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纨素现在见魏璇,心情比之前已经大不相同了。她已经拨开迷雾进入了更大的迷宫,对于揭开真相、寻找姐姐背后的答案反而更加执着,因此没有了丝毫怯懦,机敏又从容。
魏璇听她语带娇嗔,终于抬了抬眼皮,却答非所问:“那间房子你住着还舒服吗?”
白纨素小脸一鼓:“那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多害怕啊。”
魏璇讪笑一声,把炫富的话说得轻描淡写:“房子对我来说一钱不值。你不喜欢这套,全市所有的楼盘可以随便挑,前提是你要学会看楼盘。”
“除了魏总,还有谁能这么厉害?魏总不陪我看,我跟谁学啊。”白纨素有意无意的恭维话让魏璇脸上顿时有了三份笑意:“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就来陪你。”
听魏璇的意思,他显然有更重要的谋划,把女人暂时放在了一边。白纨素眼珠转了转:“魏总,老先生约你今晚八点钟见面,说是时代广场的老地方。”
见他神色一凛,她身影轻巧旋转,落在了魏璇膝头,雪白纤细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你们要谈生意呀,带我去吧。”
魏璇凝视着她那漆黑深湛的眸,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嘴角,眉心却映出一道沟。
“这是很重要的生意,带你去你也听不懂。”
白纨素不乐意了,但她说话倒也聪明:“魏总说过要我学习很多东西的,我现在就要跟你学怎么做生意。”
软玉在怀,魏璇这次却没像上回一样急不可耐,只是揽着她,竟还多了几份耐心:“你要从小事学起,现在就学着做大事拔苗助长是行不通的。我让你学车,你报名学了吗?”
“还没呢。”白纨素嘟起嘴来。魏璇笑了笑,指背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刮:“我给你报个驾校,你一会下了班就报到去吧。乖乖学习,等我有空了来找你。”
白纨素没想到,她在魏璇面前极尽乖巧,还是三言两语就被他打发掉了,什么话都没套出来。
魏璇可并不像钟楚寰,她撒个娇,什么都能磨得下来。他是个至深之人,不让任何人对他彻彻底底地了解。同时又极度精明,身边几乎没有过可以信任的人,因此对一切都有所保留。
但白纨素却觉得魏璇似乎有一层壳。透过这层坚不可破的外壳,偶尔可见他内心极为混乱的一面,在这混乱的背后,还有一层极深的空虚。
只不过她没什么时间和耐心再去与他周旋了,她必须快点想别的办法行动。
悻悻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沈溪还在,魏璇见她站在门口便唤了她进去,吩咐道:“今晚别按时下班,七点半开公司的车送我去一趟时代广场,叫保镖跟着,九点来接。”
要不是她不会开车,怎么会连魏璇的行踪都打探不出来?或许魏璇换秘书正因为觉得她没用,被一个沈溪都比下去了!白纨素气得咬牙切齿。
更令她恼恨的是,那些能追踪魏璇的奇技淫巧,钟楚寰一样都不肯教她。
没技术,她还有头脑和人。喝酒打架收小弟,谁说没什么用了?
“耗子,我是你姐。”白纨素一出电梯门就打了个电话给管浩,“帮我跟踪一辆车。”
第92章 窃听
老先生终于现身了。这让连日来有几分忧心忡忡的魏璇精神为之一振, 但他当然也没打算带白纨素去见老先生。
白纨素是老先生安排到他身边的。他当然不希望他们之间做过什么交易,就算做过,那么她也最好与这些事情无关。
如果他身边迟早要有一个人,那么他也希望那个人是干净的人。
白纨素虽然和魏婉完全不一样, 如果把魏婉比作纯洁的白玫瑰, 带着一种因为被保护得完好而不设防、不染纤尘的美,那她就是全身带刺的野玫瑰。花娇艳,刺也生得又乱又长。但她身上的那种洁净, 是野性原始的纯真,是一切本能、一切欲/望绽放之后,绚烂不加掩饰的凛冽。
这样的女人温室里养不住。
“魏总,晚上好。”
老先生见魏璇一个人坐在密闭的大包间,灯光迷离打在面前的茶案上,案上已经放好了茶水和简单的小食,保镖和秘书都不在身边,便也吩咐刘宏:“你去外边等着吧, 盯着点儿,别让服务员随便进来。”
紧跟其后的刘宏便没进门, 而是留在了门外。
他摇晃着坐下, 叹了一口气。正巧也没有胃口,喝些清茶倒是好的。
“曲云通消失了。”老先生靠着椅背沉吟道,声音有些烦躁,也有些沙哑,“警察现在正在药厂里兴风作浪,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怕善育苑也坚持不了几天,很快就会被他们查个底朝天!”
曲云通这个怂包,偏偏在这时候选择藏起来,抛下工厂,说不定还想一跑了之。近几天鑫阳制药被警方控制,魏璇也很是担忧。毕竟他在鑫阳制药投了一笔钱,若是因此被牵扯,卫迅娱乐和他就都要遭大殃。
他当然不能主动出面找曲云通,只能干等着老先生出面。
魏璇面色略微凝重了些:“您没派人盯着点曲云通?”
“哼,我对他是何其信任。”老先生冷笑一声,面色铁青,“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他想大难临头各自飞,那就大错特错了。”
魏璇第一次见到他不够从容的样子。通常他见魏璇都会选择亲自登门拜访,而今天的地方是他指定的,他自己经常光顾的会员制私密会所,可见他已经开始疑神疑鬼,担心这些地方不再安全了。
“第一,鑫阳制药厂里还藏着那么多东西,必须马上转移。”老先生低声道,“第二,那个买家一直在找我,甚至还威胁我。我可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鑫阳制药厂失火,变相欺负了买家,怪不得他近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魏璇知道老先生有的是钱。他的钱加起来可能比整个魏氏产业还要多,但为了掩饰其来源全变成了固定资产,关键时刻一分都拿不出来。挣了那么多不敢动的钱,就像养了一个碰不得的绝世美人一样,虽然表面光鲜,但终归又有什么意思?
他目光如炬,似乎从墨镜里透了出来,直直地盯视着魏璇的脸,“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请你想办法了。”
魏璇沉下眸子,思索片刻:“我刚刚做了一大笔投资,也暂时没有那么多钱了。不过有什么能帮老先生的,您尽管讲。”
见他神情略显轻松,似乎心里早有些打算,老先生也放心了一点:“我需要一辆不会被查的车,把新的一批‘货’和原料运出去。”
“您想把这批‘货’交付给买家,用来顶之前那批未出仓的。”魏璇微微一笑,老先生也会意笑道:“孺子可教。”
“只不过我听说这批‘货’还处在实验室阶段,是实验品。”魏璇摸了摸下巴,“能不能完全替代您之前的,尚未可知。”
“那也不能再耽搁了。原料都是钱,我们必须得运出来,否则赔在里面就完了。”老先生断然道,“车的事,你有办法吗?”
魏璇似乎胸有成竹:“还是要利用常规交易的方式流转货物。我母亲那里有一个慈善私募基金会,每年的盈利都有一部分会用于慈善事业,这家基金会背景非常安全,里面有很多名流政要,警方是不会查的。我们可以以捐赠贫困地区的医院为由走一笔账,名目就是贵重药品,用我家合作的安保公司运送出去,在省际公路的入口换车,把货物运往外地销货。”
老先生大致听出了端倪,面色逐渐平静下来,点了点头:“还是你有办法。你确定警察不会检查?”
“老先生放心,运送和交接的车都由我来提供,就算他们会查,也与您无关呀。”
听他这么一说,老先生的神情虽还有些灰暗,到底稍稍松懈了下来:“什么时候才能运出去?”
“凡事宜早不宜迟,当然是越早越好。”魏璇接过话头,“交接的车我会给您安排好,您只需要出个心腹开车,到地方等着接货就行了。只不过既然是交易,就得有人签合同签单,把货物出仓才行啊。您还是得去找曲云通或者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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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你听着什么了?”隔壁的房间里电视正开着,霓虹闪耀。白纨素趴在电视柜下面,只露出下半截身子,活像个修电路的。
“你们给我小点声!”她三下两下从地下爬出来,呵斥着管浩和胖子这几个正在沙发上、桌子上活蹦乱跳的活猴子。
管浩手里正拿着一个青苹果啃呢,骑在包间里的沙发背上跟着音乐扭动。见白纨素嗔怒,他赶紧挥挥手,示意兄弟们消停点,跳下了沙发背:“姐,这一万块起的会员卡,两千块一晚的包间,一点不享受多浪费啊,兄弟们这是在帮你省钱。”
他见白纨素还在电视柜下面偷听得起劲,便也跟着钻了进去。
“怎么样,我发现的这个地儿好吧?我有经验的。”
“闭嘴。”白纨素狠狠拍了拍他的头。
这种包间隔音很好,墙上都贴满了隔音材料,光贴在墙上是听不到任何隔壁传来的声音的。管浩无意中发现电视柜下方有个通向隔壁的孔洞,是走电线用的,白纨素小心把耳朵贴在上面,才听得到隔壁的谈话声。
“怎么还要经过曲云通,我上哪儿去找曲云通!”老先生面色一沉,情绪又暴躁起来,咬牙切齿,“就是因为找不到他和他的人,我才找你!他坏我的大事,要是找得到他,我一定要跟他算总账。”
魏璇温言劝道:“老先生息怒,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和气为贵。”
“和气个屁!”老先生大怒,全然失了平时那股儒雅风度,“他也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关键时候只顾自己,把别人都放在火坑里,这小子,不得好死!要是这关平安过去,我必须换个人控制鑫阳制药厂。”
“老先生别急,”魏璇笑了笑,“我知道曲老板的女人在哪,她就在海滨市场的海洋宾馆。前几天她刚做成了一单生意,跟船运公司签了合同,包下了一条货船。”
老先生闻言不语,只是挑了挑眉。
“鑫阳制药的资质和印章应该都在她身上,她肯定也知道曲云通在哪。这可是我花重金托了私家侦探打探来的消息,老先生是不是应该谢我?”
难怪魏璇如此镇定,原来他早有准备,不愧是个心思周密的人。老先生点点头,对他大加赞许:“一条船上的人里头,只有魏总有情有义。这次的难关过去了,我会对魏总有实质性的感谢的。不过……”
解决了眼下,他还是要考虑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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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是怎么监控我的手机的?”王帆掂着手里那台全是划痕的旧手机,百思不得其解。
“监听分两种你知道吧。一种是利用移动通信的监听接口做合法监听,还有一种非法监听需要设备,或在手机里植入软件。”钟楚寰接过那台旧手机看了看,“但是外部监听设备很容易被反监听设备嗅到,在手机里植入监听木马最安全、最不容易被察觉了。”
王帆疑窦重重:“既然发现不了,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钟楚寰冷笑:“我的学白上了?这种程序通过无线网络授权破译密钥植入,在你接打电话的时候自动允许第三方接入。不过它使用的是你的线路和流量,一旦处在信号不大好的地方,就容易导致通话质量下降。可你的手机号码是你们公安系统分配的,信号应该是最好的啊。我当时就怀疑……所以在你跟我通话的时候,用另一部手机拨打了你的电话。”
“打通了?”
“对,而且你并没发现。但是可能因为我没有安装母程序,无法切入我们的通话。”
王帆大惊失色:“那我手机里的东西岂不是都泄露掉了?”
“放心,这种程序因为占空间很小,安装快速。但功能不强,是针对通话和定位的,一般不能劫持别的东西。”钟楚寰摇头道,“你还是好好回忆一下到底使用过什么地方的公共网络、把手机放在过视线之外吧。破译手机密钥、加载程序虽然不是几秒完成,但有十分钟就够了。”
王帆耸了耸肩,也松了口气:“厉害。”
他所能想到的地方就只有三个了:公安局、家,还有医科大学的药物研究院。
王帆不是本地人,除了同事之外,在A市并没有多少亲友,同学已经都成了同事,知根知底,平时办案又忙。平时他在外面办事接触的人鱼龙混杂,通常都十分警惕,除了同事之外接触足够多、能让他完全放松警惕的,大概就是这几个朋友。
在展扬他们研究所谈事情的时候,他烟瘾犯了,确实有时常去厕所里蹲蹲坑、抽颗烟、想想案子的时候。
只是展扬……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已经对他做过基本的调查了。”尽管王帆的眉头越皱越深,钟楚寰也只得把话继续往下说,“展扬和他母亲是在十七年前落户本市的,查不到他们从前的任何信息资料。”
“什么资料都没有?”王帆突然一挑眉,“户口是怎么上的?”
“什么都没有。户口可能用了一些其他方法……”钟楚寰遗憾地道,“我已经用了能用到的所有调查方法。唯一获得的消息是他母亲展太太曾在小镇的码头织过渔网,但消息的准确性也值得商榷。”
王帆皱着眉、抿起嘴,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太可疑了。”他汗毛竖立,“我怎么一直都没注意到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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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在天,钟楚寰在药物研究院的办公室里等到九点钟,还没把展扬给等来。
大实验室里寂静无人,只有灯亮着,窗外风吹树响的簌簌声依稀传来。
白纨素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一条信息也没发。钟楚寰正有些坐不住,却听见走廊里脚步声响,有人回来了。
展扬风尘仆仆进了屋,手里拿着一枚夹着些纸张和笔记本的的文件夹,仍旧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身上还带着一丝夜风的潮湿气。
钟楚寰忽然想到,王帆曾提及在鑫阳制药厂见展扬的时候,他在收拾仓库里的物料,手很脏,白大褂却十分干净。
“学校请来了国外讲师,办了个学术讲座,现在才散。让你久等了。”
他把材料放在桌上,先打开文件夹匆匆整理起来。钟楚寰留意瞟了几眼,都是一些讲座材料和详尽的笔记。看来展扬对学术研究确实很有热忱。
整理完材料,他才露出一个歉意又礼貌的微笑:“我们出去喝几杯吧,我请客。”
钟楚寰极少见展扬碰酒,这次他请客喝酒倒是很意外。但是他立马就点头应允了,因为酒桌上更容易套出真话。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更两章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