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尧不在,孟想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妈,您想做什么菜?”她找话题。
周妈妈系上围裙:“做个牛肉,油爆虾,小排。”她报了几个菜名,停顿了一下,“孟想,这些你都吃吧?”
她抬头看着孟想,含笑同她对视。
孟想扬起笑:“都吃的。”
不仅吃,还是她喜欢的。
原本今天她是做好了被冷待的准备的,谁想到,周爸爸和周妈妈全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他们非但对她没有一句质问,而且和善得不可思议。
孟想心头像是涂了一层蜜,特别甜。
她现在不会逃避似的觉得这只是巧合或是自己运气好,应该是周霁尧在背后做了更多。
“洗这个吗?”孟想拎起装在篮子里的菜叶子。
周妈妈瞅了眼:“对,就是这个。”
孟想说“好”,她打开水,安安静静的洗菜。
她不善家务,周霁尧也从不让她做饭,更不让她洗碗,她洗菜的动作一如往常,生疏的、小心的。
周妈妈看在眼里,笑了笑。
“孟想,你爱吃什么?”她明知故问。
孟想特意将水调小,就怕水花四溅,真的帮倒忙,“爱吃杭椒牛柳,酸汤肥牛也喜欢,还有咖喱牛肉。”
“全是牛肉?”
“嗯,最爱牛肉。”
周妈妈处理手中的牛肉:“还有呢?”
孟想抿了抿唇:“还有虾、鱼我也喜欢,我爱吃没有太多鱼刺的鱼,嫌麻烦。”她不好意思的笑。
鲜少会跟长辈这么亲近的讨论喜好,她局促的挠了挠鼻头。
很紧张。
周妈妈:“跟我一样。我年轻的时候,你爸爸还会给我挑鱼刺,现在……”她回头看一眼,父子俩边看电视边聊天,“现在,我给他挑还差不多。”
许是她太过随和,孟想笑起来。
“霁尧有没有给你做过鱼?”周妈妈问。
孟想心头一紧,脑子飞快的转起来。
这是试探?还是暗示?
家里确实都是周霁尧做菜,她倒是一次也没动过手。
婆婆总是心疼儿子的吧。
“他做的鱼汤最好吃。”周妈妈又说,“下次你撒撒娇,让他给你做。”
孟想怔住,说不出话来。
周妈妈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他会做的菜不多,不过只要他下手,做的都挺好吃。”
孟想放下心来:“嗯,好吃。”
周妈妈笑:“是吧?”
“对,上次他做酱汁牛肉,失败了几次后,我们研究了半天调料的比例,后来做的真好吃。”她像是想起什么,笑得甜甜的,“妈妈,下次我跟他做给您和爸爸吃,好吗?”
她都忘了手里的菜,眼睛亮亮的看着周妈妈。
周妈妈终于放下心来。
“好,下次你们做给我吃。”
话匣子一开,孟想说得便多了,从美食说到工作,周妈妈变成了倾听者。
盖上锅盖闷牛肉,周妈妈看向择菜的孟想,小姑娘倒是真的跟传闻中不一样。
当初儿子跟她说他要领证,她吓了一跳,尤其对象是孟家的孟想,她是真的不满意。孟家的糟心事传千里,孟家的女儿光看孟涵那个上蹿下跳的模样就可见一斑。
可是,她的儿子对她说:“孟想不是最好的,甚至在很多人眼里,孟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在我心里,孟想就是最好的一个。”
哪里好了?她不知道。
她也计划着去探探底,结果,还是她的儿子说:“我有分寸。”
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假装不知道。
都说儿女都是上辈子欠的债,她拗不过儿子,也忘不了儿子提起孟想时仿佛眼睛都在发光的样子。她的儿子看着是没有霁延靠谱,她却深知他从不会胡来。
只能由着他了。
周妈妈换了个锅开始做油爆虾,动作十分利索。等孟想把菜都择了洗干净,她乖巧的站在周妈妈身边。
“孟想,妈妈要替霁尧跟你道个歉。”周妈妈突然说。
孟想磕磕绊绊:“不,没有。”
周妈妈调火,注视着她,“你们领证这么久他都没有对外公布,是他让你受了委屈。”
孟想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周霁尧是怎么跟他的爸爸妈妈说的。
“孟想,以后常回家。霁尧忙,我跟你爸爸也寂寞,你以后常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周妈妈殷殷叮嘱。
孟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妈妈:“我跟你算是刚认识,也不了解你,但做妈妈的我总是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妈妈不喜欢藏着掖着,有话我就直说。”
孟想点点头。
周妈妈继续:“我跟你爸爸都知道孟家的情况,我是霁尧的妈妈……”
她突然停住,孟想的心跟着颤了颤。
没想到这场谈话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地点还是在厨房。
“我是霁尧的妈妈,我不敢说我真的能将你当作自己的女儿去对待,但至少,孟想,你来了我们这个家,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意外的峰回路转。
说完,周妈妈定定的看着孟想。
小姑娘的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
似乎是觉得在长辈面前落泪不好看,她低头避开了。
周妈妈叹气,握着锅铲给牛肉翻了个身。
她的儿子还说过:“孟想不矫情,她有小心思却又坦荡,哭就是哭,难过就是难过,什么都写在脸上,很纯粹。”
跟儿子谈论儿媳妇其实实在是件尴尬的事情,可她的儿子似乎浑然不在意,一遍遍说着孟想,不过是怕她跟老周没法接受这个儿媳妇而已。
如今看来,小姑娘是真的不会掩饰。
什么都写在脸上。
周妈妈心头一软:“你叫我妈妈,妈妈很开心。”
这句话似一道光,照亮了孟想的心,也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的心突然跳得厉害。
孟想吸了吸鼻子,坦然迎上周妈妈的视线,“妈,有些话我始终没法对周……”连名带姓的叫习惯了,她一顿,“对霁尧说,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他。”
婆媳俩面对面站着,而周妈妈满脸温柔,目露鼓励。
“妈,您可能不知道,他教会我很多东西,不仅是工作,还有生活。认识他以后,我才学会了敞开心扉,试着接纳新朋友。辛宜、霁尧的哥哥弟弟们、我的员工和朋友……”
“老实说,以前我朋友不多,总觉得交朋友麻烦,也害怕付出感情。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这个观念于我而言根深蒂固。可我跟霁尧认识了,因为他,我学会不再用挑剔的目光去看待事物,也是他不许我画地为牢,将我拽出我预先画好的条条框框里,带我发现其他的美好。”
这番话说得算是推心置腹。
如果是往常的孟想,对一个长辈说出这些,简直是不可能。
可眼前的人是周霁尧的妈妈,她愿意为了他去尝试。
孟想紧张的绞手指,手背和手心不小心落下一个个的半月痕迹。
周妈妈见状,伸手握住她的手。
温柔的覆着她的手,冰凉的手上是一股暖意。
孟想鼻子发酸:“妈,我不会说话,也有些任性,但我喜欢霁尧,真心喜欢他。”
周妈妈敛起笑,孟想太阳穴突突的跳。
不知所措起来。
“好,我知道。”周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里多了那么几分真心的心疼,“妈妈都知道。”
锅子发出“噗噗”的声响。
“妈妈,要糊了。”孟想瓮声瓮气的说,还想去掀锅盖。
被周妈妈眼疾手快的阻止:“烫!”
说着,她戴上手套,掀锅盖。
香气四溢。
“怎么毛手毛脚的,烫到你怎么办?”周妈妈飞了一个眼刀子,“不知道这么热不能用手去掀?”
明明是训斥,孟想却笑了。
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比起温柔又和蔼的婆婆,这样会训斥指责的妈妈更加亲切,也更加暖心。
“妈妈,我错了。”孟想乖乖的低头。
又被周妈妈横了一眼。
她重新盖上锅盖:“孟想,你别怪妈妈多嘴,你跟霁尧的婚礼还是要办的。”她话锋一转,语重心长,“我们老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你回去跟霁尧商量商量,就当顺顺我们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