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行确定了:“看来有事。”
“……”
顾教授咳了声,非常欲盖弥彰:“没有的事儿,我和你妈哪儿敢瞒你什么。”
顾教授守口如瓶,顾昭行也不是傻乎乎只会一个劲儿问的人,父子俩沉默着在楼下停了车,沉默地一前一后上了楼,沉默地开门进了屋。
两人进屋的时候常久刚刚开始做饭,厨房里锅碗瓢盆伴着水声。
听见开门声,常久的声音传出来:“回来了?老顾来帮我,小顾自己找媳妇儿玩儿去。”
一句话,把刚进门的父子俩安排得明明白白。
接到命令的老顾“哎”了声,立马换了拖鞋颠儿颠儿地就跑进了厨房。
一进门就对着客厅,顾昭行没看见苏鲤,只有焦糖和龟龟从走廊里赛跑似的跑过来扑他。
他边摸了摸两只毛小孩,边换了鞋往走廊走。
拐进走廊,他就看见苏鲤站在他房间门口,表情很奇怪,听见声音,她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对着他房间沉默不语。
顾昭行皱了皱眉,心里突然跳了一下,不好的预感像一双手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他走过去。
苏鲤已经在房间门口站了差不多五分钟。
她不是不敢进去,而是,画面呈现的冲击力着实有点儿大,她迈不动腿,不知道以什么姿势迈进去,会显得自己没那么大惊小怪。
身后,男人的脚步声终于靠近。
“怎——”
——么了。
顾昭行的话没说出来。
他大概是,露出了从出生到现在,最大的一次反应,整个人也在原地被钉住了。
空气微妙定格。
顾昭行站在她身后,神情愈发凝重,寂静了十来秒,终于沉声开口:“四四,你听我解释……”
苏鲤看着里头,几乎摆满他房间的,在暖色光线下还他妈看上去挺神圣的,自己的照片儿,没有吭声。
第69章 汪呜 …
这个场面怎么说呢。
苏鲤觉得自己像是撞破了别人最不愿意被人知道的隐私一样。
就很奇怪, 明明里面全是她的照片儿,可她作为当事人, 却不太敢回头看顾昭行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听见顾昭行的呼吸停顿了一下,然后好像也没什么变化,频率缓慢, 声音清晰。
他说:“四四,你听我解释……”
苏鲤没回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 非常凝重, 甚至有那么点儿一丝丝的慌张。
顾昭行一慌,她忽然就淡定了。
苏鲤松开门把手,敞开门, 慢悠悠踱进去, 背着手, 一张张看过去,参观博物馆似的。
顾昭行这个时候突然就摸不准她到底生没生气,沉默片刻,什么也没说,跟在她身后。
“这不是我第一次给《硕人》拍的杂志封面吗?你这有点儿模糊啊。”
“这张你都有?我觉得这张不好看啊。”
“唔,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审美不太一样, 你这个是按照喜爱度排的?怎么我觉得好看的都放在犄角旮旯里,我不太满意的你都放这么显眼。”
顾昭行终于有机会澄清:“……不是我放的。”
苏鲤停下,转过头:“嗯?”
他抿了抿唇, 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些照片确实都是他的,只不过原来摆放的地方是他家——但是这些,他是不打算这么直接让她看见的,甚至可以的话,他是不打算让她知道的。
怎么想,自己这样儿,还真是跟“痴汉”差不了多少。
按何全说的,是个变态。
他自己一直以来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只是单纯喜欢,就像别的什么人收藏名家画作、书法用于收藏一样,他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当然,比那些收藏家更庸俗一些,他对苏鲤的喜欢也和对画作、书法的喜欢是不同的。
要说的话,其实一开始,有点儿“追星男孩”的心态。
苏鲤就像一颗星,高入云扉,亮如白昼,即便是后来名利双收的他,也会主动抬着脖子仰望。
他只是个追逐者。
所以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直到无意间被云初岫看到过一次,她直接看愣了,憋了老半天,用一种非常,非常一言难尽中带着点儿敬佩的表情,来了一句:“老顾你……”
就这半截话,没别的了。
像是说不下去。
到后来认识了苏鲤,从她那里领养龟龟,第一次带她回家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不太对。
苏鲤当时打趣似的说了一句:“您老房间里难不成有什么不方便让我看到的东西?”
当时顾昭行心就是一沉。
他想起来房间里摆的,她的这些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心情沉重,也有点没来由的慌。
——总之,不能让她看见。
于是他让她等了两分钟,自己回房间,把所有和她有关的痕迹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之后就没有再摆出来过。
顾昭行把这些照片统统打包放回了父母这儿,锁在自己房间里。
但他忘了,他有苏鲤照片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了,常女士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甚至拿这件事儿笑过他很多次,还说:“小顾,要不要妈妈给你引荐一下?”
彼时还可算是少年的顾昭行没什么反应,淡定地拒绝了。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他妈脸上的那个笑容看上去诡计多端的,不能信。
所以他把照片带回家的时候,没告诉过常女士和顾教授,自己找了个地儿,放着了。
不知道怎么被常女士找出来的。
估计是大扫除的时候,阴差阳错。
顾昭行也没想到,亲妈会这么直接——地坑他。
不用说,这些照片肯定都是常久摆出来的。
他已经很久没动过这些照片了,而且如果是他摆,绝不会摆成这么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顺序。
顾昭行对待苏鲤的任何事情都很讲究,也很认真。
况且在他眼里,苏鲤就没有不好看的时候。所以他摆,基本都是按照时间顺序一张张分辨清楚,在相框后面记下,然后再摆放。
……
苏鲤是不知道这些的。
要说生气吗?好像倒也没有。受到震撼倒是真的。
她一直记得云初岫跟她说的这件事情,在顾昭行家里没找到痕迹之后,她也没想着直接问,心里大抵是觉得,顾昭行会和她说的吧。
就算不说,她也无所谓。
因为略一设身处地地想想,那个场面对顾昭行来说应该会很尴尬。
温柔体贴苏老板,便悄没声地把这个事儿暂时压心底了。
但始终像跟狗尾巴草似的,在心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挠,挠得她心痒。
所以一开门看到这么个场景的时候,她还有那么点儿,爽到。
终于把那根烦人的狗尾巴草拔掉了。
她伸着食指在相框上摸了摸,没有灰,应该是刚摆出来不久的。
顾昭行前一段时间很忙,要么是在做分镜,要么是出去和演员商谈角色,就苏鲤知道的,他也是直到今天才放松了一下,回了父母这儿。今天回来后他就没往房间走过,坐都没坐一下,就被常久差使出去接顾教授了。
苏鲤终于明白常久去做饭之前,似乎别有深意地那句提醒,是什么个意思了。
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么。
好几个想法在脑子里回旋一遭,苏鲤挑了其中一种,定了定神,嘴角往下压了压。
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顾昭行的眉心就跟着蹙了蹙。
他拉住苏鲤的手腕,声音很轻,听着有点儿可怜:“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
苏鲤没看他,神情辨不出喜怒,也不回应他的牵手,就这么任由他拉着,淡淡说:“嗯,那你解释。”
那语气,就像在说“我听听你能解释出什么花儿来”。
顾昭行眉宇间褶皱更深,他松开她,合上了房门,才折回来,拉着她按到床上坐着,自己则在她面前蹲下,拉着她一双手,有那么点儿小心翼翼的味道。
苏鲤一恍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焦糖每次犯错之后在她面前认错的模样。
也是这样,她坐着,小焦少爷就这么端端正正坐在她面前,一双黑亮的眼镜湿漉漉的,看得人顿时就没气儿了,然后焦糖就会朝她抬起一只手,喉咙里发出一声非常非常轻的,可怜呜咽。
苏鲤有点儿庆幸她被顾昭行摁在床上坐着。
不然她可能会忍不住一放松,直接“解释”都不听了,只想抱着他揉揉他的脑袋。
其实就现在这样,她也挺想这么干的。
忍住了。
她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以了?说吧。”
顾昭行像是也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做最能让她消气,粘人在这个时候发挥到了极致,低头在她手背吻了吻,然后侧了侧头,将脸轻轻靠在她手背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