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的声响,倪名决把头侧了过去,看着傅明灼一步步走近,看得出来,小丫头片子想装酷,但她道行太浅,脸上有明显的瘪笑痕迹,脚步也过于欢快,心急得就连外套都没穿。
她走到跟前,还要明知故问地摆谱:“干嘛?”
换了平时倪名决要逗她或者损她两句,不过今天她穿得太少了,怕把她冻感冒了,他没多说废话,直接把盒子递了过去。
盒子太大,傅明灼不得不双臂抱过,她嘴角翘了起来,已经怎么都无法压抑开心了,她一抬头,倪名决从她笑成弯弯的眼睛里看到了亮晶晶的星星。
“倪名决,这是什么嘛。”傅明灼原地蹦了两下,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兴奋,她艰难地用一只手托住盒子底部,现场就想拆开看。
“进去看。”倪名决拦住了她的手。
小手冰凉,铁条似的。
他缓缓松手:“进去吧,外面冷。”
“嗯。”傅明灼确实冻坏了,不过内心是火热的,她抱着盒子往回走了几步,一回头,看到倪名决在原地看着她,面上带着一点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犹豫一小下,又朝他跑回去了。
“干嘛?”倪名决敛了神色。
“谢谢倪名决!”傅明灼说。
倪名决轻嗤一声,不耐地驱赶她:“进去。”
“嘻嘻。”傅明灼这才走。
她抱着盒子一溜烟回到了房间,也不知道倪名决送了什么,盒子还挺沉的。她把书桌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扫开,把盒子放上去,解开灰粉色的锻稠,将盖子左右分开来。
是一盒子粉红色的塑料小球,傅明灼伸手探进去。
摸到了很多东西。
她第一个拿出来的是一支口红。
第二个是一盒眼影。
第三个又是一支口红。
第四个是一瓶香水。
……
这个盒子像哆啦a梦的口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法宝,傅明灼掏了老半天都没掏完,激动得跳脚尖叫。
最后,她意犹未尽地在盒子里胡乱挥了几下手,确认所有礼物都见了天日,才有心思去研究那些个东西,她的桌子上堆了一大堆色彩斑斓的化妆品,什么都有,粉底,香水,隔离,遮瑕,散粉,口红,腮红,眉笔,各种各样的刷子……而且都不止一个。
她一个个拆开,一个个看完,又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装进包装盒收起来。
虽然这些东西傅明灼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但她真的好高兴。在此之前,傅明灼所拥有的可以捯饬在脸上的东西只有一瓶儿童面霜。
倪名决回家很久很久,久到他都怀疑傅明灼这丫头片子忘恩负义收了礼物就翻脸不认人,傅明灼的电话才姗姗来迟,她的嗓音娇娇软软的,还带了点刚刚和好的小别扭:“倪名决,你怎么送我这么多东西呀!”
“喜欢么?”
“喜欢的呀,就是不知道怎么用,有些东西我都不知道干嘛的,比如说这个卧蚕笔是什么东西?”傅明灼爱不释手地翻来翻去。
“我也不知道。”倪名决哪里懂女人的化妆品,直接让几个店的柜姐看着拿的,柜姐也鲜少看到这么人傻钱多的主,岂能轻易放过,根本不管实用性,胡乱推荐了一大堆,他照单全买。
早上到学校的时候,那群女生都在讨论化妆品,只有傅明灼一个人傻坐着,什么也参与不进去。
过了年,她都是虚岁17岁的大姑娘了,也该有化妆品了。
“倪名决,我又帮你了。”傅明灼说。
没开灯的房间,倪名决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到这里,他愣了一下,然后把头转进枕头里,闷笑出声。
“我又帮你了”,是流行于锦城小孩子之间的一句话,意思等同于“我们和好吧”。
他已经好多年没说,也好多年没人这么跟他说过。
都说女人像龙,守着一堆金银财宝,哪怕什么也干不了就跟开心,女人也是守着一堆用不着的化妆品就很开心,傅明灼那一大堆化妆品一直都封存在房间的抽屉里,一次也没有用过。
第一次用,是嘉蓝五月初的文艺汇演上。
在傅明灼的拼命怂恿下,蹦擦擦会在文艺汇演当天上台表演。
说服林朝和袁一概,是费不着什么力气的,陆沅也表示可以请假过来参加,最难搞的就是倪名决,他十分抗拒这种抛头露面的行为,傅明灼软磨硬泡了一个多礼拜,不知道喊了他多少声“匿名哥哥”,才勉强让他答应下来。
文艺汇演当天,傅明灼带上了她那箱崭新的装备,整整装了四个化妆袋。
“我去。”傅明灼的御用化妆师林朝翻看着傅明灼的化妆盒,震撼了,“小鬼,你带这么多化妆品来干什么?”
“多吧?”傅明灼洋洋得意,“都是倪名决送我的,我全带来了。”
林朝知道倪名决送了傅明灼不少化妆品,傅明灼说过很多次,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多。她看看化妆品,又看看傅明灼,再看看演出后台休息室里不远处自顾自玩手机的倪名决。
林朝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你想怎么化?”林朝抬起傅明灼的下巴,“皮肤这么白,一颗痘痘都没有……妈的,就连个黑头都没有,一个毛孔都看不到,你用不着粉底,粉底送我得了。”
“不行。”傅明灼按住化妆袋,“都是倪名决送我的。”
“我靠……知道是倪名决送你的了,说几遍了都,倪名决送你的怎么就不能送我了?你又用不着,而且你有三个粉底……我靠,是四个,还有两个气垫,他让你拌饭吃啊买这么多?”吐槽完,林朝继续看傅明灼,“眼睛够大了,也不用画,眉形也很好,稍微修一下就行……”
最后,林朝得出结论:“画个腮红和口红就行。啧,你小小年纪怎么能用高//潮和深喉呢,换这个蒲公英吧。”说着,她手法利落地在傅明灼两颊轻轻扫了几笔腮红,“自己挑一根口红。”
“我要最红的。”傅明灼说。
“上次谁说我口红涂这么红像个妖怪难看死了?”林朝可没忘记傅明灼说过什么。
“我今天就想当妖怪。”傅明灼左右看着镜子,“你刚才给我涂了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
“腮红啊,一点点就行了,不然就变成猴屁股了,你想当猴屁股吗?”林朝作势又要给傅明灼添腮红。
傅明灼吓得连忙摇头。
为了舞台效果,林朝真的给傅明灼选了个色彩比较浓烈的口红色号,番茄色,衬得她元气十足。
口红一上,傅明灼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她拿着镜子舍不得放手,左看右看,抱住林朝兴奋地叫:“林朝,好好看啊啊啊!”
林朝如临大敌:“打住,你别蹭我衣服上了。我给你擦掉一点,太红了。”
“不行,我就要这么红。”傅明灼捂住嘴,生怕林朝来硬的,逃也似的去找男生们了,她蹦到三个男生中间:“看!”
三人一起看了过来。
“哇,明灼,你这样真好看。”袁一概当舔狗当惯了,虽然他觉得傅明灼的口红好像太红了一点,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和傅明灼唱反调的。
陆沅委婉提醒:“明灼,你可以试试看妆淡一点是什么效果。”
男生眼里,口红很红就是妆很浓。
相比之下,倪名决就直接多了:“口红这么红?谁给你画的,难看死了。”
傅明灼:“……”
倪名决还要继续:“你刚吃完小孩吗?”
傅明灼:“……”
傅明灼听不进意见,坚持觉得自己的烈焰红唇很好看,死活不肯擦掉。
蹦擦擦选择了joan jett的《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作为演出曲目,表演顺序在倒数第二个,四个人穿了同一个系列的演出服装,林朝穿了条黑色带碎钻的连衣裙,傅明灼白色t恤黑色背带裤,亮点在裤腿上,其中一条裤腿从膝盖往下是流苏,酷得不得了,男生们也是黑白色调的服装,倪名决穿了一身白色,白衬衫,白西裤,只有领子是黑色的,他皮肤白,穿白色尤为合适。
五个人在后台侯了半天场,坐的坐,躺的躺,靠的靠,候得都不耐烦了,前台终于过来提醒了:“乐队准备,马上到你们了。”
乐队演出要把乐器搬上舞台,几人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傅明灼走到半道,又想起自己手机还拿在手里,匆匆转身。
撞到一堵坚硬的胸膛。
“唔……”傅明灼的眼睛理一下子涌出生理盐水,她捂着酸楚的鼻子稍稍退开一步,入眼的是白衬衫一抹刺眼的红色,来自她的口红。
她抬头,掉进倪名决的眼神里。
倪名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顿时头大了。
正好前一个节目的人回来后台,注意到有男生穿着白衬衫,他也顾不上太多:“同学,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衬衫?”
傅明灼也好奇地看过去,连鼻子都忘了捂了。
对方满口答应。
时间紧迫,两人当场就要脱衣服。
倪名决衬衫扣子解了三个,发现傅明灼还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家男生看。
……别人在脱衣服了,所以她在看什么?
他换成单手解纽扣,另一手张开五指放到傅明灼头顶把她旋了过来,语气不善:“别人在脱衣服,你在看什么?”
傅明灼的头一转回来,正对眼睛的就是倪名决敞开了的衬衫里裸///露的胸膛。
距离太近,她脑子一下子有点懵,连为什么他不让她看别人的却把她的头转过来都没想到,甚至不知道怎么的还有点缺氧,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最后无措地抬起了头。
倪名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神渐渐晦涩不明。刚才她捂着鼻子没看到,现在她手放下来了,嘴唇上的口红花了不少,胡乱地晕在嘴周。
她好像真的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身体抽条,已经肉眼可见地长高了很大一截,站在他面前,头顶都到他脖子的高度了,脸上的稚气也散去不少,有了妆容的加持,呈现出少女青涩的青春气息,而花了的口红,莫名又有种凌乱的诱惑。
整个人,就像一朵火红的玫瑰花骨朵。
怒放在即。
主持人的报幕声想起:“接下来是高一七班和高一四班一起带来的乐队表演,有请蹦擦擦乐队。”
倪名决如梦初醒。
没时间了。
他扬声朝已经解到最后一颗纽扣的男生道:“谢了,衣服不换了。”
接下来,他伸出拇指,朝傅明灼的嘴唇探去。
触碰的一瞬间,傅明灼下意识躲了一下。
“别动。”他说。
唇线的弧度就在他指腹下,温热,柔软。
她就不动了。
倪名决动作快速地揩去她嘴周晕开的口红,然后扣住她的手腕:“走。”
这天夜里,场景重现,只是更加清晰,加了慢动作,她的眼睛里印着灯光的倒影,沾了唇彩的嘴唇黏黏的,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