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忧一气儿喂了一整张堵他嘴,贺关咽不下去噎得到处找水。
下车从后备箱里取两瓶矿泉水,徐百忧坐回副驾,递给他一瓶,“你不是有事要谈,别再耽误时间了。”
贺关慢条斯理喝水,“耽误不了。你昨晚没怎么睡,待会儿你不用下车,好好补觉。”
徐百忧摇头,“没事,我们换着开。”
“听话,睡饱了晚上漂漂亮亮去参加拍卖会。”
贺关反手勾起后座的棉服,帮她盖上,温柔笑着轻拍她脸蛋,“虽然咱俩不能相认,但我肯定会偷看,顺便把你盯紧了。发现哪个男的对你有意思,我就找他单独聊聊天。”
“你聊得过来吗?”徐百忧扬眉一笑,眼眸闪亮,如星辰。
“哟,怎么着,你还打算给我惹事是吧。”开车上路,贺关警告地斜睨她一眼,“徐百忧,你张狂不了几天了,以后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徐百忧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想起昨夜无限旖旎的时光,脸有些发烫。
一低头,恰似一朵水莲不胜娇羞。
“你陪我看书,以后我带着你学习。”贺关满心满眼的欢喜,上了瘾似的又讲起不三不四的荤段子,“一天不学你问题多,两天不学走下坡,三天不学没法活。对付你,就得天天学习。”
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带色的俏皮话,头头是道没个停。
徐百忧像听单口相声一样,被逗得合不拢嘴笑了一路。到办事的地方停车,贺关都怕她笑岔气,赶紧摸出她包里常备的数字华容道,催她玩两把,冷静冷静。
徐百忧抚平唇角,眸子里仍漾着清凌凌的笑波,拉着他不放,“我不想回儋城。”
“我也不想回。”盘河是世外桃源,贺关比她更不想面对儋城的一堆烂摊子,突然兴起,“等我谈完事,我带你私奔。”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懈怠也只是一时的。
徐百忧迅速恢复冷静,摇摇头,松开手,“你忙吧,快去快回。”
贺关扣着她后脑,轻吻她额头。
走没多远又小跑回来,伏腰趴在车窗边,不管不顾地道:“去他妈的拍卖会,我真带你私奔,路上找个地方玩几天。”
“你这不是玩几天,是玩失踪,最后还得回去。”徐百忧帮他翻起掖折的衣领,一下看见脖子的创口贴,不禁皱眉,“又受伤了?”
贺关抬手摸了摸,“小伤。”
“怎么弄的?”
“我家老太打的,以为我祸害完你不肯对你负责。”
不太舒服贺关想揭掉,被徐百忧拍开,“摩擦到衣领会疼。”指尖抚过伤口,她幽幽叹一句,“阿婆下手真重。”
“因为喜欢你呀,怕我委屈你。”贺关笑嘻嘻地,被她摸到心痒,又没个正经,“老太太着急抱曾孙,早知道昨晚上不该浪费我的主力军。”
徐百忧没接他话茬,理平衣领,又帮他把蓬松的头发顺一顺。
贺关边享受服务,边光天化日地聊上了,“昨天没来得及交流,你爽吗?”
话音未落,疼得嘶牙,半粒脑袋被拽进车里,“你别扯我头发啊!昨晚服侍你的时候,已经被你薅断好多根了,秃了怎么办?”
徐百忧猝然松手,冷下脸低嗔,“有完没完?!”
“完了,完了。”贺关揉着头皮,没尽兴的小孩一样扁嘴。
“完了你还不去办事。”徐百忧把他另一只手推下窗缘。
“走啦,宝贝儿。”
贺关光用嘴说脚下半步未动,只把腰直起来,用一根指头挑起她下巴,邪气满满地笑,“只学习不交流会落后。路上还有五六个小时呢,我等你,等你睡醒了,咱们慢慢深——入——交流。”
故意把重音下流地拉长,徐百忧抬手要打人,这家伙虚晃一下,溜得飞快。
徐百忧笑着看他走远,拨弄一会儿华容道,包里手机响了。
胡云旗来电。
作者有话要说: 把“啪啪啪”比喻成学习,借鉴自金宇澄的《繁花》。
《繁花》是本好书,值得一读,我就喜欢看乱搞男女关系的严肃文学。
第69章 第六十九朵花
贺关办事的地方是盘河当地最大的商品批发市场。
车流如织,停车位严重不足。商户们的大小货车地头蛇一样,仗着熟门熟路霸着空就停。协管黄马褂也一概不管,只要不妨碍交通,一亩三分地外的闲事与己无关。
徐百忧没等接胡云旗电话,先被一辆中型货车哔喇叭。旁边有半个车位的空间,货车司机想让徐百忧挪挪车,他好挤进去。
喇叭按得震耳,催命似的,徐百忧没听电话,直接拔掉钥匙下车。
确定自己的车规规矩矩停在白线内,她交了停车费,径直走进批发市场,将骂骂咧咧的货车司机置于脑后。
每一间商铺门面都差不多,批发零售的商品也大同小异。
她不知道贺关进的是哪一家,只能循着他的路线往里走,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再度振响。
依然是胡云旗。
一接通,对方就问:“还没回来呢?”
徐百忧平平道:“下午。”
“你真够沉得住气的。知不知道出大事了?”胡云旗卖关子卖的玄之又玄,没等到回应,只能自问自答,“周嘉璇要带贺关去参加拍卖会。”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周家老太太已经秘密出院,很可能今晚也会带病出席。”
徐百忧神色微凛,只觉本就神秘的拍卖会又覆上了一层疑云。
那边胡云旗却起哄一般,真真假假地道:“太有意思了,我最喜欢看撕逼打架,这热闹我必须凑!必须现场吃瓜!”
“邀请制,你进的去吗?”徐百忧问。
手机里立刻响起胡云旗正中下怀的笑,“所以给你打电话,你缺不缺男伴?你师傅缺不缺跟班小弟?”
“不缺。”徐百忧沉下声音,“胡云旗,这个热闹你最好不要凑。”
“我就猜到不简单。”胡云旗不再说笑,语气也变得寂然,“妹子,多个人多个帮手。贺关一满地窜的炮仗只会惹是生非,不可能不给你找麻烦,我去帮你看着他。”
“这次他一定不会。”她的男人她有信心。
那边忧国忧民的胡云旗还想说什么,徐百忧道句再见率先收线。
寻索的目光捕获到一个熟悉身影,她驻足停在一家商铺门口。贺关暮色霭霭地沉着脸,看样子似乎事情谈得并不顺利。徐百忧没有贸然进去,找了最近摞得像墙一样的饮料箱做掩体,闪身隐入其后。
女人的直觉确实神准。
贺关此刻怒气填胸,是有掀桌子发飙的冲动,不过正极力克制。
他低着头抽着烟,慢慢把火气和烟雾一并排出体外,在完全冷静之前,绝不去看对面那肥头大耳的店老板。
昨天谈妥的库存商品一口价十五万抵给这家店,谁知才过了一晚上他就变了卦,无缘无故压低总价。
做不到稳重如山,起码得稳住不动手。想想贺关都觉得自己伟大,要照过去,早把这逼货打得满地找牙了。
烟屁股摁进纸杯,贺关本着“和气生财”的态度,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十五万是我的成本价,我一分不赚。你早验过货,没有一件是临期商品,全部也都是些紧俏货,放在你店里销路不成问题。谈买卖讲究诚信,你不能一天一个价吧。”
“是,是要讲诚信,有合同我肯定按合同办事,可咱不没签合同嘛。”店老板摆出笑脸,双颊横肉一颤一颤地抖,“这又不是一锤子拍板的买卖,我考虑了一晚上,觉得出十万合适。”
一面找借口,一面从烟盒里磕出根烟,递给贺关。
贺关接过来就扔往旁边,“总价是我前天报给你的,昨天你也痛快答应了。两天时间不够你考虑吗?你现在反悔跟我说十万合适,你觉得合适吗?”
店老板收起假笑,自己点上烟,“你在儋城赚的是大钱,你家那老房子的赔偿款少说也有四十万,何必跟我个做小买卖的计较三万五万的。”
“有屁关系!”
“反正我只出十万,你爱卖不卖吧。”
“你是谈生意,还是跟我耍横?”
店老板歪过屁股坐进椅子,也不拿正眼看人,肥的流油的大圆脸上写出四个字,“你奈我何”。
“艹!”
贺关爆句粗口,上前一把揪起死胖子,压着火气低斥,“我好好跟你聊,你净跟扯我些不相干的。是你先翻脸不认账,你他妈还有理了!”
掰不开他的两只手,店老板吊着肥硕身子假装弱小无辜,嘴巴上还抵赖,“诶诶诶,我怎么没和你好好聊了,你凶什么凶,强买强卖啊?”
“凶?”贺关撇唇冷笑。
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在死胖子眼皮底下把火焰调节至最大,要点不点地虚晃着,“我要真凶起来,我可没这么多废话,你也根本没机会对我胡咧咧。”
“你,你,你想干什么?”胖子眼珠慌张地跟着火机转来转去。
啪地一声,火苗蹿起老高,险险燎过稀疏的眉毛。他又惊又怕直缩脖子,闪躲着贺关凛凛的眼神,拉风箱似的扯起喉咙颤抖疾呼,“救命啊!打人啦!杀人放火啦!”
“你他妈闭嘴吧。”贺关嫌吵,一下把火机塞进他的黄牙大口,不急不恼慢悠悠道,“我现在脾气好,不随便动手。烧你半边眉毛,是让你长记性,做生意不能耍赖皮,要有信用。”
拍一拍他油腻的大肉脸,“听明白没有?”
死胖子含着火机不敢张嘴,呜呜呜地应着,拼命点头。
贺关说一不二松了手,还很好心地帮他整理皱巴巴的前襟,然后流星大步转身走人。
死胖子忙吐出火机,冲他背影胆胆战战喊出一句,“十四万,不能再多了,卖不卖?”
贺关头也不回,“不卖。”
前脚跨出店铺,贺关一眼看见徐百忧,后脚就立马顿住。
心里第一反应,卧槽好险,还好没由着脾气打人,不然少不了一顿训。
再一看她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比蓝天白云更明媚,贺关也心情开朗,灿灿烂烂地笑了。
走过去环过美人细腰,他洋洋自得地问:“怎么样,今天表现可以吧?”
徐百忧伸手摸摸他的头,“很懂事。”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显摆完还要假谦虚,附在她耳畔低语,“主要是徐妈妈教得好。”
徐百忧怕痒,偏头躲开,“库存怎么办?”
“找个盘河下面贫困县的小学,全捐了。”
贺关烧胖子眉毛的时候就考虑好了,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他想得开,“老子有那十几万,也不会变有钱人。不如捐出去得个好名声,顺便给自己积点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