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难过的话题,气氛低迷下来,傅明灼也没心思玩狗了,表示要回家。
“嗯。”倪名决偏头示意她上车,“送你回去吧。”
傅明灼不是很想让位驾驶座:“可我也想开。”
“你每天有那么多时间玩车,非要在我想开的时候跟我抢着玩?”倪名决就想不明白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车,又不是你的,我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你管不着。”傅明灼嘟嘟囔囔着,但还是乖乖坐到了副驾驶。
王中王也想上车,但车实在太小了,实在没空留给王中王,倪名决左手挂到车外去,手腕上挂着牵引绳,单手开车,让王中王跟着车走。
傅明灼被王中王的囧样逗乐了,暂时遗忘了母亲离世的不愉快话题,反身跪在座位上看着王中王,咯咯直笑:“倪名决,你再开快点。”
十一月中旬,天已经冷下来了,秋末冬初的夜晚,月明星稀,寒风瑟瑟。
开着电动玩具版法拉利,载着一个傅明灼,这画面让倪名决想到了四个字:香车美人。
当然,是mini版的香车美人,车也mini,人也mini。
回过神来,他被自己荒唐的念头逗乐了。
傅明灼马上问他了:“你笑什么?”
倪名决不说话。
傅明灼没刨根问底,继续关注王中王去了。
车开到傅明灼家门口,傅明灼开始赶人:“好了,该我开了。”她没打算下车,准备直接从副驾驶位跨到驾驶位上去。
倪名决却没动,眼睛看着前方:“我妹妹,是自杀的。”
傅明灼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倪名决的声音很轻,散在夜风里,断断续续:“她不怎么聪明……不是笨,只是没到我妈的标准,我妈性格很强势,控制欲很强管她很严,还很要面子,从小到大家长会都挑我的开,我妹妹的要么让我爸爸开,要么没人去,我妹妹初三那年特别特别刻苦,要是中考正常发挥的话,大概勉强能够到明辉和嘉蓝的分数线吧,我妈也很高兴,那段时间她们两个的关系难得很和谐,但昭昭没正常发挥,理科是她的弱项,今年的理科太难,数学一考完她心态就崩了,后面的科目全考砸了,我妈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过分的话只是一个很笼统的说辞,其中那些刺有多锋利,他不想回忆。
——同一个爹妈生的同样的基因,同一个家里长大的吃一样的米,我甚至管你更多,我都不用操心你哥哥,他考全市第一,你呢?林昭你不嫌丢脸吗?
——我怀疑你是不是在医院的时候报错了,要不明天跟我去做个基因检测,我跟你爸爸读书的时候都是尖子生,没有道理生出你这么笨的女儿。
——天知道我的亲生女儿在谁家里受苦。
自从上学开始,林朝暴露自己在学习上的短板,她一直战战兢兢活在兄长的光环之下、母亲的苛责之中,好不容易因为学习成绩的进步终于感受到母亲的尊重和温情,却又因为中考失利,重回噩梦。
当晚,林昭吃了一瓶安眠药,第二天发现的时候,早就回天乏术。
倪名决再也不想当林幼华的骄傲。
既然她只想要一个天之骄子的孩子,那他就堕落给她看。
本次期中考,他的成绩大概就是林昭的水平。
周一一大早,傅明灼踩着铃声踏进班里。
周末锦城降了温,傅明灼身子骨弱,阿姨怕她伤风感冒,给她全副棉装,围巾,帽子,口罩,手套,厚厚地把她包了起来。
她在座位上行动不便地解了半天。
直到把解下来的围巾帽子塞进抽屉,她抬起头来,眼前的空处映入眼帘。
缺了个人,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本来经历了一个周末,周一来上课心情就是很沉重,看到这一幕傅明灼更奄巴巴了,简直是万念俱灰,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后门角落倪名决的座位,他还没来,座位空荡荡的。
以后倪名决就回最后一排了呢。
等她长到172了,坐到最后一排去了,该和林朝做同桌呢还是和倪名决做同桌呢。
难以抉择。
不如一边一个好了。
但是距离她长到172还有好久,昨天哥哥给她量身高了,她才1米53。
她长叹了一口气,回过头,过程中,她的视线与教室门口的一道人影相撞。
正是倪名决,他破天荒来参加早自习了。
他止步在门框下,无视降温只穿着单薄的校服,单手提着书包,书包长长的袋子垂落在地。稀薄刘海下,眼睛黑漆漆的,带着探究,不知道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jj看不到评论了,但是后台看得到的!我需要你们,请不要停止对我的热情。
觉得寂寞想和别的读者的话可以来我wb聊!
第42章
看到倪名决, 傅明灼更丧气了, 她收回视线, 下巴搁到了桌子上, 将语文课本垂直书里在自己面前, 有口无心地读起了一会语文课要默写的课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可不是吗, 真的勇士要敢于适应没有前桌的人生。
想她读了这么多年书, 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劳子前桌,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就是有一点点不适应。
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傅明灼集中精神, 放大了音量朗读:“真的勇士, 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语文老师可严格了, 默错一个字就会要学生把课文抄五遍。
傅明灼没读上几个字,安可乐突然开始疯狂拿手肘怼她。
傅明灼不明所以地停下了朗读:“怎么了,可乐?”
安可乐没回答, 但是眼睛仿佛抽筋了, 拼命往侧后方使眼神。
傅明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安可乐暗示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嘴巴也合不上了。
倪名决搬着他的桌子,正疏疏朗朗地从教室最后朝前方走来。
傅明灼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她前方——他又把座位搬回了讲台旁边。
不光是傅明灼,全教室的目光都集中在倪名决身上, 读书声也渐渐停了,他目不斜视地放下桌子,又折回去拿了椅子。
整个过程,如入无人之境,仿佛高一七班那么多号人不存在。
直到路过安可乐身边,他才有了额外的反应,长臂一伸,越过安可乐头顶,去拽了一下傅明灼的辫子。
傅明灼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喜色,明知故问地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嘛。”
倪名决笑了一下,不说话,把椅子在自己桌子和她桌子中间放下,然后落座。
椅子背和桌子之间有半拳左右的缝隙,傅明灼“呼啦”把桌子移上去了,身体前倾,两只手拽住了倪名决的校服不停摇晃:“倪名决,你怎么回来了呀。”
倪名决表情惺忪,懒懒散散地趴到了桌子上:“别吵,我睡会。”
傅明灼能如他愿才怪,手够不到了她还有脚,踢椅子踢得起劲:“倪名决倪名决。”
“烦死了。”倪名决说。
全班都炸了。
嫌烦?嫌烦你上来干嘛,后门角落不要太清净哦。
谁逼你上来了……
全班炸了的后果是嘉蓝贴吧又炸了。
炸的还有徐忠亮,早自习半途他来到学校,一到教室门口就看到讲台旁边探着一张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侧脸。
那瞬间,徐忠亮险些大脑供血不足。他发誓,他这辈子说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让倪名决把座位搬到讲台旁边来。
讲台旁边是什么座位
别的学生都避之不及。
他倒好,坐上瘾了还,赶都赶不走。
徐忠亮又动用了数次苦口婆心,也没能把倪名决劝到最后排去。
冬天如期而至,锦城一天天地冷下去。
高中生活在日复一日的寒窗苦读中反复着,窗外的树叶从绿变黄,然后片片掉落,只剩几个宁死不屈地还挂在枝头,风中摇曳,随时都有坚持不下去的危险。
“都打起精神来啊,就这么着急放假啊?月考很快就到,期末考试也只剩一个多月了!”徐忠亮不满地在讲台上埋怨,“谁再让我发现注意力不集中,就放学后给我留下来。”
今天是12月31号,阳历年的最后一天,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学生们较之平常明显不在状态,小动作频发,其实也怪不了他们,十一过后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假期了,别说学生,就连老师也在望穿秋水地盼着元旦的到来。
傅明灼早就坐不住了,从早上开始就眼巴巴等放学了,12月31日除了有放假和跨年令人高兴,还因为这天是傅行此和宴随的领证3周年纪念日,傅行此和宴随每年都会好好庆祝一番。
蹦擦擦其他四个人约了一起跨年。
哥控姐控的傅明灼没经历什么难以抉择的纠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哥嫂一起过,任凭林朝和袁一概怎么劝,她都绝不松口。
放学铃在万众期待中敲响。教室里、楼廊上,充斥着一声声欢喜的“新年快乐”。
蹦擦擦嘉蓝支队是一起走的,林朝和袁一概一左一右围住傅明灼,仍不放弃,拼命给她做思想工作。
林朝:“你哥哥姐姐过二人世界,你凑什么热闹?”
傅明灼:“不是二人世界,他们会和他们的朋友们一起庆祝的。”
袁一概马上说:“他们都是大人,你一个小孩去有什么意思啊?”
林朝附和:“就是啊,你跟你哥哥姐姐那一辈的人肯定有代沟的,还不如和我们一起过节呢。”
“谁说的,我跟我哥哥姐姐还有他们的朋友没有代沟的。”傅明灼坚决不松口。
倪名决跟在三人后面,没参与。袁一概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也劝。
倪名决只装作没看到,把视线移开了。
“小鬼,可是没有你的蹦擦擦是没有灵魂的。”关键时刻,林朝一反毒舌性子,宛若袁一概附身,开始顺毛捋傅明灼,不惜说出一句差点让自己呕吐的恭维话来。
袁一概拼命点头,“是啊,明灼你可是我们蹦擦擦的灵魂呢。你不去的话,我们很没意思的。”
陆沅话不多,倪名决更别说,自从林昭过世,这两人更是沉默寡言,如果没有傅明灼,林朝和袁一概活跃气氛的压力很大。
蹦擦擦的灵魂?这话实在是夸到点子上了,傅明灼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简直是飘飘欲仙:“真的吗?”
“当然了。”林朝和袁一概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