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沉默了很久, 才侧头看了看肃修言。
肃修言说完后就一直等着她的反应,这时又张了张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程惜在他发出声音之前, 就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
她又努力吻了他一阵,直到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才放开了他。
肃修言的脸颊有点泛红,望着她皱眉:“你又突然怎么了?”
程惜笑起来,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既然说不准要在这里待几天还是几十年,那我当然是继续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事……把你睡了!”
肃修言脸颊微红地看着她, 神色还是十分复杂:“你能不能有哪怕一天, 忘掉这件事?”
程惜连连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无时无刻都在想, 魂牵梦萦!”
肃修言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着唇侧过头:“别说这些疯话。”
他这么傲娇到没边儿,程惜也早习惯了,她挑了挑眉问他:“既然我们一起来了这里, 那你就是跟我有肢体接触了?怎么接触的?”
肃修言脸颊看起来好像更红了一点, 移开了眼睛:“我抱你下楼……然后吃了安眠药,抱着你一起睡了。”
程惜听着他的描述, 连连咋舌:“你怎么说得好像你给我殉情了一样。”
肃修言的目光颇有些无奈:“你都想些什么?肃道闲说你在昏睡中很容易不知不觉陷入‘领域’内, 而一起进入的两个人除了要有身体接触外,呼吸也需要尽量同频。我也吃安眠药,抱着你睡着,最快也最稳妥而已。”
程惜听着就开心地去摸他的头发,还自行理解了一下:“你是怕我一个人不小心陷入到什么未知的地方去,才这么奋不顾身地追了上来?”
肃修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的用词有点问题, 没有奋不顾身那么夸张。在现实中看,我只是抱着你睡了一觉,并没有任何损失。”
程惜压根就不听他的强行解释,凑过去笑眯眯地在他唇上轻吻了下:“我的小哥哥对我还是这么好,是我的英雄。”
肃修言将她推开一些,皱了眉看她:“你的甜言蜜语倒是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程惜笑着又去抱他:“好,好,我知道小哥哥脸皮薄容易害羞。”
肃修言倒是没有继续推开她,只是皱眉抿着唇,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睛。
程惜看他确实累了的样子,就让他先躺下休息,自己去外面跟韩七一起收拾碗筷。
韩七看到程惜又出来,笑了下:“老朽先前着实没想到,程神医和曲城主倒也是旧时相识。”
墙板那么薄,程惜在里面和肃修言说话,他估计也都听到了。
程惜挑了下眉:“怎么,难道所有人都以为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韩七用挤成一道小缝的眼睛看她:“程神医此话怎样?”
他的脸很丑,但程惜很坦然地看着他:“我除了记得我跟他的事之外,别的都不记得了。”
韩七沉默了片刻,程惜还是直视着他的眼睛:“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却还不知道的,老先生能告诉我吗?”
这次韩七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程神医是第一个肯看老朽脸的人。程神医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来问,老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惜承认自己用了一些交流技巧,但她也确实尊重韩七,对方这么配合,她也就没有客气地问了个痛快。
按照韩七的说法,程惜这个“神医”,是在行医途中,被“曲城主”强行抓去覆手第一城的。
因为程惜的哥哥,同样也是神医的程昱是神越山庄的客卿,所以程惜也算是神越山庄的人。
神越山庄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门派,但神越山庄的庄主,同时也是中州巨富的肃道林,常年资助正义盟,能算是正义盟的幕后老板。
所以“曲城主”这番动作,算是正式得罪了正义盟和神越山庄。
这个世界的武林形势,并不是那种有明确正邪之分的格局,覆手第一城不能算是魔教,正义盟也不能算是武林正道,无非是各自为政的两拨势力。
覆手第一城当然跟正义盟是对头,但也不是你死我活的那种关系,长老们并不想撕破脸皮大战一场给第三方势力捡了便宜。
再说覆手第一城一直标榜实力为尊,城主都是通过“打架”这个简单粗暴的方式决定的,城主虽然是名义上的“武林第一人”和主上,但实际情况却往往更复杂。
比如现任城主“曲欢”,本来就只是覆手第一城死士营出身的死士,但是却实在太能打了,一路打遍天下无敌手,几个月前更是一掌把上任城主拍成重伤,当上了城主。
这样的城主当然会被长老们排挤孤立,既然城主不听话惹了事,那么被逼宫也就是正常操作了。
程惜听韩七说的时候,就觉得有点脑壳疼,等他说完,忍不住又确认了一下:“神越山庄庄主,肃道林?”
韩七“呵呵”笑了声:“乐善好施活菩萨,肃大善人,天下谁人不知。”
程惜又指了指里屋的方向:“跟我在一起的这个,几个月前才刚把上任城主干翻了上位的,曲城主,曲欢?”
韩七又“呵呵”笑了声:“数月之前,天下还无人知道‘曲欢’是何许人也,如今却无人不惧怕天下第一人的威名。一战成名天下知,这就是覆手第一城城主的威风。”
程惜想了下又问:“那神越山庄的庄主,是有公子的吧?神越山庄的公子们叫什么名字?”
韩七还是笑了下:“神越山庄没有什么‘公子们’,只有一个大公子,名唤肃修然。据说以前曾有个二公子,不过尚未成年就已夭折,名讳也没流传出来过。”
程惜沉默了一下,她刚醒的时候,肃修言就让她别在外人面前叫他的名字,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些事了吧。
在这个世界里有肃道林,还有肃修然,肃道林甚至还活着,只是肃修言自己,在未成年前就离开了家,还被父亲宣布已经“夭折”。
怪不得他不让程惜叫自己的名字,在这个世界里,“肃修言”这个听起来就跟肃家和肃修然有着什么关系的名字,是不应该存在的。
至于他为什么叫“曲欢”,程惜知道“曲”是他母亲曲嫣的姓氏,“欢”恐怕是随便取的,联系到他被家族放弃,还进了死士营那种地方,听起来就多少有那么点讽刺命运的意味。
程惜对神越山庄问得这么仔细,又看起来跟“曲欢”早就认识,韩七虽然听不懂他们在房里面说的那一大堆东西,但也多少猜到了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我还在城里时,就听闻过死士营有一种秘法,那就是选出来几名天赋秉异的好苗子,先传授给他们一种厉害至极也极为损伤心神的功法,待到他们练得差不多,再将几人关在一座密封的石洞中互相残杀,以此来逼迫他们突破自身的境界……
“七日七夜之后,若有人能活着出来,则必定功法大成,天下无敌。只是这法子上百年来极少成功,被关在石洞中的人,通常就是一起惨死在里面。久而久之,这法子也不过就是死士营用来折磨人的酷刑罢了。
“不过老朽听过传言,就是用这种方法武功大成之人,无论什么年纪,都会一夜白头。曲城主年纪轻轻就武功盖世,不但出身死士营,还有一头白发,只怕是死士营这么多年来,终于成功了一次。”
程惜一边听着这些,一边就忍不住想这个世界的肃修言可真够惨,不但还没成年就被父母抛弃,连武功都是用这种方法获得——哦,他心脏里还长了个蛊,稍微累着点就会吐血。
这哪里是霸气侧漏大BOSS的设定,这简直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命也不好的苦情小可怜。
也许程惜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过于复杂,韩七就没有继续渲染这种悲情气氛,而是清了清嗓子不再多说。
程惜也没再多问,帮着韩七收拾好东西后,就回里面的房间去看肃修言。
肃修言已经躺下睡了,程惜走过去借着桌上油灯的昏暗灯光,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下。
肃修言睡得并不沉,微皱了眉睁开眼睛,就看到她那双大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深邃,里面还有些反光,就是说不上来那是泪光还是凶光。
他顿时有些惊悚,身子本能地往后侧了侧:“你又怎么了?”
程惜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把衣服脱了,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身体。”
肃修言咬了牙,额上泛出些青筋:“你信不信这要不是在别人家,我早就把你收拾了!”
程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唉?你想什么呢?我是听韩老先生说这里的你以前出身死士营,还被人虐待过,想看看你现在这具身体上有没有伤疤而已。”
肃修言看着她沉默了一阵:“我自己已经检查过了,没有。”
程惜还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肃修言知道自己要是不让她看,今晚估计是别想安生了,就坐起身,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黑衣里面还有白色的中衣,程惜颇有兴致地看他一层层脱着衣服,看得肃修言眼角都微抽了抽。
他的肤色还跟现实里没有什么区别,胸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遭受虐待的痕迹,不过他胸前那个手术留下的浅浅白色疤痕却还在。
程惜抬手轻摸了上去,感受那一点很细微的凸痕。
哪怕是陈年的伤疤,也依然比别的地方的肌肤敏感,特别又是在胸口这样敏感的位置。
程惜摸了几下,就听到肃修言的气息变得有些不均匀起来,她抬眼看了看他,看到他微侧过的脸,眼角微垂,下颌有些紧绷。
程惜不知怎么就想起来那句“灯下看美人”,然后她就……低头用舌尖在那处伤疤上轻舔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程惜:来,脱光了给你做个检查。
肃二:……手放上来可以,舌头拿开。
程惜:别那么小气嘛,舔一下又不会少两肉。
肃二:呸!
第43章 每个人的内心戏都很多,不是吗?(2)
她的脖子再次被快到避不开的手掐住了, 她没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压迫,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压低了的声音里有些气急败坏:“你是不是觉得, 我不会失控?”
这个“失控”不用问, 也知道指得是什么。
程惜颇有些坏心眼地将身体又前倾了一些,用手勾住他的手臂, 顺着他□□的肌肤,缓慢地向上摸去:“哪里,我觉得你的自控能力,实在是太好了点。”
肃修言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毕竟男人的反应都来得很快也很猛烈, 而身前这个女人还在不停火上浇油。
最后还是外面的韩七重重咳嗽了两声, 提醒他们屋里的门板不但很薄, 而且还一点都不隔音。
肃修言再次深吸了口气,松开握着她脖子的手,拉上自己的衣服,翻身躺下, 留给她一个背影:“别闹, 睡了。”
程惜也没真想给韩七老先生造成困扰,闷声偷笑着贴着他躺下来, 顺手搂住他的腰。
他的身体略微紧绷了下, 却没有将她的手移开。
程惜满意地在他背上找了个好位置窝起来,抱着他美滋滋地说了声:“小哥哥,晚安。”
这里夜间还是挺冷的,但程惜有大号人肉抱枕取暖,睡得还是很安稳。
只是她这一夜的梦,实在也太乱了些, 她好像是陷入到了另一段人生中,又好像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这个梦里,她从小时候起,就和哥哥一起跟随隐居的父母学习医术。
后来父母被仇家杀害,她在九岁时第一次下山,跟随哥哥一起投靠神越山庄,然后在这里,她遇到了独自在偏僻庭院里练剑的黑衣少年。
她以为这个少年也是跟自己一样,是因为不再有父母可以依靠,所以前来投靠肃庄主。
因为她在这里遇到他了几次,他总是一个人,身旁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她在旁边看他练剑,虽然并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但却利落又好看,看得出以后能成为一个少年剑客的风采。
她也渐渐跟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搭上了话,喊他小哥哥,跟他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对父母和山上生活的思念,对哥哥的心疼,还有对这个神越山庄还有巨大的江湖的困惑。
不管她说了些什么,少年总是一边练剑一边听她胡说,间或会答上那么一两句,表明他一直都在认真听着。
有天,她终于说自己的事说得烦了,就问他为何苦练剑法,难道有什么远大的抱负?
少年沉默了许久,才回答她:“人总要有些本事,才能派得上用场。”
她听了这句话,更加坚信这个少年也和她一样,是寄人篱下的孤儿,为了让自己更加有用一点好报答恩公,才如此努力。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没能在那个庭院里找到他,又听说山庄里那个娇生惯养的二少爷染上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