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梨听她这么说,不由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呢?你谁啊,有什么资格惩罚我?”她又恶狠狠道:“你坏了我的好事,抢了我的所有,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看像你这样的女人,别说流产了,就该生一个死一个!让你一辈子都……”
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她被楚安离打得脸都偏了,步子也踉跄了一下,楚安离将被她拉住的那只手抽回来。程雪梨刚愤怒的转回脸来,又挨了重重一巴掌。
这次,程雪梨的口罩也歪了。
不少路人已经在惊疑不定的望着这边了。
程雪梨又惊又怒,却怕曝光,正急着整理口罩,楚安离一把扯下她的口罩,掀了她的帽子,再次扬手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程雪梨的耳朵已经嗡嗡作响了。
“咦?那是程雪梨吗?”
“好像是。”
“是的吧。”
“这是在干吗啊?”
“她被打了吗?”
“卧槽快拍下来。”
大概是从众心理,就算有人不知道程雪梨,但一听说是明星,也跟着拍,周围举起的手机眼看着越来越多,程雪梨想还手是不可能的。
她感到屈辱又激愤,一阵气血上涌,想要装哭扮可怜的受害者都做不到了,更不想当众落荒而逃,被说是心虚。
她要看着这个女人痛苦,只有她痛苦了,她才能快意。
那些人拍,却都隔得不算近,程雪梨捂着被打肿的脸,避开了镜头最多的那一面,神色扭曲的看着楚安离,咬牙切齿的声音压的极低极低,“你别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被我,被顾廷均,还有被你视为至亲的人耍得团团转的傻逼罢了!”
至亲之人。
楚安离默然怔住。
程雪梨见她这幅样子,语气中多了丝愉悦,“你果然还是不知情啊,你个蠢蛋,真是够惨的啊,还巴巴的对你那妹妹好呢?你那好妹妹早就站到我的阵营了,她收了我跟顾廷均的钱,帮着拆散你跟祁墨的时候别提多卖力了,生怕我们不满意。不过她可真是贪婪啊,帮了几个忙,就找顾廷均要了二十万,找我要了十五万,积积攒攒一段时间,就凑了首付买了套房。她家你去过吗?去过好多次吧。”程雪梨盯着木然不动的她,凑近了些,充满恶意的声音低的只剩下一丝丝气音,“那套房子,一大半可都是卖你换来的啊。踩在里面的时候,感觉如何?”
楚安离僵立原地,眼神空白了片刻,转身就走。
秦桑要去参加同学聚会,选了半天,还是楚安离当初给她的那件外套最有质感,虽然穿上小了点,但勉强能撑撑场面。
魏淑君上上下下的瞅她,“你穿这不冷啊?”
秦桑套上长袄,也不拉拉链,又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哪里冷了,吃饭的地方都开空调的,我到那里脱就行了。”
“你啊,就稀罕她的东西。”
“当然,不用自己花钱买的东西都是香的,嘻嘻嘻。”
这天是周末,李平山在家打游戏,秦淮也难得休息,在卫生间给孩子洗衣服,秦天骏守着他的电视,小宇睡了,魏淑君有条裤子的扣子掉了,拿出针线盒来准备别一别。
秦桑拎上包包,哼着曲子换了鞋,一打开门,吓一大跳。
楚安离站在门口,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如鬼,幽黑无光的眼睛望着她。
秦桑见是她,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奇怪道:“姐,你干吗这幅死样子,想打人啊?”
第54章
楚安离直直地盯着秦桑,逼近一步,秦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往后退,神色戒备:“干吗啊?这样看人,我欠你钱了吗?”
就这样,一进一退,两人都进了屋。
楚安离身体挡在门口。秦桑走不了,道:“你干嘛挡我的路,我还要去参加聚会,别耽搁我时间,快让开。”
魏淑君正拿着剪刀剪线头,看到楚安离来了,招呼了一声,然后继续手里的活儿。
秦淮听到外面的动静,湿着手从卫生间出来。
楚安离就这样看着秦桑,目光沉沉不说话。秦桑却已经嗅到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味道,想装作若无其事绕过楚安离走,却被一把用力的拽了回来。
换做以往,秦桑早就炸了,可是今天她已经预料了什么,整理了一下被拉得垮下肩膀的衣服,语调有些虚张声势:“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魏淑君见势不对,忙丢了手里的针线站起身来,上前拦到秦桑身前,斥责道:“阿离,有话好好说,上手干什么,伤了和气。”
秦淮也没摸清状况,不想她们吵起来,便对楚安离道:“阿离,快进来坐。”
楚安离却恍若未闻,扫了眼面前的母女二人,开口道:“我问你们,买这房子首付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毫无防备听她这么一问,魏淑君色瞬间就慌乱了:“这,这……”
“不是告诉过你吗?”相比来说,已经预料到她来意的秦桑淡定些,不过她根本就不去跟楚安离的眼睛对视,低眸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道:“我爸的接工程赚的钱,又加上家里的积蓄,你问这些干吗?”
魏淑君也立马道:“是啊,阿离,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楚安离强忍着心中的钝痛,声音微颤地问:“秦桑,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并不是程雪梨说了她就会轻信,只是,她太了解这个妹妹是什么样的人。
当初秦桑瞧不起祁墨,喜欢顾廷均,就是因为顾廷均有钱,出手大方。在她回国之后,秦桑还是不听劝阻,三番五次的听顾廷均的话,跟他走得非常近。
她之前就想着,不能再让秦桑跟顾廷均继续接触了,否则,如果能用她换取利益,秦桑绝对会毫不犹豫卖了她。
却没想过,或者说,是不愿意朝着那个方向想,秦桑其实早就已经把她卖了。
秦桑之所以不断的给顾廷均透露她的消息,并不是多想让他当姐夫,而是因为有把柄落在他的手里,或者继续有了新的利益,所以,这才又从中作梗,好让她离开祁墨身边。
在回国没多久时,秦桑就曾经询问过她跟祁墨之间的状况。她不是关心她的感情,而是担心自己暴露。
因为没有暴露,所以继续出卖。
“实话怎么了,不是实话又怎么了?我们家里的每件事需要跟你报告吗?你真的很奇怪诶,跑来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搞清楚,是你欠我们家的,我们家可没有欠你。”秦桑已经做好了打死不认的准备,抬起眼睛看她,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了:“总之,我们的钱都是合法来的,我不想,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魏淑君似乎也觉得她说的非常在理,找到了点底气,挺起腰杆冲着楚安离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久不联系,就跑来像是兴师问罪,要嫁给有钱人了,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舅舅舅妈也不放在眼里了,还不是我们给了你一个家,把你养大的!”
最后句话一出,她仿佛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气势凛然,不容别人再质疑一句。楚安离表无表情瞥她一眼,心中顿感无限讽刺。
那些年,她就是被这句话压着,放弃了自己,奉献自己,喘不过气。因为她表现的如此看重,而她们,也似乎将之当成了金科玉律,当成了能随便处置欺压她的法宝,仿佛将她卖了杀了也是应当。
秦桑抱起双臂冷呵,道:“谁还记得你这些恩情啊,人家现在可是风耀集团少奶奶,呼三喝四惯了,哪里还能与我们这些穷亲戚为伍,那不是掉了人家的身份么?
魏淑君叹道:“即使如此,养了她一场,也该顾念一点情分。”
秦桑阴阳怪气接道:“还情分,妈,你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
“够了!!”一声怒喝打断了这对母女愈发来劲的一唱一和。
吼出声的那个人不是楚安离,而是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言的秦淮。
秦桑和魏淑君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向秦淮,就连在房间里打游戏入迷的李平山都跑出来看是什么状况,不过暂时没靠近,怕祸及自己。
楚安离目光转向秦淮,秦淮胸口起伏一阵,湿着的手搓了搓脸,眼睛发着红。
他回望住楚安离,满目的沧桑,嘴动了动才道:“阿离……这房子首付的钱,有一部分是秦桑出的,三十五万,那钱,是一个姓顾的男人给她的。”
秦桑跟魏淑君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平山挠了挠头,因为秦桑都没跟他说过这些,所他根本不明白三十五万是什么情况。
魏淑君还在垂死挣扎,骂秦淮道:“你个老东西,胡说些什么!什么三十五万!什么姓顾的!”
秦淮的话一出,楚安离内心好像瞬间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溅起了一身尘灰,眼泪骤然落下。她不敢相信,哽咽着问秦淮:“舅舅……你一直都知道?”
秦淮僵立,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其实,也不算一直都知道,他是前两年不小心听见秦桑跟她妈说起这件事才知道真相,秦桑当时拿钱出来的时候,说是买彩票中的,秦淮知道凭自己女儿上班十年都不可能一下赚这么多,也只有买彩票了,魏淑君还作证,说一起去领的奖,他当时信以为真,高兴了一阵。
在得知这钱是怎么来的之后,秦淮发了好大的火,要给楚安离打电话,要卖掉房子,可他还敌不过妻女的又哭又跪又闹,魏淑君说他要是敢告诉楚安离,就带着天骏从楼上跳下去。
秦桑结婚前邀请楚安离回国,魏淑君耳提面命,交代又交代他,让他不要说漏一个字。楚安离固执一根筋,要是被她知道了,以后就不会把他们一家当亲戚了。
秦淮陷入了两难,他不说,心里煎熬难受,说了,又怕楚安离怪罪于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怕她就这样跟他断绝了关系,生分了。
好几次看着她,嘴都张了,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就这样,这桩心事隐藏得越来越久,直到今时今日,再也无法欺瞒下去。他也真的不想再瞒下去,他也很痛苦。
他那一声嗯,让楚安离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发着抖。抬手抹了抹不住从下巴滑落的泪珠,伤心到了极处反倒是笑了起来,“……好,知道,原来都知道。”
她在来之前都以为,舅舅肯定是不知情的,否则,他不会骗她瞒她。因为,他是舅舅啊。
却原来,他也是知道的。
这就是她千辛万苦一直维护,一直珍惜的亲人们。三十五万,将她卖了。
他们不知道她跟祁墨分开了是怎样的痛苦,她失去了孩子是怎样的绝望!她们就为了三十五万。
楚安离看着屋内的这一张张脸,他们这些年以来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心安理得,安之若素?是如何做到在面对她时,面不改色,稳如泰山,从不露出分毫破绽?
好啊,真好,这就是她所谓的亲人。
魏淑君觑了觑楚安离的脸色,事情已经被秦淮捅破了,她没办法再辩驳,和秦桑对视一眼,口风一转,便亲亲热热去楚安离的手,“阿离啊,其实秦桑她只是不想让你跟着一个穷小子受罪,当年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只不过顺便接受了一点别人的馈赠罢了,你可不能不懂她的苦心啊。你看你,早点说破祁墨的身份不就好了吗?大家都欢欢喜喜,是不是?”
楚安离狠狠甩开她的手,厉声道:“别碰我!滚开!”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冠冕堂皇,真是令人恶心!
魏淑君被她吼了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讪讪道:“你看你,之前不是都和舅妈说好了,我们要是有什么说错做错的事情,你大人大量,记着我们的恩情,千万不怪罪的吗?也是你说的,我们永远都是亲人,哪有亲人这样说话的?”
楚安离嘴角颤动了一下,再次冷冷笑起来。
她想起来了,去年过年,她来这里吃饭,秦淮拉着她哭了许久,魏淑君最后对她说同样的番话。
“以后我们要是有什么说错做错的事情,你大人大量,记着我们的恩情,千万别怪罪。”
她当时怕魏淑君多想,还傻乎乎的说:“我们永远都是亲人。”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做铺垫了。
厉害了啊,这个女人。
怪不得,前些时候送补品来,魏淑君又是将她一通夸赞,说她不像秦桑喜欢斤斤计较,说她不争不抢,大度包容。她们那时候定是察觉到祁墨已经知道当年的蹊跷,便打算用这些话来堵她的嘴。
想什么呢?她真心对人,换来的却是无耻的出卖和背叛,几句话就想打发她,真当她是犯贱?
“恩情?”楚安离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无比可笑,她对魏淑君道:“你对我的那点恩情,我大概两个月的工资就已经彻底还完还有余吧?”她以前,怎么就能傻成那样呢?她为什么会为这些卑劣阴毒的人放弃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魏淑君被她讽刺的脸色青白,痛骂:“恩情能用钱来衡量吗?这种话都说的出口,真是个白眼狼!”
楚安离冷着声音道:“我是白眼狼?那你是什么?蛇蝎吗?贪婪无耻不说,还会反咬一口?!”
“你,你你你!”魏淑君气到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我哪里说得不对?论颠倒是非,厚颜无耻,自私自利,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女儿能与你争锋了,魏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