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同上过西点班，聊着聊着时柠总觉得云欣悦知之甚少，停下手中的活满是担心地看着她：“你上回说的课，是什么课啊？不会被人骗了吧？都没提醒要给意式蛋白霜控温吗？”
“啊……好像说了，我可能就是有点忘了。”
“哦，没事。下回可别——”时柠眼尖，看她要去给蛋糕脱模，又急急叫住：“等会儿，现在还没成型呢，脱出来肯定不好看。”
“啊？我那什么，一急就又忘了。”
三五次低级错误下来，时柠说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问得有多咄咄逼人，只是觉得好奇，一个上完进修班的人为什么总是频繁出错，逮着一个错她提醒一次。
提醒的次数多了，云欣悦红着眼，两颊也憋得通红：“我其实……后来那些班，都没报名。”
“你知道的，我家不太同意我做这个，觉得……觉得不务正业，而且，也都不便宜。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云欣悦急切辩解道，“我怕你知道我其实没学那么多，嫌弃和我一起玩。所以……”
“你现在嫌弃我也可以……我以后就……不来捣乱了。”
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眼眶一红显得特别无辜可怜。
时柠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一贯都是人只有人品优劣之分，没有因为成就高地而分三六九等的。
何况自己多学的那些，是得了父母的支持。
她以为什么大事呢，褪下手套弹了下云欣悦额头：“就这点事？至于掉眼泪吗？没学过有什么的，我学了教你啊。”
“真的？”
“真的啊，这有什么可骗人的。”
有了时柠的保证，云欣悦真不用再上任何西点进修班，该学的一样不少。
时柠对自己做的东西吹毛求疵，是个实足的精雕细琢型选手，一点不满就要推到重来。而云欣悦相反，虽然悟性一般，不过胜在动作快，时柠下一步需要什么她很快就能准备好接上手。
两个人凑在一起相当长一段时间配合得都不错。
偶尔关在厨房，也会聊一下理想。
时柠闻着烤箱散发的丝丝香气，认真道：“那希望我以后能开一家被很多人喜欢的甜品店吧。”
她的目光落在还在运转的烤箱上，而另一边云欣悦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唇角抿着笑意：“那……我也是吧！”
***
法国雷诺特西点进修班是很多业内人士必去镀金的地方。
时柠就是在那认识的季南，两人对西点的理念和创新意识一拍即合。三个月的课程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临回国前，季南来找她：“我回国想去S市开个甜品店，你呢？”
时柠诧异：“不会吧？我家就在S市啊，你是来跟我抢生意的吗？”
“怕我抢生意？”季南笑起来显得整个人干净爽朗，“那不如合开？”
“正好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面，来之前去看过几次。”时柠想着以目前手头的资金确实一个人吃不下那么大的店面，犹豫片刻问道：“你想怎么合作，五五开？”
“你定。你要几份，剩下的我包。”
三个月的同班情谊，季南行事一直光明磊落，除了偶尔有些抠门。
不过管理一家店，确实需要一个对财政有所把控爱“抠唆”的店长。
两人一拍即合，对未来的规划与梦想仿佛一下子都自己跳到了手心，俩人找了家酒吧畅谈整晚。时柠当即就跟他定下了回国看店面的日子。
等从法国回家，时差还没倒完，云欣悦就上家里看她了。
时柠整个人还处于即将实现理想的兴奋期，昨晚上到家和舒岚说了半天奈何对方对甜品完全不感冒，憋得自己一见到云欣悦就肾上腺素狂飙，迫不及待想分享一下喜悦。
“我这次是真的，地方都看好了。不过店面有点大，光我一个人可能会有点吃力，之前就想找个人一起。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
“那真好啊，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云欣悦心情也情不自禁地上扬，对啊，踏破铁鞋无觅处，最合适的人不用找自然就会出现在眼前。
她做梦都想能和时柠一起开甜品店。
可是她现在会的一切都是时柠教的，如果还要主动提出要求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贪得无厌。
好在，等了那么久，终归是她的还是她的。
“那时柠姐，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店面呀？”
“都可以啊，不过我还要等个人。”
云欣悦很快就知道，为什么时柠一直说要等个人。
当她和时柠，还有未曾相识的季南同站在店面前，时柠笑着给她介绍时，触手可及的梦，就那么没有征兆地破了。
“这是季南，我在法国那三个月的同班同学。现在说合伙人是不是更贴切一点？”
后半句明显是朝向季南。
季南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季南。时同学在法国也经常提起你。哦对，现在我该喊时总。”
一个喊着合伙人，一个叫着时总。
眼前的一切似乎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云欣悦忽然清醒了几秒，迎着刺目的阳光，她想，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和时柠姐一起合伙开店。
技术是她教的，资金是她出的，她这样可有可无的人，凭什么呢？
云欣悦扯开嘴角笑得很勉强：“你好。季店长。”
那天怎么回去的，云欣悦不记得了。
可能是时柠送回去的，也可能是自己走回去的。
回家也只不过是接受新一轮的攻击。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她看中了一个很小的店面，与今天去看的那家相比完全不成气候。
被父母拎着耳朵无数次质问还要在家混吃混喝多久，什么时候能正儿八经出去找个工作的时候，她曾扬着下颌理直气壮地回应：“我有工作！我要自己开店的！你们等着看好了！”
防盗门砰一声关上。
中年女人听到响动从厨房出来，身上还沾着油污，逆光站在门口不满地问道：“找到工作了伐？”
“还没。”
“看看现在才几点，别人家小孩找不到工作都这个点回来的啊？你这样一天出去一两个小时要找什么啊？叫你找工作找工作不上心，让你在家看妹妹看妹妹不上心。你一天天的能不能让我和你老子省省心？”
小孩的哭闹声从里间传出，中年女人不耐地啧了一声：“好了好了，一回来就哭丧着脸。没听见里面哭了啊？我像有空的样子吗？去看看你妹妹啊！”
“哦。”
“要死哦，真的是。”
云欣悦顺着没开灯的走廊进到里间，小孩打着哭嗝一抽一噎。
比起梦想破裂，更操蛋是现实啊。
她打开手机，莹白色的灯光打在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默了许久，她找出时柠的聊天框敲下一行字：【时柠姐，新店开业了，我能去帮忙吗？】
【行啊，求之不得】
对方回得很快，似乎还能通过短短几个字判断出对方心情真的不错。
看啊，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在这一刻，她真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可跨越。
云欣悦盯着屏幕上的黑字，笑得渗人。她抹了把脸轻轻把掌心搭在小孩头上，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你看，不做点什么，继续这样穷一辈子。”
“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但姐姐不想。”;quot;
第33章 草莓香草拿破仑
时柠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越亲近的人越是在心里有一块不可触碰的禁地。
云欣悦另立门户出去开店，她可以笑着祝福，但带着她的作品一起出去，就严重踩踏了她的底线。
大家都不是傻子，过去种种摊在眼前都有了新的解释。
说起云欣悦这个人，时柠慢慢习惯叫她的新英文名，grace。
也习惯说起这段经历时，坦然承认，对啊，我当年就是眼瞎，不过不可能再瞎第二次。
时柠笑笑把手机锁屏，转身往外走。
谁年轻时没碰到过几个傻逼。
grace的事很快被抛之脑后，紧接着引入眼帘的是坐得满满当当的客区。
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赚钱的感觉真是能取代绝大多数阴霾。
小竹穿梭在客区忙前忙后，见到她出来，打起精神迎上来：“报告老板，奇奇怪怪的客人今天也没出现。”
她口中奇怪的客人就是之前提起过坐在客区大半天一动不动跟盯梢似的男人。
时柠也往客区扫了一圈，点头：“那最好不过。”
天气越来越冷，高热量的食物比往常更受欢迎。
除了沈元白同款热度还没下去，这段时间最畅销的是软乎乎热烘烘浇上一层枫色糖浆的舒芙蕾，配一杯芝士海盐奶凑成套餐，人气不二之选。
时柠对着保鲜柜拍了张照，发送至朋友圈，配文：【冬日午后要不要来一份？[图片]。现在来预约，一周后领取~】
后面那句是她故意加的，虽然没通过grace的好友请求，不过对方只要点进来就一定能看到她新发的朋友圈。
拐弯抹角告诉她：不好意思了，我们生意就是这么好。而且你也蹭不到。
发完这条朋友圈，时柠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随手刷了下其他内容，再回到当前条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点赞。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本店VVVVIP客户，沈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