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猥琐又贪婪。
哪怕是就这样回忆,朝夕都不寒而栗。
她想了下,说“报警吧。”
“嗯,那就报警。”他的语气很随意,没有一点儿惹事上身的焦灼感和紧迫感。
朝夕直觉不对“报警,有用吗?”
陆程安条理清晰地给她说,“报警的话,要用什么名头?跟踪者还是尾随狂?亦或是入室抢劫?似乎什么都不成立。警察甚至还会埋怨你一句,这么点儿小事还来警察局。”
“……那你觉得要怎么做?”
初秋的阳光依然刺眼,白天的温度滚烫,陆程安目视前方,脖颈处的线条在光线下顺滑流畅,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轻哧一笑,道“还能怎么办。”
“什么?”
“就这样晾着吧。”
朝夕怀疑自己的耳朵,“就这样晾着?”
“那不然呢?”
他笑意很淡,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淡声道“这种事你认为要怎么处理?对付这种无赖混混,讲道理还是说正义?有用吗?”
“……没用。”
陆程安轻笑了下,神情内敛又克制“就像发生医闹的时候你们不能有任何反抗一样,我身上穿着的是检察官的制服,我是一名检察官,所以我也不能反抗。”
朝夕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当医生最心酸的时候,不是救治失败的时候,医疗科技仍旧在进步中,仍旧尚未治愈好所有的病痛,医生把自己毕生所学都发挥出来,无法救治,只有一股无力和无助。
而心酸——
是病人家长的指责和谩骂,是哪怕救好了病人,也因为高额的治疗费和漫长的恢复期而引起不满,大批的医闹涌入科室,令医护人员束手无策。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她似乎想到什么,说“其实你可以不做检察官的,你有那么多条路可以选,为什么偏偏来做检察官呢?”
陆程安突然停下脚步。
她也随之停下,困惑地望着他。
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叶稀稀落落地散落而下。
她抬头,和他隐晦不明的目光撞上。
他寡冷的脸上突然扬起轻佻又寡冷,隐晦难测的眼神轻飘飘地望向她,嗓音很淡,像是喟叹般,说“因为只有这条路。”
“什么?”
“我只有当检察官这条路。”
“胡扯,你多的是选择,”朝夕笑容荒唐,“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我行我素的吗,难不成还有人硬逼着你选这条路的吗?”
她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的回答出乎意料——“还真有。”
朝夕“什、什么?”
“也不算逼着我选这条路,”他低头清淡地笑笑,语气松散,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只不过,我想当检察官……”
他停顿了几秒,轻呵了下,气息格外的悠长,“不像你那样志向高远,我这人很自私,凡事只考虑自己。”
朝夕听得一头雾水。
既然只考虑自己,那么不想当就别当,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又选择检察官呢?
陆程安喉结滑了滑,那句“因为你”就在嗓子里忽上忽下地飘忽回荡着,即便到最后,他也没说出口。
很多事情真的没必要说。
就像这十年苦等一样,说出来会令她良心不安。
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古怪地看着他,“就,这样?”
“就,这样。”
“……”
朝夕紧绷着的脊背松开。
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多,探病的、上班的、送外卖的,她看了眼四周,抬手想看看时间,手腕上一空。
手表似乎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了。
随即,她动作自然极了,抓住陆程安的左手手腕,低头,靠近他的胸口。
“七点三十五。”她念了遍时间,刚想放手的时候,就听到头上男人懒散的嗓音响起,语气玩味,“怎么就,摸上了?”
她嘴角僵住。
陆程安慢条斯理道“不过未婚妻摸未婚夫,也算合情合理。”
“……”
抓着他手的地方温度骤然升高,像是抓着烫手山芋似的,连带着她和他触碰到的地方,温度也随之上升不少。
她阖了阖眼,想要抽回手,又听到他说。
“但是未婚夫不止想摸你,还想亲你。”
朝夕怔住,她刚才为了看时间,往他站着的地方靠了靠,二人的距离被拉得很近。在她低头看时间的时候,陆程安也俯下身,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耳边,莹白耳廓上有着细小绒毛,耳垂很小,却圆润。
他盯着她的耳垂,在阳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他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
就在这个时候,朝夕突然抬起头来。
她只矮他半个头,抬头——
“咚——”的一声,在二人中央响起。
头撞下巴,更疼的自然是下巴。
陆程安低声轻吼“嘶——”
朝夕揉了揉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他姿态别扭地捂着下巴,双唇抿成一道平滑的线,寡冷的脸上裂开缝隙,但即便如此,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笑意无奈。
影影绰绰的碎光散在他的眼底。
朝夕像是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类似于“宠溺”的笑意。
陆程安笑着“你觉得呢?”
朝夕皱了皱眉,把责任都推给他“谁让你低头的。”
“哦,我的错。”他仍旧浅浅的笑着,松开手,下巴明显泛红,陆程安问她“是不是很红?”
朝夕“嗯。”
陆程安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眼眸微垂,看向她的眼底满是笑意,用一副很欠打的语气说“别人看到之后,会不会觉得我这是被家暴?”
“……”朝夕心里的歉意退了大半。
陆程安沉默了下,一双桃花眼轻佻又浮荡地勾起,拖腔拉调地说“或者,这是情侣之间的情趣,种草莓?”
朝夕没有一点儿歉意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朝他喉咙处伸手。
陆程安看她一副要掐死他的样子,也没往后退,尾音微扬,“亲脖子?新情趣?也不是不——”还没说完的两个“可以”硬生生地被憋回喉咙里。
朝夕有强迫症,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就发现他领带没系正。
原本她想提醒他让他自己整理的,但直到刚刚——
她发现他真的越来越得寸进尺。
朝夕恼羞成怒,双手拎着他的领带,一手扣着领带结,一手拉着自然下垂着的领带,力度没有一丝控制,恶狠狠地往上往下拉。
勒的他话到中途就消声了。
陆程安“……”
朝夕挤了个笑出来“新情趣,喜欢吗?”
陆程安伸手,动作散漫又随性地拉了拉领带,他衣着斯文,随意拉扯着领带的动作却格外的雅痞,不气反笑“喜欢啊。”
他忽地又低下头,靠近她的脸。
语气暧昧又温柔,道“原来我家朝夕喜欢玩儿这种刺激的。”
“……”
朝夕转身就走。
身后,陆程安的嗓音如初秋晨风般温润,“晚上我来接你下班。”
朝夕伸手在空中挥了挥,冷冷地回他“我值班。”
“我陪你值班。”
“不要!”
“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
朝夕停下脚步。
转回身,陆程安站在树下,身形挺拔,一身黑色的检察官制服穿在他的身上,无比合身,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以及视线往下的颀长双腿。
朝夕的脑海里想起早上,他语调慵懒又轻佻,似笑非笑的神情说着,他是为了满足女人的制服诱惑所以才当检察官的。
她深以为然。
毕竟他穿制服的样子,实在——
斯文,又败类。
正经,又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