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灼还在等后续。
“说完了。”林朝说,“小鬼,你爸打过你吗?”
傅明灼顿了一下,摇头。
“想想也没有。”林朝说,“懂了吧,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你。”
林朝第一次见到傅明灼,像所有人一样诧异于她孩童似的外表,林朝原以为她是跳级生,没想到她是正儿八经正常年龄上的学,相由心生这话不假,傅明灼的幼稚不仅仅表现在外表,更表现在内心,这种涉世未深的单纯和童真,得是一个家庭怎样精心、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和娇惯,才能让它停留在一个高中生身上。
这小鬼天生就是被人宠爱的命,开学第一天,老师已经把她捧在手心爱护,同班同学一个比一个喜欢她,就连倪名决——整个班里林朝唯一能入眼的人,看着傲的要命,却也给了那小鬼特殊待遇。
林朝与其说是不喜欢傅明灼,倒不如说是嫉妒。
同样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有人被陌生人围着转,有人被最亲的人抛弃。
一句话后面藏着那么多弯弯绕绕,傅明灼当然听不懂,她皱起鼻子,露出一个费解的表情,过了会,试探着问说:“你在发酒疯吗?”
林朝:“……”
离开ktv前,林朝给自己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
傅明灼听完,说:“你唱的还挺好听的。”
林朝抽了抽嘴角:“就一首生日快乐,你还能听出好听来,厉害。”
傅明灼说:“我可是专业的。”
“怎么个专业法?”林朝问。
“学过音乐的那种专业。”傅明灼说。
林朝好奇:“你学的什么?”
傅明灼说:“架子鼓。”
林朝:“……”
退了包厢,两人向外头走去,傅家的司机已经在路边等候。
傅明灼问林朝说:“你回家吗?”
“不回。”
“那你去哪?”
“随便吧。”林朝说。
“哦,拜拜。”傅明灼走了两步,回头,“那你要不要去我家?”
上了傅家的车,林朝冷静下来,渐渐有些后悔,打定主意在傅明灼家待一会就找借口离开。
车开进小区,傅明灼突然“咦”了一声,手脚灵活地越过林朝的膝盖,趴到了她旁边的窗前,并快速摇下车窗探出头去喊:“一概,一概!”
司机大叔把车停下。
袁一概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明灼,你怎么在这?”
“我家在这啊。”傅明灼瞥到他手里的蛋糕盒,“谁过生日?”
“你家也在这啊?匿名过生日。”袁一概自作主张替寿星邀请傅明灼,“明灼你也一起来吧!”
傅明灼就等他这一句话,本来她今天去陪林朝过生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吃蛋糕吃个爽,谁料到林朝过生日居然连蛋糕都没有。
这会面对袁一概的邀请,她当然是满口答应,热情邀请袁一概上车:“上来,一概,你坐我家车走,这里到倪名决家还有好远呢。”
袁一概绕到副驾驶座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傅明灼怎么知道倪名决住哪?这两个人的关系也暗戳戳进展得太快了吧?
等袁一概上了车,傅明灼趴到副驾驶位的椅子上去了:“那你不介意我再带个人吧?”
袁一概回头,看到后座的林朝。
林朝露出经典的痞笑:“hi。”
傅明灼说:“她也今天生日。”
袁一概的表情变得很精彩,话都说不太利索了:“你你……你也今天生日?”
这下袁一概没空关心傅明灼怎么知道倪名决住哪,也不关心傅明灼怎么和林朝好上了,他恨不得立刻消失,弱弱地说:“明灼,那不是匿名家,是陆沅家,匿名只是最近住在陆沅这里。”
袁一概是在委婉地表达拒绝——我们要去的不是倪名决家,而是倪名决的朋友家,不适合随便带朋友。
“嗯……”傅明灼眨了两下眼睛,看起来挺郑重其事的。
她一定是听出潜台词了,袁一概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
傅明灼对司机大叔说:“李叔叔,你还记得前天跟我们一起回来的那个人他家里怎么走吗?我不记得了。”
袁一概:“……”
袁一概心惊胆战,越想越觉得自己必须给倪名决和陆沅打个预防针,他给倪名决发微信:我碰上了明灼,带她一起?
倪名决答应得很爽快:噢。
袁一概:明灼还带了个朋友一起。
倪名决:随她吧。
袁一概:那朋友你也认识。
倪名决不耐烦了:我他妈在给狗洗澡,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袁一概一次性说完了:明灼带林朝,林朝也今天生日。
倪名决:“……
袁一概的预防针打得很不及时,反正倪名决完全没来得及跟陆沅知会一下,傅家的车子就停在了别墅外头。当然,倪名决觉得也没什么知会的必要。
傅明灼脚步欢快地跑近栅门,先热情地跟王中王打招呼,照样去了姓:“中王!”然后才轮到倪名决:“倪名决,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倪名决第二次看到她没穿校服的样子,跟开学第一天一样,她还是穿了一套白t恤搭配宽松背带裤,酷酷萌萌的。
傅明灼走近些,围着耷着毛的王中王走了半圈,确认了,蹲下来看倪名决洗狗,嘴里感慨着:“它不是虚胖,是真胖。”
王中王不满地甩了她一身泡沫。上次让由着她说旁,是它饿了顾不上。
倪名决离得近,被甩得更惨,他皱起眉打了王中王一下,“草,别动。”然后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泡沫,对傅明灼说:“它最讨厌别人说它胖。”
傅明灼根本不听劝,火上添油:“嚯呦,这么胖还不让人说啦?”
“……”又被王中王甩了一身泡沫的倪名决眯起眼睛,二话不说,捧了一把泡沫直冲她面门袭去。
事发突然,傅明灼吓得一个没蹲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倪名决发出一声愉悦的笑来,余光瞥到林朝和袁一概一起进来,他停止跟傅明灼的打闹,朝二人看去。
林朝挑眉,吊儿郎当地:“生日快乐。”
“嗯。”倪名决应了一声,“进去坐吧。”
袁一概招呼林朝在客厅沙发坐下,自己去厨房监督陆沅家的阿姨有没有给他做他最爱的菜。
屋里隐隐有吉他弹奏的声音,似乎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林朝一个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走下了地下室的楼梯,站到门前。
果然,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门虚掩着,她轻轻退开一条缝。
是个很很宽敞的乐室,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很多乐器,钢琴,吉他,贝斯,架子鼓,合成器,书架上摆满了音乐相关的书籍和曲谱。
有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在弹吉他,手法熟练,干净的手指轻轻拨动,流利的音符便倾泻而出。他嘴里叼了根烟,橘色火星明明灭灭。
不消多说,是袁一概口中的陆沅。
陆沅余光注意到门开,看去,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他停下了弹奏,咬着烟问道:“匿名的朋友?”
“对。”
陆沅颔首,继续弹奏,是一首外文歌曲,来自rachaelyamagata的《dealbreaker》,林朝挺喜欢这首歌,跟着哼唱了一遍。
女孩子的声音很轻,慵懒又随意,带着少女独有的懵懂和青涩。
乐声缱绻,一点点温柔,一点点忧伤。
一曲完毕,陆沅抬眸,语气很淡:“唱的不错。”
林朝问:“你玩乐队?”
“曾经。”陆沅把烟摁灭在烟灰缸中。
林朝:“为什么现在不玩了?”
“缺了鼓手和主唱。”
林朝原想说外面有个小孩自称会打架子鼓,而自己的嗓音勉强还过关,刚好可以凑齐空缺,不过话在喉咙口滚了一圈,又咽下去了。
她很久以后才明白为什么。因为她的防备意识比心跳提前一步察觉到了失控的预兆,趋利避害的本能下,她选择了逃避未知的危险。
陆沅继续下一首曲子。
林朝没有听过。
陆沅弹完整首,抬头问:“不会?”
“不会。”
“那你会什么?”
林昭想了想,扬了扬眉:“生日快乐。”
陆沅意外,随后了然,他的手虚虚在弦前挥了两下,落了下去。
简单的生日快乐歌被奏响。
林朝走到他身边,静静听。
等他弹完,她大方朝他伸手:“我叫林朝。”
陆沅的身体一下子被定在原地僵住了,过了几秒,他问:“哪个zhao?”
傅明灼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倪名决把王中王洗干净,自告奋勇要给王中王把狗毛吹干。
阿拉斯加毛多且长,每次吹干都要花费半天,有人主动揽苦活,虽然她眼冒精光的样子有点可疑,但倪名决也没多想,跟她交代了一点注意事项,看她动起手来还算有模有样,也就放心了,给王中王洗澡溅了他一身的水和泡沫,他也得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