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用自缢结束了他们之间那段短暂且轰轰烈烈的情仇,用永不再见的誓言割断他的思念。他不该成为她的附属品,她也不该成为他的执念。
已经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不能再在他身上重演。
她原谅了这个没得选择的可怜少年曾经对她的伤害,遵从内心,飞向山野之外,还给少年一片海阔天空。
然而命运捉弄,少年没有听到真正的最后一句话。
踽踽百年,黄粱一梦。
舒意也是在这时才听到谢意真正的心声,她没有她练达,没有她洒脱,没有她对生死看淡的勇气,没有她不屈的脊骨。她常常逼问自己,为什么无从责怪,却无法原谅?
她心里的执念是什么?
这一刻,她懂了。
“你爱我吗?”
她的手指描摹着他每一存轮廓,“你爱我吗?”
祝秋宴深深地凝视着她,几乎哽咽失声。
“我怎会不爱你?”
“我爱你啊。”
我失去了所有,只剩爱你的坚骨。
我盲从了黑暗,只看到你的明亮。
我束缚了灵智,只为你开一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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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一夜祝秋宴想起很多, 那些曾经怎么想也回想不起来的过去,好像很轻易又回到了他的记忆里。他不需要再靠酗酒、噩梦,辗转反侧很长时间才能见到她, 她此刻就在他的臂弯里, 恬静的睡颜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有多幸福。
疯狂的、缱绻的, 迷离的, 若即若离的一幕幕还在脑海里回旋,这一夜他经历了生平从未敢憧憬的时刻,将曾经无数次起念又瞬间打消的欲望,彻头彻尾地实施到底。
他拥有了她, 她属于他。
他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鬓发, 她的眼睫, 她的嘴角,她纤细的锁骨和她平坦的小腹, 他摸索着这片未知之地,让自己得到永恒。
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似乎感知到千秋园再起异火, 心口绞痛起来。可她正在他身下起伏, 在一望无际的旷野里喘息, 在他的眼眸里解脱, 他让自己忘记了绞痛,为这片刻的欢愉忘乎所以。
或许不是片刻,或许也不止一夜,后来他们还拥有许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祝秋宴的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舒意在睡梦中察觉到他灼热的注视,原来想着装睡躲过去,没想到他一直没挪开视线,看了她不知多久,她实在装不下去,佯装伸了个懒腰,卷着被子躲进他胸膛。
“几点了?”她嗡声问道。
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在郊野,想到昨晚纵情疯狂的情形,她脸颊发烫,更抬不起头来。祝秋宴揭开绸幔看了眼窗外的斜阳,含笑道:“下午了。”
“这么晚了?糟糕,我还约了周梦安一起逛花园。”
“甭搭理他。”
“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撂在那里。”
她作势要起来,他拉着她,将她往被子里拽,热乎乎的气息拱着她,在她耳边吐气:“我不是在做梦吗?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再陪我说会话吧,我害怕你一走开梦就醒了,你跟我就结束了。”
她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那湿漉漉的泛红的眼圈,被柔软的海草包围着,细密繁复,还沾着昨夜的动情。
她探过身子,吻住他的眼睛,轻声说:“你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已经告诉她谢意临终前最后一句话,她希望他能天高云阔,得偿所愿,她回归她的山野,他实现他的宏图大志。
他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已经原谅他,数百年来的颠来倒去仿佛一场笑话,念及她宽容的赏识与隐忍的爱慕,他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哭了很久,不断回忆过去的一切,痛苦且快乐。
他们彼此相拥,甜蜜亲吻,在月色下水乳.交融,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一觉睡醒,激.情褪去,她仍没有后悔。
“当我知道你用年轻女孩的生命给花朵给养,让亡灵生种,为你实现箴言的时候,我觉得太离奇了,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可当我接受这一切,我却开始担心你的结局,我害怕你会无法终结,害怕这份痛苦会一直延续下去,害怕你的身体将无以承受,害怕你会陷入无法罪赎的境地,所以我才要跟你结束。你怎么这么傻?我只是不想再让你背负那些过去走下去,但我……但我控制不住想要爱你。”
她捧着他的面颊,温柔地吻过他的嘴唇。
“父母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悲痛转瞬即逝,在周叔强塞给我的包袱下,我苟延残喘地寻求着温情。这些年里舒杨和殷照年对我都很好,可我却总是无法真正地开心起来,或许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他们始终没能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从那之后我仿佛就是为了忍受痛苦而存在。父母遇害的隐情,报仇雪恨的决心,周叔的鞭策,那沉重到让我窒息的正义,包括秘密名单,我始终不知道他们带给我的真正意义,直到现在我仍旧没能窥见真相。我总是无意识逃避着什么,所能承受的痛苦有限,因此一直回避和你的这一生,但我终究还是正视它了。我正视它,才发现有多爱你。你也收手吧,不要再做那些事。今后不管是怎样的结局,我都陪你一起承受,好不好?”
他含泪点头,再度将她拥入怀中。他们紧密相拥,滚烫的身躯交换着彼此的忠诚与心魂。
祝秋宴终其一生,终于得偿所愿。
他热烈地凝视着她,她看懂他眼里的情、欲,那暴风雨前的宁静,深藏着他怎样危险的掠夺。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又亲她的嘴,她的耳廓,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厌,拉起被子将她推入无边的海浪中心。
之后又是一番无休无止的折腾,舒意记不清过了多久,窗边的天光黯淡下来,堕入黑暗,转而又变得明亮。
他们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在一起厮混了三天,之后饿到不行,祝秋宴才下床去给她找吃的。
她也洗澡换了条干净的裙子,祝秋宴刚好端着盘子走进来,把东西往窗台下一搁,拉住她的手。
她本能地讨饶,双手抵住他胸膛,小声说:“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没脸见刘阳了。”
刘阳已经在外面嚎了两个晚上,甚至拉起了二泉映月。她捂着脸,义正言辞道:“真的不行了。”
他唇畔呷笑:“谁说要做什么,来给我看看你后背。”
她没有什么行李,裙子还是刘阳拽着周梦安不情不愿地去商场挑的,质地柔软,就是款式有点老气,好在她长得好,穿什么都压得住。后背的拉链往下,露出她纤长的背。
夜里看,隔着一层,总是好像差了点什么。
白光下赤条条一目了然,那起伏的山峦间,藏的不是幽深的森林,而是成片浓密的黑色纹身,数百朵花正在她雪白的背后绽放。
祝秋宴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舒意扯了下拉链:“我也不知道,是突然长出来的。”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印记?”
舒意想了想:“好像是在火车上生出来的。”
祝秋宴帮她把拉链重新合上,整理了下头发,回想刚才刹那间看到的花样,隐约窥见千秋园的影子。千秋园哪一处种哪一个品种的花卉,应季修剪成哪一种造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拉住舒意的手,认真地问:“你觉得为什么会长出印记来?”
舒意有点犹豫。
秘密名单的事她究竟该不该告诉他?如果告诉他,会不会引来什么变故?赏金猎人所谓的正义,终点究竟在哪里?
祝秋宴说:“阿九,因为离奇的命数,我们没有办法像普通人一样,你生过一场大病,至今还有血亏的困扰,而我虽然不会死去,但或许哪一天报应就来了。我们之间存在一些没有逻辑,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这些可能是潜伏的危机,也可能是全新的转机,请你一定不要瞒着我,否则我会很担心你。”
“其实也没什么,你还记得秘密名单吗?”
她不会放弃追查金原和李榕桉出事的真相,而这个真相,显然已经与秘密名单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忌讳的了,她将骆杳杳和阿丽莎的事都告诉他,想起又说,“我醒来后联系过阿丽莎,她已经回到俄罗斯了,骆杳杳还在西江。”
“每一次当我找到一个新的名单继承人,身上就会长出一块像纹身一样的印记。”
祝秋宴直觉哪里不对。
“你不是说第一次察觉有这个纹身的时候,是在K3上吗?”
“我也不知道。”
当时她以为巴雅尔是名单继承人,可事实证明他的妻子阿丽莎才是,而且当时她只远远看到巴雅尔,还没跟他说上话,他就被梁宥杀了,那她为什么会突然长出印记来?
祝秋宴也在思索这些继承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理出确切的头绪,但他直觉跟过去有关。
“好了,先不说这个,快来吃点东西,你太瘦了。”
舒意点点头,一看托盘上丰盛的早餐,露出苦笑来:“你想我胖死吗?”
“不会胖的,消耗大。”
舒意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说什么荤.话了?”
他笑着扶额:“真没有。”拦腰将她一抱,放到妆台上,捏捏她的脸颊:“回头我就跟刘阳说,开发开发养猪的业务,其实我也挺想成为养猪大户的,唉,奈何当了养花人。”
“在火车上的时候你还骗我说是老师呢。”
“我真的当过老师,你不信吗?”
他搂住她的腰,一边塞了片面包到她嘴里,一边说,“不信回头我带你去原来任教的学校看看。”
她舔舔他指间的果酱,笑着说:“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甜吧,你们还不信~
第66章
腻腻歪歪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 韩良来了好几天终于见上祝秋宴的面,神色间已然是一副成年人看破不说破的超脱模样。
刘阳拍着祝秋宴的肩说:“你别不好意思了,韩良是过来人, 都懂的。”
三个人在千秋园酒店旗下的高尔夫球场酣畅淋漓地过了几招, 随后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聊了几句, 刘阳照旧是强硬的态度, 让韩良去跟嘎色谈,想要什么一次了断。
祝秋宴一反常态没有再做和事佬,也明确表态,要跟嘎色划清界限。
他这么一说, 不止韩良觉得讶异, 连刘阳也笑他铁树开花, 终于有了点干劲。
祝秋宴说,往日什么都没有, 自然不觉得害怕,而今有了什么, 又变得患得患失, 人好像总是在这样一种交替的得失心中生活。
刘阳调侃他:“俗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 你瞧瞧你都得意几天了?放心吧, 是你的跑不掉!”
祝秋宴任他促狭, 只笑不回嘴。刘阳打趣了一阵,知道他跟韩良还有事情要谈,先一步离开。
韩良问:“这个时期跟嘎色摊牌,你究竟怎么想的?”
祝秋宴直言道:“就跟你说的一样, 逆天而行是在玩火,我想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