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阳台有点暗,林笙站在栏杆边沿。
“爷爷好点了吗。”
手机听筒里,胡秀先像是怕人听见,刻意压低着声音:“正睡着。”
两边短暂的沉默。
胡秀先鼻子里叹气:“你呀……怎么这么荒唐,跟谁谈不好,跟个那么小的孩子,让你爷爷怎么接受!”
前两天徐写意放这儿的野花,已经有点凋零。林笙看用手指抚摸了下,目光又落在楼下院子里。
“别说你爷爷,我也接受不了!传出去别人怎么想!”
林笙就听着,一语不发,胡秀先忍了忍气,问道,“你爸爸呢?他说给你打电话。”
“不知道。”
那边语塞一会儿。
“唉…你们这对父子,一个二个都这么犟。”胡秀先语气很无奈,“我们老了,渐渐管不动你们了。也不要求你找个多让我们称心如意的,但至少别这么胡来,你找个中学生像个什么事!”
当年,林向阳不顾林老爷子劝阻,找个不搭嘎的漂亮女艺人结了婚,没几年,老婆说要为梦想奋斗,不愿意当金丝雀,走着走着,就那么散了。
为这事林老爷子就够窝火的。
可现在,孙子似乎比老子还要野一点,一直心性不定…
“当年准你出国条件就是28岁前必须定下来。你搞出这个,简直是挑战你爷爷的底线。你知道他一辈子最看重家风、名声。”
林笙也不表态断不断。胡秀先唠叨着,渐渐也无语,然后听筒传来林振国喊她的声音,问她是不是在给不肖子孙打电话。
胡秀先有点慌:“我也懒得多说。你爷爷醒了,要马上见你,你赶紧过来吧。”
“知道了。”林笙说,“一会儿到。”
看他桀骜又孝顺的样子,胡秀先还是忍不住心疼,在老爷子愠怒的催促下多了句嘴:“穿厚点,一会儿家法落身上,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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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写意挂了电话打算还手机,才发现林笙不在。
楼下客厅也没人。
“林哥哥,林哥哥?”
她喊两声,又去厨房看一圈出来,然后蓦地发现杜鹃站在客厅的窗旁一边抽女士烟,一边看着她。
“干妈,你看见林哥哥了吗?”
杜鹃扶着手肘,审视徐写意。过了两秒钟目光才落在她手里林笙的手机上,柔柔地说:“他刚出去。”
“这么晚还出门啊?”
杜鹃嘴唇弯了个笑,“是啊。被你林哥哥的爷爷喊过去的。犯了点错,可能要挨骂。”
徐写意先是一愣,林笙在她心里一直是稳重可靠的,绝对跟“犯错”搭不上边。她心悬起来:“因为什么事呢干妈,严重吗?”
杜鹃笑笑,“小事。”
她用下巴点点楼梯的方向,“别管了,你哥哥会处理。你上楼去睡吧,挺晚了。”
“哦…”
看杜鹃不想多说的样子,徐写意就知趣地没问:“那我上楼了干妈。”
“去吧。”
楼梯走到一半,徐写意看眼楼下,杜鹃还抱着胳膊在窗台边看她。见她回头,笑吟吟地朝她挥挥手,“快休息去吧。”
徐写意点点头。
杜鹃看着她上楼的背影,第一次以看待女性的眼光来审视。漂亮可爱是有的,但也…太稚嫩了。胳膊,腿,明显还没褪去少女的圆润。
她鼻子里叹息一沉。
唉。
真不知林笙怎么想的。他身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是徐写意这个类型的,也是有不少吧。单说关月皎,就是徐写意这一卦的吧,清纯漂亮,内涵也好。
可他怎么就…
杜鹃想起当初她进门,老爷子怕她生了儿女就苛待林笙,才不许他们夫妻再生育。可见把林笙看得多重。
爱之深,责之切。
要当天之骄子,必承其重。
林笙今晚不受点伤,是出不来那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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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林笙没有回来,第二天来送徐写意上学的是楚越飞。
徐写意给林笙打电话,那边也没接,晚上楚越飞来送她回山上的时候,徐写意终于忍不住追问。
楚越飞拍拍方向盘想了想,转头问:“你真想见阿笙?”
徐写意抱着书包,认真担忧地点头。“想。”
那样子把楚越飞给逗笑了,徐写意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楚越飞笑完,打量她:稚嫩年少,一本正经的乖。
一想到,她是林笙这个眼高于顶的喜欢的女孩,楚越飞就忍不住觉得逗。
“好啊。我就冒死把你送过去吧。”
最后,徐写意被丢到林笙家楼下。徐写意还以为林笙在林爷爷家里,没想到在这边。
那为什么不回山上?
徐写意觉得奇怪,上楼,摁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门才打开。
林笙穿着黑色长裤和深灰色背心,露着双臂,看着来人有点吃惊。
“林哥哥你!”徐写意心头猛抽,抱住胳膊,抬起发红的眼睛,“林哥哥你受伤了。”
一分钟前,林笙刚脱了衣服打算擦药,茶几上还放着活血祛瘀的药膏。
没想到徐写意会突然来。
他坐在沙发,徐写意拧开药膏,用手指沾了点,轻轻涂在林笙的臂膀上,一边轻轻打圈,一边橫起袖子擦眼泪。
林笙属于是看着清秀,不显山露水,脱衣却很有料,跟班上那些男生的清瘦不一样。他很结实,肌肉线条流畅。只是上面有很多青紫伤痕。
林笙侧着脸看着徐写意那,泪珠儿滚滚的样子。
她轻轻吹受伤的地方,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痛不痛,林哥哥。要是痛了你告诉我,我轻一点。”
“当然痛。”
“很痛吗?”
“是啊。”
看她着急得掉眼泪,林笙抬起另一只,结实有血管微微凸起的手臂,把女孩的后颈窝一勾,一低头就吻了她的嘴,发出轻微啵声。
弯起唇:“这样就不痛。”
徐写意被惹得又哭又羞涩:“林哥哥你…一点都不正经。”
林笙笑,手指刮掉她脸蛋上的泪珠。
军队大院里的家长,对男孩子都比较严格。就像楚越飞这些人,看起来不羁浪荡,但身上有股硬气。都是有原因的。
山上是不可能回了,徐写意跟杜鹃打电话说,本来还在想找什么借口、会不会杜鹃不同意。没想到,杜鹃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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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周三,徐大江和陈慧萍的火车就到新都了。下午一放学林笙就到学校接了徐写意去跟她父母汇合。
还是过年吃饭的石锅鱼饭店,靠近盆栽的老位置。
但在坐的人,心境显然不同当日。
只有徐写意沉静在父母去而复返的喜悦里,丝毫没有察觉,父母有点勉强的笑容,和不时向林笙投去的,敌意、防备的眼神。
四个人在方桌坐下,陈慧萍就打量女儿。知女莫若母,一眼看出她的变化。
以前女儿扎头发的头绳基本是黑色橡皮圈,也没什么讲究。现在却是一串漂亮的珍珠,马尾也梳高。虽然还是一身校服,但感觉整个人充满活力和喜悦。不似之前那么沉静。
更别提,她不时看向林笙,那羞涩又崇拜的眼神。
恋爱了。
真是恋爱了。
女儿那么冷静懂事,不是不听话、会早恋的孩子,夫妻俩真是万万没想到。
陈慧萍眼神往旁边的年轻男人一移。浓睫皓齿,清俊,非凡。
她蹙眉。
这样看,这简直就是必然啊!
只怪他们粗心大意,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拒绝得了林笙这种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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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一声啊。”
徐写意笑吟吟地,不停给父母夹菜,“这次回来是办什么事吗?”
陈慧萍笑得有点勉强,刚正想得有点生气,就看着林笙说:“办什么事问你林哥哥吧。”
徐写意有点懵,看向林笙。
林笙倒是平静,甚至有点微微的笑容,对她说:“叔叔阿姨是想你,回来看看你。”
他的冷静,让夫妻俩当即脸色不好。
以前觉得林笙这个人,端正礼貌,有修养又得体,特别欣赏。可现在看,他越礼貌越觉得像衣冠禽兽。
要不是先沟通好了,不能让徐写意知道,夫妻俩可能早忍不住。
徐大江力道有点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陈慧萍在桌子下踢了丈夫一下,提醒他克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