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冷太了解她了,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看了眼程逢,眼神危险,程逢笑容依旧,丝毫没有变化。祁冷微微垂头,眯了眯眼,眸中闪过暗光。在看向温晚的时候眼神温柔,他点头:“好,回家给我发个消息。”
温晚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笑意勉强,看了眼程逢走出病房:“走吧,程医生。”
程逢微笑着,笑容自然,临走前还祝福祁冷“早日康复”。
他带上门,温晚已经走到了电梯前等候。
“你到底要干什么?”电梯停在了负一楼,温晚盯着红色荧光数字,倏地开口,语气淡淡的,仿佛是在述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不等程逢说话,她又道:“不要说什么来看朋友,我不信。”
看着温晚神色淡淡,程逢不动声色地侧了侧眸,少女一双美眸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可那白皙柔软的柔荑却在死死扣着衣角。
果然还是个孩子,再怎么样冷静也还是会在一些小细节处透露自己的情绪。
程逢眼里闪过无奈,暗叹了一口气,一垂眼一抬间,他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轻笑着展了展唇,也没看温晚,声音依旧温润:“真的是来看一个朋友。”
“那你怎么就刚好知道我在这一层楼?”温晚轻哼,她还就不相信,程逢只是一眼认出她还能看出她去的楼层不成?
程逢有些无奈地笑笑,正欲说话,电梯的门开了——里面零星站着一两个人。已经滚到舌尖的话又打了个转儿咽回了喉咙里。
两人沉默地进了电梯,程逢伸手按亮了一楼的按钮,温晚看了眼没说话。
刚出电梯温晚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着,她接起:“晚晚!刚刚你怎么了?为什么没有接电话?!”
沈雁行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接二连三地传来,温晚心里有点慌,沈雁行还从来没有用这样带着些愤怒的语气和她说话。
抿了抿唇,小声道:“对不起哥哥,刚刚在电梯里。”
沈雁行刚刚也是突然就联系不上温晚太着急了才那样情绪失控,现在听见自家妹妹乖巧温软的声音满肚子的火气哪里还发作得起来?
“哥哥在医院门口等你。”
“好。”
温晚径直往前走着,余光瞥见程逢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一想到他似乎和祁冷说过话的事情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随之而上更多的是不安。
温晚暂时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每次一想要好好理一理,心情就烦躁得很。
温晚刚到医院门口就看见沈雁行,不等她先喊他,沈雁行比她更快一步地冲了过来。
“晚晚。”沈雁行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是在公司穿的西服,只是此时已经变得皱巴巴不能看了。可几遍是这样,站在门口,也还是有不少女孩子挽着同伴的胳膊频频回头。
“哥哥我——”
“程医生?”沈雁行忽的看见一旁的程逢,虽有疑惑但依然温和有礼地跟他打招呼:“程医生这么晚了怎么在医院?”
程逢也笑笑,“我来看望一个朋友,刚好碰见温晚。”
沈雁行现在满心都是温晚,与他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告别。
温晚身上只穿了一件卫衣,秋日的夜晚有些带着凉意,沈雁行想也没想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怎么只穿了这么一点衣服。”
经他这么一说,温晚本还没感觉到,现在还真的觉得有些凉了。乖巧地应声,把西服又掖紧了些。
医院门前昏黄的灯光下,沈雁行视线一滞,瞥见了温晚卫衣和膝盖上皆有些摩擦的痕迹,眼眸一深,心里有很多想问的,但他也看见了温晚眼底的疲惫。
遂轻叹一声,打开车门,身体微微俯低,手掌挡在门上小心翼翼护着温晚进去。
*
沉沉黑夜里,低调奢华的路虎驰骋而去。祁冷站在玻璃穿边,蓝白色的条纹病服衬得他多了几分病弱感,略苍白的脸色显得他看起来更加有距离感。浑身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矜贵优雅的气质,冷漠又孤傲。
他眼眸黑沉如墨,深邃,目光沉沉静静追随着那辆已经开远的路虎。路虎从视线中消失,他也收回了目光。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窗台的那株绿植,薄唇轻掀:“人呢?”
何西一直站在祁冷身后静静候着,闻言,回答道:“已经死了。”
“死了?”祁冷拨弄着绿叶的手一顿,身体微侧,何西点头道:“是的,车窗玻璃破碎,有一块三角形锥形玻璃扎进了王虎的心脏,不偏不倚,刚好就是正中间,当场……死亡。”王虎就是那辆黑色轿车的肇事司机。
何西说完,顿了顿,抬眸看了眼窗前的少年,背影劲瘦沉默。
何西默了默,又继续:“警察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百草枯,那是一种喝了洗胃都来不及的农药,等于没救。”
他抿了抿唇,终于没忍住:“王虎早就有必死的心了,那这场车祸……”
窗前的少年从鼻腔轻哼一声,指尖轻轻揉捏着绿植的叶子,“早有预谋。”
何西虽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祁冷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还是有些惊讶,“你早就知道?”
手指指尖忽地顿住,病房里沉默了片刻,“我早就知道她等不了,谁知道竟然如此没有耐心。在闹市就敢这样……”少年轻嗤,长睫颤了颤,声音低低的,有些飘渺:“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好她的……”
可最后还是让她受到了惊吓。
没有人能感受当他看见那辆车朝着温晚冲过去的心情,那是一种心脏被恐惧完全占领的可怕。
祁冷的神情有些恍惚,何西不知道说什么,默默拿着文件夹站在一旁,沉默片刻后他轻声斟酌问道:“那现在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祁冷不答反问:“如果树枝大多都烂了,该怎么办?”
何西有些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这儿了,但还是想了一想认真说:“把烂的地方都砍了。”
“那如果树干坏了呢。”
何西想了想:“那就只留下树桩。”
祁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微凉的指尖顺着绿叶轻轻划过绿茎最后停在根茎,唇角扬起一个诡谲的弧度:“你错了,如果树干也坏了,那就将它连根拔起。”
“断绝后患才是最安全的,”祁冷看似漫不经心,指骨分明的手指将花盆里绿植连根扯出,连带着些许泥土零零星星地落在地板上。少年轻勾着唇,“不是吗?”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何西被祁冷眼底的狠厉惊到了,但也只是几秒钟。如果是他被人那样对待,也会这样。
何西沉默几秒问道:“所以你要开始准备收网了吗?”
祁冷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嗯。”
第47章
温晚和沈雁行到家的时候沈家一片灯火通明, 三层的别墅里静悄悄的。
刚进家门就被飞奔过来的尤莉一把抱住了,温晚看见她身后沈明满脸的担忧后鼻尖一酸, 眼眶热热的, 眼泪忍不住想要往外溜出来。
温晚眨了眨眼睛,强忍着憋住没让自己哭出来。
“舅舅, 舅妈……”
“晚晚你为什么在医院?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你要是不舒服你跟舅妈说啊,我们请医生来家里。”尤莉紧张地四处打量着温晚,嘴里的问题如炮弹般一个接一个。
“好了, 让晚晚先坐着, 有什么事喝点水休息会再说。”沈雁行把温晚从尤莉的手中“解救”出来, 他心里依然记着温晚身上的擦痕,舍不得让她多站。
“哦哦对!”尤莉不舍地松开手, 挽着温晚的胳膊坐到沙发上, 沈明没机会插上话,默默地跟着坐在一旁。
沈雁行去厨房给她端了杯热牛奶,“来, 晚晚喝杯热牛奶。”
温晚接过牛奶,小口地啜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 才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很快就喝到底了。在医院里先是配合警察做调查, 然后又在祁冷身边忙前忙后,给他买了饭倒是把自己忘记了,这么长时间竟是连口水都忘了喝。
一杯热牛奶下肚, 浑身都暖融融的,温晚满足地一抬头,发现在场三人都用一种特别心疼怜惜的眼神看着她。
“……”为什么要这种眼神看着她,有种她命不久矣的感觉……
尤莉刚要说什么,忽然看见温晚衣服上的擦痕,眸光一顿:“晚晚,这是什么?”她手指着温晚的膝盖,又指了指她的胳膊袖子。
温晚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与其自己瞎琢磨,不如让大人们知道,或许事情能得到更好的解决。她抿了抿唇,众人盯着她启唇道:“今天放学的时候和一个朋友一起走路回家,然后就有一辆车冲过来了——”
“你被车撞了?!”温晚还没说完,就被尤莉惊呼一声打断了,“有没有伤到?”
温晚摇摇头,“没有,我朋友把我护着了,只是在地上擦了一下。”
尤莉松了一口气,插不上嘴的沈明和沈雁行一直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那就好……”
“那肇事司机呢?”沈明问道。
“死了。”温晚抬眸,好看秀气的眉微蹙着:“车玻璃插入心脏,当场死亡。”
话音落下,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良久,温晚说话了,打破了这个僵局:“后来去了医院警察也来了,他们说司机体内的酒精含量小于每毫升二十毫克。”
“没有酒驾?”
温晚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嗯,警察说那辆车的刹车有问题,但是我亲眼看见他从未有刹车。”
这就是说明了,那个司机不是意外。
“而且……”温晚想到了那个女警察当时没有说完的话:“他的口袋里好像有百草枯。”
百草枯,化学名称是1-1-二甲基-4-4-联吡啶阳离子盐,是一种快速灭生性除草剂,具有触杀作用和一定内吸作用。能迅速被植物绿色组织吸收,使其枯死。在土壤中迅速与土壤结合而钝化,对植物根部及多年生地下茎包括宿根都没有效果。中国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禁止百草枯的生产和使用了。
最可怕的是,百草枯对人毒性极大,并且没有特效解毒药,口服中毒死亡率极高。基本上是没救,所以它还有一个别称——“死神”。
一没酒驾,二没刹车,口袋里还有百草枯这样的剧毒之物……
客厅里,除温晚之外的三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沈明和沈雁行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猜测。
“晚晚,你先去吃饭,你舅妈给你准备了不少好吃的。”沉思几秒钟,沈明收敛了脸上的情绪,看不出一丝异样,他慈爱地揉了揉温晚的头发:“这件事情舅舅和哥哥会弄清楚,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尤莉还有些心悸,但还是笑着挽着温晚去了餐厅,温晚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乖巧地跟着尤莉离开了客厅。
两人一走,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沈明面色阴沉没说话,沈雁行捏了捏拳头:“会是他们吗?”
寂静被打破,沈明皱眉沉思片刻后又摇头:“我觉得不是他们,他们想要靠晚晚救活温氏,虽然不能保证,但是至少现在是不可能动手的。”
“不过,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沈明在脑海里搜索着,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人会这样下杀手。
沈家以医疗起家,有资金底子,实力强,质量有强,在凉城算是垄断企业,就算在京都的上流商圈子里也有着不低的位子。这些年,沈家的一家独大确实是招人眼了点,但还没有出现过矛盾,不至于对温晚一个小孩子痛下杀手。更何况,温晚从被接回来就好好地养在家,这件事知道的人鲜少,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
沈雁行像是想到什么,黑眸沉沉:“我突然想知道晚晚的那个朋友是谁。”
沈明有些没明白,有些惊诧:“你是怀疑那个护着晚晚没受伤的朋友?”
沈雁行点了点头,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没抽,夹在指尖把玩着,反问沈明:“晚晚的性子内敛,好不容易在这个学校交了新朋友,在家吃饭的时候她总是会提到何灿灿,但是另外一个朋友她却从来没有说过名字。爸,您不觉得奇怪吗?”
他这么一说,沈明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也觉着有些奇怪了。
沈明凝着眉:“你的意思是……”
沈雁行点点头,“是的,我觉得另外一个朋友可能是个男生。”
现在男女生早恋的事情越来越多,家长们也一个个福尔摩斯上身多疑。温晚敏感,可能会怕他们多想而隐瞒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