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怡悄悄瞒着自己的母亲,不准备做手术,听天由命。
但有件事,她觉得是时候说出来了。
疾病会带来痛苦,甚至死亡,但当事人有知情权,也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她告诉了姜未,那件发生在她小学三年级暑假的事。
那件事发生在七月的一个下午,具体日子徐子怡记不清了,她那时也很小,只记得大概。
九月初开学,所有同学都来了,班里唯独空着一个座位。
那是姜未的。
所有同学们都好奇她去了哪里。
姜未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性格阳光烂漫,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人缘和好,老师也喜欢她。
当同学们问起,老师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们,姜未同学生病了,在家休养,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上学。
可是过了一个多月,姜未都没来上学。
就连桌椅都被收走,老师说,姜未会休学一年,明年与下一个年级一起上学。
同学们自发组织起来,想要去姜未家里看她,也被老师拒绝了。
直到有天,徐子怡到办公室送作业,她听到班主任和其他老师的对话,吓得回去做了好久的噩梦。
她去得不巧,没听到头,没听到尾,只听到中间那段。
班主任感叹说:“真是心狠手辣,对个小孩儿下狠手,肾摘了一个,子.宫也伤了,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关键秦家那么有钱,非说不是他们家的责任,只肯赔二十万,要不是他们家那儿子,小女孩儿能出这事?”
“太残忍了……”班主任说,“听说她现在有点应激反应,不理人,整天发呆,夜里睡不着,以前多伶俐的孩子啊。”
“最残忍的不是这,”有个男声说,“那一刀,就是那个秦赐捅的……”
徐子怡知道秦赐这个名字。
在他们Z市的中小学部,这个名字算得上赫赫有名。
以秦赐为首的那帮男孩子,处处惹是生非,学校里没人敢惹,老师提起来都摇头。
徐子怡不清楚,像姜未那样乖巧的好学生,是怎么会惹上秦赐的。
这件事,徐子怡没有跟任何人说,学校里也没有人知道。
姜未没有像老师说的,休学一年,她在下半学期就来学校上课了。
还是和从前一样,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外表上看不出端倪。
徐子怡也没敢跟她提,怕惹她伤心。
她甚至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听错了,其实姜未并没有受那么重的伤?
小学毕业,徐子怡跟随家人去外地念书,之后就断了联系。
她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天偶遇姜未纯属巧合,听说姜未结婚了,徐子怡很为她高兴,但她没想到,姜未的丈夫居然是秦赐。
即便后来收了秦赐的钱,离开z市,她一想起来就觉得惴惴不安。
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曾经残忍重伤你的人,后来变成了你的丈夫,而你因为失忆,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想想都觉得太可怕了。
而秦赐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娶姜未的,简直耐人寻味。
赎罪?愧疚?还是别有用心?
她问过徐朗,为什么要瞒着姜未。
徐朗说:“秦太太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这样不好吗?痛苦的回忆忘记了,才能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告诉完姜未这些,徐子怡顿觉轻松了很多。
她大段大段地发了很多消息,姜未一直没有回复,就静静地听她说完。
姜未:你的意思是,秦赐捅伤了我?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徐子怡不知道。
她当年只是个小学生,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都很模糊了,她只能肯定,那天在办公室外听到的对话,肯定是在谈论姜未。
而“秦赐”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她也不会记错。
“抱歉,我能给你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些,可能这些会让你想起痛苦的回忆,但我觉得你不该被蒙在鼓里。”
“我想不通,当初你怎么会跟秦赐结婚呢?”
姜未没有回答,她一片茫然。
这时候,徐子怡给她发来一张照片,是小学毕业照,她曾经答应过姜未的。
“看见那个站你身后的男孩没?他是班长,那时候和你关系很好,在你住院时经常去看你,我感觉,他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
“对了,他叫杨照。”
姜未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她把冷气调到很低,把自己整个人都躲在被窝里,感觉这样才有一点点安全感。
她整夜地盯着那张毕业照,自己小时候面容稚嫩,但鼻子眉毛眼睛,哪儿哪儿都是她。
照片里,她对镜头笑着,眼神却很沉默。
站她身后的男孩,个子挺高,脸上挂着阳光的笑,牙齿洁白,他两只手在姜未脑袋后比了个V。
扫描的照片,有些模糊,但男孩的样子看上去熟悉极了。
杨照,是你吗?
姜未一遍遍地,轻轻摩.挲着他的脸。
同时,她摸到自己后腰那处纹身。
手指感觉到一片凹凸不平的起伏,她之前洗澡时就注意到了,她一直以为那是烫伤,后来才用纹身来遮。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肌肤平整,没有一处伤口。
所以,当年那一刀并不是贯穿伤?但又恰好捅伤了她的左肾和子.宫?
姜未茫然地想了一整晚。
她觉得徐子怡说得都是实话,她原本已经拿钱消失了,没必要再冒出来骗她。
还有那晚,姜未听到秦赐和他母亲说话,提到过她并不能生孩子。
那时候她还以为那是在做梦。
看来并不是。
可姜未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一只曲子里出现了一对不和谐音程,说不上来,但听上去就是有点怪。
因为药水的原因,姜未睡了一觉,等到醒来已是晚上。
秦赐在她的床边。
看到她醒来,秦赐欣慰地笑了,他握着姜未的手,想要摸摸她的额头。
姜未打开他的手,冷漠地盯着他。
“我想见我表姐。”她说。
第39章
“胡亚菲?见她干什么?”秦赐倒了杯水, 要扶姜未起来喝, 她看也不看一眼, 弄得秦赐有些下不来台。
姜未不太高兴地说:“我见我表姐, 还要为什么吗?”
秦赐放下水杯, 伸手来探她的温度,姜未连忙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路,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嘴唇紧闭,心情也不是很好。
今天忙了一天,工作都没顾上,一直守着姜未。
他不是为了看她这样的脸色。
“你病还没好, 等休息好再说。”秦赐说。
姜未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固执道:“我的手机呢?把我手机给我, 我自己给她打电话。”
“你喝水, 我帮你打电话。”秦赐平静地坐在一边,把水端给她。
姜未忍了忍, 索性她现在也口干舌燥的, 一把夺过水杯,仰头灌了,还撒了些在被子上。
“给太太换床被子。”秦赐看了她一眼, 吩咐章淑梅做事,转身走开。
章淑梅重新套了床干净的被子,给姜未换上, 又碰了碰姜未的额头,嘴里说着:“还好烧退了,以后可别开那么低的冷气,秦先生守了你一天呢。”
姜未听着她不住的唠叨,想到了父母。
听说,父母爱孩子,必为之计深远。
他们是怎么会允许,她和秦赐结婚呢?
过了会儿,秦赐回来,姜未睁大眼睛看着他。
“打过电话了,你表姐要办案,没时间过来。”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高兴。
姜未追问:“真的打了?”
“我还骗你不成?”秦赐皱着眉。
“那就只有你知道了。”姜未咳嗽一声,翻过身,背对着秦赐。
秦赐在床边站立许久,静静的看着姜未,既不离开,也不说话,姜未一动不动地,手抱着肩膀,连背影都透着冷淡。
良久,他坐下来,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感觉到她一瞬间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