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开启,脚步轻响,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年逾古稀、须发皆白,但是精神矍铄的老者。
那位老者穿着宽松舒适的灰色布衣,手里还端着一杯刚沏好的龙井茶,一双沉淀了岁月智慧的眼睛神采奕奕,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世外高人。
他慈祥开口:“阿烈,这次怎么想起带女朋友一起来了?”
“……老师,这是我同学,我俩刚才碰巧遇到的。”关子烈出于礼貌,转身向唐安斓低声介绍,“这位就是穆晏,著名魔术师,当年第一位获得‘金魔杖’国际奖项的亚洲人,火海逃生魔术最短记录的保持者,已载入吉尼斯。”
他真难得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语气间充满了对穆晏的尊敬和仰慕之情,而这份情绪也成功感染了唐安斓。
唐安斓乖巧地向穆晏鞠了一躬:“老师您好,打扰了。”
“不用客气,他叫老师,你叫爷爷就好。”
“穆爷爷您好。”
“阿烈以前都是独自来这里玩的,你是他第一个带来的女孩子。”穆晏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热情招呼,“来,随便坐,我给你俩去沏壶新茶,还有新买的巧克力泡芙。”
“不不,不用麻烦了,您……”
“没事儿,阿烈的朋友么,我理应好好招待。”
眼看着穆晏已经又转身进了小门,出于好奇,唐安斓凑过去偷偷看了一眼。结果不看不知道,合着小门后面更是别有洞天,餐厅卧室厨房一应俱全,欧式风格,装修得甭提多精致了。
她讶然回头:“这其实是穆爷爷的家吗?”
关子烈懒洋洋看她一眼:“我老师不止一处房产。”
“那这里是……”
“是他兴之所至,买下了一家三百平米的店面,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改造的——他说喜欢闹中取静的感觉。”
唐安斓不禁感慨:“这么机关重重,还真看不出是三百平米的店面。”
“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关子烈转身朝着墙边那座古老的落地钟,打开钟盒,熟练拨动了分针。
两侧厚重的桌板掀开重组,露出了藏在其中的十余个造型各异的八音盒,叮铃铃的悠扬音乐登时响彻了整座空间。
紧闭的书柜缓缓开启,书柜一共四层,满满当当摆放着稀奇古怪的魔法小道具,亮闪闪的,每一件都像是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这些都是老师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小物件。”
关子烈随后又拨动了时针。
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上,蓦然显现出枝蔓交错的玫瑰丛林,在灯光的映衬下,恍若月色里的暧昧梦境。
他最后拨动了秒针。
脚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原木地板,突然也变得透明起来,逐渐有溪水潺潺、锦鲤游弋。
唐安斓惊叹:“太美了。”
这创造力和想象力,真不愧是顶级的魔术大师,穆晏这相当于建立起了一个小小的魔法世界啊。
“关同学,你是怎么认识穆爷爷的?”
“机缘巧合。”
“所以……你也对魔术非常感兴趣了?”唐安斓说完,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对了,你的父亲本来就是有名的大魔术师,你以后肯定要子承父业的。”
却没料到,这偏偏是关子烈最不爱听的一句话。
他冷哼一声:“我不会做像他那样的魔术师。”
“嗯?”
他显然不愿就这一话题再继续下去,转而从书柜二层取下了一枚金属制成的六色魔方,托在掌心给她看:“猜这是什么。”
“……魔方?有什么特别的?”
话音未落,关子烈猛然双手合十,将魔方压成了像锡纸一样薄薄的金属卡片,随即用食指与中指夹着这张卡片,手腕轻动将其甩了出去。
金属卡片于半空中飞旋了一圈,嗡嗡掠过唐安斓发梢,他淡定伸出手去,在她耳畔用力攥拢了手指。
唐安斓本能惊呼:“你当心把手割破了!”
关子烈薄唇轻挑,似是笑了一笑,这大约是他和她自见面以来第一次笑,笑得颇有几分独属少年的张扬意气,潇洒得很。
他说:“你未免太小看人了。”
他在她眼前重新张开五指,见那张卡片居然莫名消失了,躺在他掌心的,赫然是一只扇动翅膀的金属蝴蝶,花纹繁复,栩栩如生。
唐安斓的眼眸亮如春水,她展颜笑道:“你好厉害啊!”
“雕虫小技而已。”
“变蝴蝶是雕虫小技没错,可阿烈的天赋与实力,绝不仅限于这些雕虫小技。”穆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他走过来,微笑着将茶杯递给唐安斓,语重心长道,“阿烈将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魔术师,你说呢?”
“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叫作穆氏小屋,算是我们的秘密据点。”穆晏道,“我平时除了周末要回家和儿子女儿团聚一下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你什么时候有空,欢迎和阿烈一起来玩。”
“啊……谢谢穆爷爷,我记住了。”
穆晏又转头看向关子烈,由衷赞美:“这小丫头真是又乖又可爱,你记得对人家好点,别总冷着一张脸。”
关子烈闷闷回答:“我们俩并不熟。”
“不熟?”穆晏奇道,“臭小子,你骗谁呢?魔方变蝴蝶这一招,是我当年追求你师母时用的,我没教过你,你怎么无师自通,懂得哄人家小姑娘开心了?”
“……”
唐安斓咬了一口穆晏递来的巧克力泡芙,她一边温柔道谢,一边暗地里偷看了关子烈一眼。
嗯?是错觉吧,他耳根好像红了诶。
原来大魔王也有害羞的时候。
*
在回去的路上,唐安斓再次坐上了关子烈的机车。
夜风呼啸,温度渐冷,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角。
关子烈敏锐察觉到了,他靠路边刹了车,顺手脱下外套,头也不回递给了她。
“凑合穿。”
唐安斓有些犹豫:“那你……”
“我不怕冷。”
她这才接过来,柔声开口:“谢谢你啊关同学。”
关子烈重新启动了机车,不过这一次他明显减速不少,平稳行驶在人烟稀少的公路上:“你家地址告诉我。”
“唔,缙平区洞庭路雪景公寓。”
“知道了。”
两人一路沉默,直至他送她到家。
这回关子烈倒是没有忘记,他伸出手去,让她扶着自己跳下车。
唐安斓往单元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忽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转过身来,将他的外套还给他。
她的神情是笑吟吟的,但是语气又很郑重其事。
“感谢关同学,让我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关子烈平静垂眸:“我也没做什么。”
“可你带我兜风了啊,还带我见识了穆爷爷的魔术小屋。”她很认真地问,“我下次还能去那里玩吗?”
“……”
“怎么,你不愿意?”
大概是今夜的月色太过柔和吧,衬得她眉眼如画,美不胜收。那一刻关子烈抬头,正迎上她充满期待的澄净视线,他的喉咙蓦然哽了一下,拒绝的话全都堵在那里,终是一句也讲不出了。
他叹了口气:“老师同意的话,你可以去。”
“到时候要通知你吗?”
“……你随意。”
唐安斓站在原地,目送他骑上机车扬长而去——她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在转弯的时候,被他挂在车把上的、她送的那个手环礼袋,险些滑落在地。
关子烈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果断迅速地抓住了礼袋,而后把礼袋的绳子缠在了自己手腕上。
她不自觉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低头将最后一块奶油果脯放入口中,转身脚步轻快地进了单元门。
其实他还挺喜欢那份礼物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烈哥:我并不喜欢这个丫头,甚至觉得她有点烦人,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我就是想用老师当年追求师母的招数,变只蝴蝶博她一笑……我他妈是疯了吧?
第6章 牛奶糖
钟晓笛在家的时候,由于父亲总是喝醉后回来跟母亲吵闹,她没有足够安静的环境写歌,所以只能占用上课时间偷偷写。
既然是偷偷写歌,自然就要面临着被老师发现的风险,而唐安斓就是她的最佳挡箭牌。
譬如今天的历史课。
“钟晓笛,写什么呢?”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神态威严叫她的名字,“辛亥革命在哪一年,你起来回答一下。”
钟晓笛一愣,她期期艾艾地站起身来:“那个……辛亥革命是19……19几几年来着?”
老师顿时气得头发又秃了几根:“你问谁呢?你问我啊?”
“……”钟晓笛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同桌唐安斓。
唐安斓用钢笔在课本上写了一个“1911-1912年初”。
她松了口气:“1911-1912年初。”
老师不依不饶:“那三民主义由哪三项主义构成?”
“呃……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
唐安斓又写了“民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