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益和曹可妍一里一外,盯着这两个愤怒的疯狂女人。
季萧萧脸上顿时阴晴不定,是,许鹿鸣的五十块钱是她拿的,那天回校急用零钱,瞧见许鹿鸣的口袋掉出半拉子五十块,她就给拿走了。反正许鹿鸣蠢得没心无肺,她根本不屑一顾。
可怎么听这形容的,就像偷。
季萧萧就带着哭腔地喊:“妈,你过来看看,这个家快待不下去了。”
季萧萧每次都会来这一句,许鹿鸣已经听出老茧了。反正她本来就不爱待家,都在五中住校。
曹冬梅淡定地分配着早餐,这样的时候她一般都是默不作声默不参与。
大都由司马达从书桌旁跑过来,唉声念叨着:“怎么了,怎么了,大清早的几个不吃饭,就在这里吵架?”
季萧萧的拖鞋是那种大坡跟,站在老司马达跟前,眼看都快跟久坐驼背的老司马达齐平了。
她也从不叫爸,只晃了晃手上银白色的连衣裙:“准备下周同学生日宴穿的,大几百块,我从奖学金里省下来买的,被许鹿鸣她……”哽咽而气愤。
司马益在门外悄声嗫嚅:“她还穿了季萧萧的鞋。”
一双黑色细跟皮鞋已经被从床底捞出来,掷在地板上这一只那一只像死鱼。
老司马达扶了扶镜框,接过裙子瞅瞅,不解地问道:“鹿鸣,你平时不喜欢这样的衣服,这次为什么要穿姐姐的欸?”
司马达难道还关心鹿鸣的风格,许鹿鸣以为他对自己什么都不懂呢。
许鹿鸣就说:“昨天跟同学吃饭,就借去穿了一下,回来就熨平还给她了。”
司马达听了皱起眉头,始才谆谆批评道:“那这件事就是你不对了,姐妹三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格子,穿就穿自己柜子里的,姐姐的你去动它干嘛?姐姐高三,又是在他们那样的五中,同学之间交际都是要正规点的。你看看你,下次要穿可以跟爸爸说,爸爸叫妈妈给你也买。”
季萧萧闷声看着这一幕,等待最后的判决。
许鹿鸣细密的眼睫毛轻眨,末了就含了下唇角,说:“知道了。”两步爬上床,把昨天晚上钟洲衍的五百块拿出来,又开了枕边小盒的锁匙,取出垫在底下的四张五十块。
递给季萧萧:“都给你,够你重新买一件了吧。”
季萧萧怔了一下,猜戒地问她:“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担心她学坏。
许鹿鸣也没撒谎,直接答道:“昨天帮人做挡箭牌赚的,另外两百是之前存的。”
季萧萧这才收了过去,又不落意地警示道:“你最好别再做那些有的没的,担心最后不是坑人,就是被人骗。”
她一直还在为许鹿鸣之前代吴泽礼给自己送蛋糕的事儿耿耿于怀。季萧萧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年段排名前三的工科种,虽然吴泽礼长得高高大大并不赖。
许鹿鸣在床架上扭头:“之前偷我的50块拿来还我。”
她就偏用“偷”这个字。
季萧萧扔过去一张五十,许鹿鸣接住
心里虽然很是沮丧,折腾了一晚上一分钱没赚到,还倒贴出去了原本的200。但想想,至少还吃过一碗五千块的南美鱼翅汤,就算了算了。
等到八点十五分,她便又换上一身鲜净的衣服出门去了。
*
清早的钟家,水晶吊灯下花茶香淡淡,才到家的谭美欣靠坐在沙发,手心握着刘姨冲泡的玫瑰,精美妆容上不掩一丝倦怠。
昨晚忙公务太晚,就直接在酒店房间歇下了,今早天亮才回来。进门就看到客厅大茶几上叠着一簇繁花集锦的购物袋。
以为是钟洲衍买的,打开来看,却又都是些少女的衣饰裙子等。大儿子虽然在外风声鹤唳,都传情感繁复,但却从来不把给女孩买的东西带回来。而且,昨晚钟洲衍也直接去W市钟家大宅的庄园了。谭美欣就很意外。
坐在客厅里,用眼神看向老陈。昨天用过晚餐,是老陈接雁辞到家的。
整个就跟断案似的。
老陈也老实,逐句述道:“是二少爷买的,在购物中心前忽然叫我停车,他就独个径自上楼了。我还不及问他要做什么,他就在几个衣服牌子里挑拣起来,见到入眼的就拿,一下子拿了大好几万,我拦也拦不住。”
钟雁辞虽然平素不跟人打交道、不开销,但他每个月的用度都是跟家里的孩子一样,统统打到卡里的。再加上谭美欣和钟宇不时给他打点钱进去,这么多年攒下来,卡里面有多少钱根本不需要思量。
谭美欣听完话转向儿子,嘴角掖着,保持一脸正色道:“这些是不是你做的,仔仔?”
几个购物袋,连上面的提手绳方向都整齐一致,不是他二少爷钟雁辞干的还能是谁?
钟雁辞不懂撒谎,有点紧张地点头:“是。”
谭美欣却蓦地豁然绽开笑颜,支着手臂站起来。
走到跟前,看着已然长成的清隽少年,强作的严肃变成了满目欣慰:“真是我的好儿子,仔仔又进步,是一个出色的大男生了。做得很好,喜欢什么,就大胆去买,想要送谁礼物、想买什么送给别人,以后就像昨晚的做法一样,知道了吗?”
钟雁辞忐忑不安的情绪这才松解,乖觉应道:“知道了。妈妈好。”对对大拇指。
老陈这才悄地拭了把汗,太太说话的套路叫人猜不到哇。
*
八点四十五分,许鹿鸣从外头跨进院子,进门看到沙发边上站着几个人,以为打扰,连忙准备退出去。
谭美欣看见她,脸上笑容和善,招招手叫:“都进来了又退出去?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谭阿姨好。”许鹿鸣只好笑着走过去看,来到钟家,早上吵架的踪迹便找不见。
只见七八个精美高档的盒子里,都装着少女的衣饰和裙子,色系的搭配与别致的款式,就仿佛是特地为了她而定制似的,不禁诧异地抬头:“这些是?”
她每次出现,都像带着鲜活流畅的生气,抛开平凡的家世,谭美欣还是蛮喜欢的。几万块在钟家根本不算什么,谭美欣笑道:“这你得问雁辞。”
许鹿鸣看向雁辞,少年好看的脸上微有红云:“买给鹿鸣。鹿鸣穿漂亮。”
许鹿鸣整个儿便懵圈了,从来都没有人正经送过她礼物,还是这么漂亮这么贵重的。她就呐呐道:“真好看,雁辞棒极了,谢谢你!可是鹿鸣不敢收下呢,心意我领了。”
谭美欣打量了眼她自己改裁的棉质T,干练的美丽脸庞上几许教诲:“做女生要尽可能精致些,他既然给你买了,你就拿着吧。长这么大,这可是仔仔第一次主动购物,不要扫他兴致。否则第一次被拒绝,遭到打击就不好了。”
说着叫阿姨过来,把盒子依次提到他们的画室里。
阿姨倒是一脸淡定,显见的在钟家里做事,什么样的牙祭都是时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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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谭美欣放了他们一天假,对许鹿鸣说:“今天就不上课了,你陪仔仔自己玩会儿吧。”
许鹿鸣问能否把雁辞带出去走走,谭美欣稍作思想,大概是十分快慰儿子的进步,也继续挖掘许鹿鸣的发挥,便点头应允。
许鹿鸣就提着七八个盒子,决定带钟雁辞去商场退掉。实在是太贵了,她说服不了自己收下来。
两个人坐公交车121路,钟雁辞从来没坐过公车,上去看到前面一个专坐,毫不迟疑就坐下来。边上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站着,他茫然睁着眼睛,无视无睹。
一个一米八多的赫赫大男生诶,长那么漂亮抢孕妇的专座。一车的人眼睛都看过来,还有人悄悄地举起了摄像头。
许鹿鸣连忙连拉带拽的把钟雁辞哄起,说:“雁辞乖,这是怀孕的妈妈坐的。”
钟雁辞上衣都被许鹿鸣扯得皱起了,虽然人站起来,但极不情愿。周围都是人,车把手光滑地泛着光,钟雁辞显得手足无措,许鹿鸣只好一只手提八个盒子,一只手抓着把手,让钟雁辞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少女的发丝泛着清香,那么小的鹿鸣。
“许鹿鸣是豆腐。”少年瞥见她白皙的后颈,低声地喃道。
好容易熬到站,便一头栽进商场。导购们虽然有惆怅,但瞧着许鹿鸣的眼里都充满艳羡,有那么个漂亮的钟家少爷给她买这些,多少人一世盼不来的运气。
许鹿鸣把其余都退了,虽然真心很想全都要。钟雁辞挑下的,仿佛每一件都完美切合她的审美,就连给她买的一双35.5码小皮鞋,都刚刚好分毫不差,是怎样的魔鬼观察力。
但许鹿鸣还是只留下了盼望很久的一件格子百褶裙。
钟雁辞阴沉着脸站在外面,一语不语地瞅着她像只蚂蚱一样蹦腾。是,就是一只不可爱的蚂蚱。
许鹿鸣叫他掏卡,说要退款到卡里。钟雁辞就不掏:“不要款。”
许鹿鸣只好安慰他:“收下一份已经超级惊喜了。男生送女生礼物,不需要多,一件更加尤其宝贵,只要我每次穿起这件裙子,我就想起是雁辞送给我的呢!”
照这么讲,那多送几套不是天天穿着都想起吗?不过少年思维不会转弯,登时就被许鹿鸣哄好了,迟疑着掏出卡来,又把一件浅镉绿地底的雪纺小衫扔回去给她,说:“这个也要穿上。”
这件浅镉绿地小衫许鹿鸣也是喜欢不已,搭着格子裙穿简直是天配,刚才也是下好大决心才退回去的。
许鹿鸣怕他又闹脾气,只好进试衣间把裙子和衫子全都换上了。少顷门打开,现出一个绮丽美少女,钟雁辞这才被安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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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1点多从商场出来,消失几天的陆陈终于打来电话,问许鹿鸣在干嘛,宝宝有没想我?
那天晚上两个人差点就亲上,许鹿鸣最近有想念陆陈,但生气他躲自己。嘴上道:“没有,我以为你消失在地球上了。”
陆陈在那边哀嚎:“被我哥抓去W市看车展了,还参加了几天培训,累得快瘫痪,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还说没想你。”叫许鹿鸣出来见面,一起吃午饭。
头顶大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许鹿鸣遮着眼帘说:“可是我身边还带着个小孩,就是伴读的那个。”
钟雁辞居高临下睇着许鹿鸣的发辫小犄角,钟雁辞都十八岁了,她才十六岁。默默腹诽:“不是小孩。”
陆陈就说:“是自闭那个男生?叫上他一起,不是自闭吗,多跟人玩玩就好了。”
许鹿鸣想想,没准叫钟雁辞认识一些朋友也挺好,就叮嘱道:“那你一会别吓着他,不然我不好跟谭阿姨交差。”
陆陈说知道了。
便约在织衣街见面,这次许鹿鸣可不敢再坐公车,招手打了辆的士。
把张宗、丁丽几个也叫上了,吃完下午他们还要约了去打怪。
丁丽也是好几天没碰面,乍一看许鹿鸣和陌生的男生站一起,不禁唏嘘:“鹿鸣你这件裙子哪来的?怎么感觉好像瘦了点?”
许鹿鸣揪揪手臂,洁白的皮肤轻轻一弹:“哪有瘦,我每天都吃很多啊,做的蛋糕都带回去跟他们分吃了,阿姨家上午下午还准备点心。衣服是她的客户送的,穿不了就随手送了我。”许鹿鸣扯了个小谎。
丁丽扫量钟雁辞贵公子的模样,不无慨叹:“好吧,看起来你找的这次工作很惊喜。”
陆陈为了讨好女友,提前就买了两杯奶茶在等着,被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许鹿鸣下巴好像是尖了点。她并不知是一个潜力的女生,唇也特别诱惑人,像天然可口的果实,现在下巴一尖,就藏不出几许楚楚动人。当然,还只是微微的几许。
青春期的男生都爱吃醋,陆陈瞅瞅钟雁辞,只会亦步亦趋地跟着许鹿鸣。他就把奶茶递给他,揽过许鹿鸣的肩膀说:“我女朋友小可爱,现在就是给你当伴读了?多多照应啊。”
钟雁辞接过奶茶,不知如何与人攀谈。看许鹿鸣见到别人,就如同被邪-灵王子勾走的公主,他便一路不自觉瞥向少男少女牵着的手指。但奶茶却是十分好喝,珍珠与椰果都Q-Q的,富有嚼劲,他喝一口看一眼。
约了在一个砂锅店吃。中午12点,周日没有上班族,店里余座不少,几个人就把靠窗边长长的一条桌坐满了。
陆陈请客,许鹿鸣点了个三鲜锅,又帮钟雁辞点了清淡的冬菇荸荠,陆陈则要一份番茄牛肉米线。因为他每次都搞不清楚自己爱吃什么。
许鹿鸣见到陆陈,细打量之下,陆陈清毅的脸庞果然给晒黑了,穿着黑色T恤,手臂也跟T恤的颜色没差别,这才暗暗的不再生闷气。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砂锅端上来,陆陈说他想要胡椒粉,许鹿鸣便站起来去隔壁桌帮他取。陆陈说太烫,她又起身去给他拿小碗。
张宗调侃道:“陆陈,你丫哪里捡到的女朋友,什么时候分手了要告诉我!”
陆陈在桌子底下踹他:“放你臭屁,哪只眼睛看我要跟小鹿宝分手了。”
丁丽抬起头,甩了甩柔顺长发,嘴角轻含浅笑。
陆陈眼睛并没有看丁丽,只错开了手去拿醋。又挑出里面的海带丝,给许鹿鸣说:“给你们女生补充一点胶原蛋白。”
许鹿鸣领着钟雁辞又劝又拽一早上,已经饿得腹中空荡,帮钟雁辞煽了下风,就很认真地吃着。
钟雁辞的脸上,神色便愈发纠结。他长这么大根本没见过小吃,瞅着那微红的油星子,虽然许鹿鸣已经叮嘱老板给他不要辣,但锅里难免几点红油,还有陌生的泡泡吱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