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到少年送她的星星,想到许多个夜晚的吉他声,她就更加不知所措,无法开口对他说出任何一个伤人的字。
与最爱的妈妈的珍贵回忆,渐渐变得还不错的爸爸靳川,再加上她偷偷喜欢的少年。
每一个都是钟杳所无法舍弃的,恶魔少女非要她在其中做出抉择,她感到自己好像一只困兽,周遭危机四伏,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就这样一直煎熬到周五晚上,同时也是沈青青所给期限的最后的晚上。
钟杳完全失错时,她拿回来的那支手机,突然叮咚响了。
她怔忪一瞬,还是向右划开了锁屏。
钟杳看见了一条带图片的短信。
她所珍视的手机屏幕上,起了一层水雾,而图片下面跟着文字:
【我没耐心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只一眼,钟杳的眼泪便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她几乎是立刻惊慌失措地从电脑前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少女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她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无论付出什么,她都得先把手机拿回来。
钟杳先回房间慌乱地打开了行李箱,毫无章法地翻找一通,她抱起了什么东西,急急地跑去拍开了别墅影音室的门。
“靳川,靳川!”女孩的声音异常着急,“你开开门,开开门好吗?”
听到响动,拉片子的靳川扔下纸笔,匆匆去开门。一打开,就见小姑娘慌乱地掉着金豆豆。
他一怔,蹲下身问她:“别哭,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钟杳太着急,其实她都没发现自己的眼泪断了线。
她抬手胡乱一抹,道明来意:“靳川,你、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的手机,就是妈妈给我买的那个,我都舍不得换掉。可是,沈青青好像把它浸了水,我好担心,好害怕,我都不知道,手机究竟有没有事……”
说到这里,她好像有点无法控制情绪,声音忽然哽咽住,开始抬手不断抹眼泪。
小姑娘太过着急,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靳川看得都有点心疼,他转身,想先进屋给她拿点纸巾。
钟杳却以为他要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她第一次在靳川面前展露了脆弱,她像在哀求他:“别走,别走好吗?你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靳川突然跟着她难受起来。
“我没有要走。”他干脆拿手替小姑娘抹去眼泪,“杳杳,我只是想先拿纸替你擦擦眼泪。”
钟杳的眼泪却愈发汹涌。
可她还是在克制,在压抑。
她抬手,用力地,频繁地去擦眼泪,她解释:“对不起我其实没有想哭的,我可能就是太着急了,眼泪它不听我的话了。”
“靳川,拜托你帮我拿回手机好不好?”她再一次地请求他。
“我帮你,无论什么忙我都帮你好吗?”靳川从没见过小孩这样,牵着她往影音室里走,想让她坐下说话。
他甚至觉得,即便是钟晚下葬那天,她虽然哭得撕心裂肺,却也远不及现在看起来绝望。
此时此刻,他感到钟杳方寸大乱,满眼绝望又无助。
靳川微微皱了下眉,尽量放轻语气去和她说话:“但你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杳杳,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好不好?”
钟杳坐在小沙发里,终于不去抹泪了,她磕磕绊绊、断断续续将沈青青偷走手机又威胁自己的事讲了一遍。
然后,她没等靳川说话,将手上一直抱着的东西递给他。
她说:“我知道,沈青青跟祁昱他们都认识,如果找你帮忙,很可能、可能我是你私生女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像我这样的私生子,本来该是见不得光的,这可能要给你带来好多的麻烦,说不定还有黑粉趁机骂你。但是——”
小姑娘展开手中的报纸,露出里面一叠花花绿绿的零钱又道:“妈妈说,这是你打工挣到的第一笔工资,然后送给了她,她一直当做护身符。我知道,你可能没有那么爱我和妈妈。但是,你能不能看在妈妈这么爱你的份上,能不能看在这个护身符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
她好像是担心他依旧会拒绝,最后哽咽着哀求他:“拜托你了,那个手机对我真的很重要,就算它坏了,我也不想弄丢它……”
靳川看着克制抹泪的小姑娘,胸腔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般发闷。
从他第一次出长差,小孩控诉说“你是最没有资格教训我的人”开始,他便认为小孩因自己过去的缺席而不喜欢他,总是克制着。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小姑娘会说出“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会不自信地说“你可能没有那么爱我”这种话。
可原本,她是连包饺子煮汤圆都能骄傲自信的人。
靳川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安慰到小姑娘,他只能将她抱住,告诉她:“杳杳对不起,是爸爸做得不够好。”
他替她抹去眼泪,向她承诺:“爸爸保证,一定帮你把手机拿回来行不行?”
这是靳川第一次拥抱她,也是靳川第一次对她自称爸爸。
从小到大,钟杳都只能羡慕别人的爸爸,可现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爸爸了。
她再也无法克制住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
——
靳川要替钟杳出头,却并不能直接去找拿手机的小孩。
对于沈家他并不陌生,沈青谊创办的“青谊传媒”在娱乐圈也算是举足轻重,从青谊出来的红人不少。人人都知,她家的两个孩子比祁昱更骄纵嚣张,儿子沈嚣送去变形记都收效甚微。
靳川打算直接约沈青谊出来,一次性彻底将这件事解决。
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做些准备。
钟杳转学之后,靳川第一次亲自到了学校。
他没找九班班主任蒋科学,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曾经的恩师,也是桃李中学的校长。
北京这么多好学校,他当初并非随便给小姑娘找个重点大学,校长恩师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
本来就是“校园霸凌”事件,又是校长亲自带着,靳川很容易就拿到了“直升考试”最后一天的录像。
沈家人的行事作风的确嚣张,她家女儿要拿同学手机,也不找别人,就自己亲自动手。她无知无畏,懂得如何捏人弱点,戳人心窝,将他家的小姑娘逼成那样。
看着沈青青将钟杳堵在柜子旁威胁拍脸,小姑娘紧张又无措的样子,靳川眉头越皱越深。
但这居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若非教导主任提起,他都不知道,原来在小姑娘刚转来不久,沈青青居然就已经带人在校外堵过她一次。
而钟杳什么都没和他讲过,反而总是对他讲道理。
靳川又想起,最初小孩还推过祁昱下池塘,他不敢想象,那段时间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人,是怎样度过的。
一个告诉他“以暴制暴不对”,一个稍微闹点别扭就会和他道歉的小姑娘,在学校里竟被人欺负如斯。
靳川这一生顺遂果决,从没为任何事后悔过,但现在,他有些后悔将祁昱介绍给小姑娘认识了。
有些朋友,认识了是幸运,也是灾难。
靳川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这晚,靳川的烟一支接一支,彻夜未眠。
翌日一早,他直接驱车去了青谊娱乐总部。
“靳老师?”沈青谊见到他时,还特别惊讶,“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这儿了?”
她还开玩笑说:“这不是有什么馅饼儿要落到我们青谊头上了吧?”
靳川开门见山,直接将拷监控的U盘放到会客室桌上:“沈总,馅饼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倒是有个事需要麻烦您。”
靳川成名太早又越走越高,再加上金牌经济佘芮的公司,沈青谊还真猜不到他会有什么事能麻烦得上自己。
她狐疑将U盘插入电脑,没成想——居然会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女儿。
视频有两段,一段是沈青青把谁怼在了柜子上,另一段是沈青青伙同两个女孩儿,把人拖进了巷子里。
毋庸置疑,她那娇蛮的女儿,似乎是在学校霸凌别人了。
“这……?”沈青谊侧目看向靳川,就算她女儿不对,可这和他这个单身影帝有什么关系?
靳川冷淡道:“沈总,你怎么教育女儿我不关心,但动到我家姑娘头上,我就得来麻烦你好好管教下你家女儿了。”
沈青谊惊讶到瞳孔地震。
什么叫他家姑娘?
她已经震撼到,第一反应都不是靳川有什么资格对她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而是在想,这究竟是什么惊天大料?!
靳川并不打算给沈青谊太多反应和消化的时间。
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女人说:“沈总,你最好回家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否则,我们撕起来她被退学恐怕不会很好看。”
男人这话说得张狂,沈青谊也蹙眉起身。
“靳川,你觉得我会怕你?”她轻笑着道,“我青谊虽然算不上什么行业巨头,但和靳老师过过招应该不成问题。”
靳川哼笑:“一个斗殴早恋的儿子,一个盗窃又校园霸凌的女儿,沈总,您要过招我随时奉陪。”
“对了,提醒沈总一句,真闹起来恐怕就不会只是私事这么简单了。”他最后说,“沈总,我等着你物归原主,也等着您女儿负荆请罪。”
沈青谊怔住,而男人不再过多逗留,只留给她背影。
她又将目光投向视频上的女儿,眼里的倦色渐渐又浮现出来。
其实青谊娱乐有名气不亚于靳川的影帝梁启明,有当红小生祁浪,还有红极一时的席云洲等众多艺人,又何尝会畏惧跟人对上?
可任何人都有软肋,她的软肋就是这一双不听话的儿女,为了他们,她不知欠下了多少人情债。
靳川说得没错。
娱乐圈很小,利益交织纠缠,真撕破脸了对谁都不好。男人既然敢来找她,就说明不怕暴露私生女的事情,又或许,他本就没打算一直隐瞒这件事。
她当然可以跟靳川打个头破血流,但做错事的女儿,却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沈青谊叹气,立刻联系了沈青青了解事情全过程。
然后,她终于明白了靳川的来意:
她的女儿以软肋要挟别人,别人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了。
——
钟杳不知道靳川都做了些什么,但他很快便兑现了对她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