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发烧的人又不能洗澡。
于冉去卫生间拧了一块湿帕子,将毛巾放在他额头上,又在药箱里翻了退烧药出来,推了推他,“醒醒,先把药给吃了。”
没有回应,她低下身子,想要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让他睡的舒服些,手伸上去才刚碰到肩膀,就突然被钳住。
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霍政凡就着这个姿势被将她紧紧的抱住,低低的道,“于冉……”
“我想你……”
于冉挣扎出一只手撑起身子,俯身冷冷看着他,“你醒了?那还发什么疯,赶紧吃药。”
“我给你打电话找上门出诊的医生,你也别折腾了,就在这睡一觉吧,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霍政凡这下将她抱得更紧,怎么都不肯放手,“别走。”
“我…我不让你走……”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当初是你招惹我,现在说不要就不要,我就像你随手扔掉的垃圾。”
他稍稍使劲,抱住她转了个圈,两人就换了位置,他将她压着,低头看着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她半响,又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喃喃道:“我们不闹矛盾了……”
于冉推了推他,想把他从身上掀开,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明明是醉着的,又生着病,力气倒是比鬼都大。
冷笑一声,声音向上扬了几分,“闹矛盾?你觉得我们是闹矛盾?”
霍政凡轻轻的笑了笑,在她颈窝里蹭了蹭,低声道:“你刚刚不是说,我们是闹矛盾吗,还答应以后都不会再跟我吵架……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将眼睛睁稍微大了些,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迹,神色这才隐隐放松下来。
于冉瞪着一双眼睛,倒吸一口气,震惊的看着他,“你一直都是醒的?”
他听到了自己和那老太太的对话?
霍政凡这下更轻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她用力的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只觉得又沉味道还难闻,怒意更甚,“明明是醒的那你给我装什么?”
接着冷冷的下逐客令,“既然你没事,那就回家吧,我还有事。”
霍政凡并不理她,紧紧的抱着她,沉沉道:“不要。”
“我知道你没有和那男生住在一起,你一定……”一定还喜欢我对不对。
后半句被他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他不敢,他怕一说出来,就被她给生生打碎,他不想再听到那样的话了。
她有多决绝,他是知道的,他已经领教过了,能够一走再也不回头,不管他怎么样,就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于冉无语的扶额,她还从来没发现,这人居然还有这么耍赖的一面?
“不论跟谁住,都和你没关系,而且,我从前怎么没发现过,你是这样的?”
他低低的笑,不知道是醉话,还是真心实意,“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要不要重新了解我试试?”
于冉强行推开他,坐起身子,将药递到他手上,没有回答他的话,“吃药。”
他却将手捏的紧紧的,并不接她递过来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她看,眨眨眼,“我吃药,那你别生气了。”
“还讲起条件来了?爱吃不吃。”她见她不接,便将药盒放在床头柜前,又给他倒了杯水,转身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外套被扯了下来,半个肩膀露出来。
“………”
霍政凡一怔,随即松开手,于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弯下身捡起来进了隔壁房间。
于冉换了一身衣服,又给自己简单的化了个妆,戴好帽子口罩后走出房间,就见霍政凡站在门前,脸上的潮红退却了些,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浅色外套和旧巴巴的衬衣。
“你去哪?”
她一边伸手一边打算推开他,“跟你没关系。”
霍政凡也不让,“有关系,我也要去。”
于冉再次震惊的看着他,要不是她太熟悉眼前这个人的脸,她都要觉得这不是他,只是个同他长得相似的人?
她长叹一口气,“你就在家里待着吧,好好休息,别折腾了,而且你现在发着烧,还没衣服换,难道就穿着这一身衣服出去吗?”
霍政凡一双眼睛盯着她看,许久,才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语气低落,“那你走吧。”
“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于冉没说话,直接绕开他走了出去。
脑海里却还一直回荡着他最后说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家里,等她?
他们不是都分手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霍政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她这间房子的格局,跟他们从前那个住的位置倒是很像,风格也是极简风格。
他记得于冉很喜欢做料理的,慢悠悠走进厨房,看一下她在这边的生活,一进厨房他就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景象,跟他想的完全不同,厨具看上去都很新,似乎都还没被人动过。
她现在已经不爱做饭了吗?
他愣愣的站了半响,随后走了出去。
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望着不远处落地窗上的红酒瓶,一旁的高脚杯里还剩下一点点酒红色液体。
霍政凡笑了笑,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喝红酒,记得原来他们还在那边一起住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喝红酒,他在书房里看书办公,她就偷偷躲在储物室喝酒,也许是怕他生气吧。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却殊不知他早就知道了。
那时候她似乎也很黏自己,想方设法的缠着自己,一有时间就要找各种借口,来医院偷偷看他。
后来她走了,他每天一个人,家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从前她在的时候他不觉得,只觉得她烦,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可是当她后来真的离开了,他似乎脑子里每天都是她,平常让他最专心的工作和学术,现在也认真不起来了。
就连夜里也不能幸免,她总是光顾,让他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再后来,他每天都偷偷在她楼下守很久,却不敢让她看见,就为了能多看她一眼。
他怕她一旦看见,接下来他在楼下偷看她的资格,都再没有了。
直到昨天,在医院看到她和那个男人的亲密举动,更加的生气。为什么她能若无其事那么开心,为什么自己却在这里面死活出不来,苦苦挣扎?
他一个人去喝酒,喝了很多很多,哪里都不想去,他只想去找她。
他觉得自己快要中毒了,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临走前给自己下蛊,因为自己从前对她的不好,所以她一直记恨着自己,也不让他好过?
分开后他一直在想,她从前是不是也这样,每天都这么煎熬,一分一秒的等着自己?
他终于能够体会到她的感受,醒悟过来,可她,却不要他了。
他垂下眼帘,心思沉沉的,进了房间准备睡一觉,却一低头就看见床头角落露出来的那个纸袋,他愣了愣,似乎有些眼熟。
弯腰将纸袋捡起来,竟然是他前段时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被他扔进垃圾桶的那个戒指,这个包装盒他认识,是他亲自选的,所以印象很深刻。
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她说她根本就没要,现在看来,肯定是趁自己走了之后又转回去捡回来。
他将盒子里的戒指拿出来,放在手心摩挲着,终于浅浅的一抹笑容。
刚给医院发了信息请假,紧接着门外就有人敲门,他起身去开了门,是上门的家庭医生。
南锦医院
裴梁城在另一栋楼做心理治疗,他现在特别听话,每天都必须要去做辅助治疗,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每天定时定点,有关于病情的事,都决不含糊。
看到他的改变和努力,纪念初很欣慰,高兴之余却也有些担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纪家到现在还没来找自己,可是她担心纪家知道了会更加反对他们的事。
虽然说她也不怕和家里对抗,可是她总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家里的祝福。
心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门突然被一把推开,她抬头,就见徐汐苑站在她面前。
女人美且优雅,一身长款的改良旗袍将她的身形衬得格外的好看,面容带着精致的妆容,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格外的优待于她。
她冲着纪念初笑了笑,“你好,我是裴梁城的继母,想必你应该知道一些,突然来看你,也没有提前打招呼,有些唐突了。”
纪念初看着面前的徐汐苑,抱歉的笑了笑,在手机上打出一段话递给她看。
[不唐突,其实早就应该去拜访伯母,只是一直没抽到空余时间,再加上现在情况不太好,而且目前我暂时不能说话,还请伯母您见谅。]
徐汐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笑着摇头,“没事的,我知道你暂时失声了。”
“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纪念初点头。
[好多了,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印象中隐隐约约是记得裴梁城这个继母的,只是不怎么深刻,再加上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也忘的差不多了。
徐汐苑冲着她笑了笑,笑容别有深意,“我昨天和你妈妈已经谈过了。”
纪念初一下子紧张的坐直了身子,呼吸一滞,飞快的抽过旁边的可擦白板,在上面唰唰的写字。
[您和我妈见过了,那她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吗?]
徐汐苑瞧着她这么紧张的模样,低低的笑了笑,“知道,我和她谈了很久,她没和我表态。”
纪念初不怎么意外的点点头,她妈要是那么容易妥协,那才奇怪了,但心里总还是有些失落。
“但是你妈开出了一个条件,倘若在两年内他的心理检测没有达到标准,那么她就不再给你们机会。”
纪念初一愣,这下久久没有回过神,脑袋一片空白。
好半天,她才有些反应过来。
那是不是说,纪母愿意给他们机会?她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在手机上飞快的打出几行字。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妈她真的这么说?她的意思是愿意给我们机会吗,您没有骗我?]
徐汐苑淡淡的笑了笑,“骗你做什么,这也是我和你妈谈了好久,最终得出来最好的结果了。”
纪念初眼眶红了一圈,心里狂颤,重重的点头,也是,这是纪母能够接受的底线了吧,她也只是希望自己幸福。
虽说当初她骗了自己。
可再怎么样,她始终是自己的母亲。
也不知道徐汐苑是怎么说服她的,居然让她妈能松口,妥协到这个程度,实在是很不容易。
门被再一次推开,只见裴梁城走了进来,纪念初看见他就笑弯了眼睛,朝他伸手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