,也是最后一个。
虽然算不上太正式,但是却让谢知影在那一刻心尖宛若绽开千束万束的烟火。
少女的爱恋,即使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回应。
都是值得珍藏一辈子的东西。
谢知影将这个布偶熊,放在了自己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她其实一直都很想念顾之烽。
而此时,顾之烽望着放在柜子上最高处的布偶熊,迈开步子,在距离它大概一米的地方停下:“你还留着?”
谢知影三步并做两步,一边伸出手按住柜门不让顾之烽打开,一边急吼吼的解释道:“什么留着?我就是收拾杂物的时候看到,懒得丢所以就随手放在那里。”
顾之烽垂眼,唇角微扬,似乎是遏制不住的低笑了声。
谢知影被这声笑给惹得又羞又恼,她深吸了一口气,抱起胳膊,审视似的看了顾之烽一眼,试图找回主场:“不过我还有话想要问顾先生,为什么这几天我在哪都能碰见你?”
顾之烽淡淡道:“我和你碰面,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谢知影愣住。
的确,顾之烽愿意和自己保持正常旧友的相处模式,获利的只会是自己。
于是她抿了抿唇,扯开话题:“周助怎么还没来?”
顾之烽掀了下眼帘,转过身,退回沙发处坐下,语气倒是很平静:“估计是有事耽误了。”
谢知影不疑有他,正准备去厨房倒水的时候,突然用余光瞥见顾之烽的眉头皱了下。
谢知影转过头,看着顾之烽一脸阴沉地挪了下身体,然后从沙发的缝隙中取出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谢知影仔细看了眼,然后脸色一变。
顾之烽眸色沉了下来,他垂下眼帘,漆黑的瞳仁中宛若覆着层霜雪。
他伸手,将那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没有说话。
……是避孕套。
谢知影绞尽脑汁思考着这玩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思来想后回忆起自己前段时间和宋吟欢出去旅游,订酒店的时候房间爆满,无奈之下只得定了个情侣包间。
情侣包间里将这玩意赫然摆在桌面上,谢知影那会儿觉得辣眼睛,就直接把这东西丢进了包里。
后来回来之后,那个包就被自己随手丢在沙发上。
估计是自己刚才忙活着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
谢知影试图解释:“这东西不是我买的。”
末了,又补充了句:“是开房送的。”
然后谢知影就肉眼可见的看到,顾之烽的脸色更为阴沉了。
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顾之烽耷拉下眼皮,语气清冷:“和我无关。”
谢知影听到顾之烽这话,下意识的愣了下。她垂下眼,眼睫微微颤了下,突然放弃了想要再详细解释的想法。
的确。
这东西的来历,自己没有任何必要和顾之烽说明。
她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呢?
只是在十年时间略微消磨了曾经那些矛盾和仇恨之后,就连做朋友都有些勉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