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路上,老师都在讲电话。
沈稚则在思考。
她是不是被欺负了。
倒也不至于。现在都不算正式开学,大家话都没说过几句,只能说是被推卸了责任。
毕竟谁都不想干杂活。
“以后你当女生这边的负责人吧,你是沈稚对吧?”要给派差事了,却还不知道她叫什么。老师说,“今天男生那边又出幺蛾子了。我有急事,你先替我过去跟教官说一下。我马上来。”
沈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她没有义务帮任何人的忙。不用夜训,她可以回去吹着空调看会儿小说,或者去超市挑选明天的早饭。沈稚磨蹭了半天,还是没能掉头就走,只是先低头订了份外卖,散着步去校门口。
夜风有点凉,沈稚抱着手臂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看到黄色的电动车风驰电掣,停下后直接将包装往铁栅栏里一放,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怎么电话都不来一个。
她走上前去,特意看了一眼小票确认。收货人的姓名进行了保密处理,能看到是“沈*”。打开包装袋,是她订的东西。
沈稚漫不经心,边走边吃,刚含住第一口,顿时愣了一下。
她吐了出来。
豆腐脑是咸的好还是甜的好?这是中华上下五千年至今争论不休难分难舍的一道亘古难题。
沈稚向来是咸豆腐脑那一派的。
然而眼前这份豆腐脑显而易见是甜的,还是加了几倍糖的那种。
她第一反应是店家送错了,刚点开外卖软件,一个预料外的来电突然降临。刚接通,对面只撂下一句话:“沈女士,你外卖到了。”
沈稚一声不响,下意识去翻手中的塑料袋。她重新检查了一次那张小票,这才看到,订外卖的人的确是“沈*”,但是后缀是“先生”。电话号码也明显不是她的。
尚且是戏剧学院大一新生的夜晚里,沈稚拎着吃了一口的甜豆腐脑,站在夜风里久久无言以对。
她正走神,身后就响起她的名字。她回头,看见是同宿舍的孙梦加,还有另外几个女同学。
“你怎么在这,也是来看男生受罚的吗?我们刚被赶出来。”孙梦加憋着笑说,“老师好像在找你。”
沈稚问:“怎么了吗?”
别的女生回答说:“军训期间不是不让出校嘛,有男生翻墙出去了。结果下雨了,被抓回来,全部蛙跳,笑死人了。”
沈稚朝那个方向看。
果不其然,十几个男生正在绕着操场蛙跳。
她在看蛙跳,班主任却看到了她。“沈稚,”老师不容分说把她拉过去,“他们再跳两圈就完事了。有几个让保管了手机,等会儿你还过去吧。”
他把垒起的几只手机递过来。
沈稚的手比一般女生的要大些,十指修长,轻轻松松接过那些手机。
高大的影子笼住女生,有人说:“我帮你拿一些吧。”
“不用了,谢谢。”不习惯麻烦别人的沈稚下意识躲了一下。
一张不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是之前跟着同学见过的学长。
还想说些客套话,却被那操场上的一声疾呼打断:“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得转移过去。
“水全溅我脸上了,去你妈的!”一个正在蛙跳的男同学咆哮道,“沈河!”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第2章
“你相信命运吗?”
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大学男生说。
沈稚尽全力向比自己高一年级的学长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这种酸掉牙的台词还拿来搭讪,看来是实打实的自我陶醉,自恋到极点。正打算回答“不相信”,他们中间忽然插进一个人来。
男生穿着T恤,黑发,露额,不打耳洞,眼睛漆黑地盯着前边,即便空无一物。
“让开。”这个人边抬起手臂擦汗边挤进来,从沈稚手中的手机里抽出一部。
沈稚有片刻的失神。
她认识他。
现在是夏天。在这之前的冬天里,她和想在双一流戏剧学院考试上唱《死了都要爱》的男生相遇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男生们已经陆陆续续解散了。而沈河也是从那些人中间出来的。沈稚没能盯着他看多久,因为学长马上又驶入正题:“学妹这么漂亮,应该有男朋友吧?”
沈稚不说话。
给自己添麻烦的真话不能说,假话又怕引来新的问题,她犹豫不决,没注意到本来已经离开的同级生又回头。
沈河说:“我去拿外卖,你去不去?”
她诧异地望着他,几秒钟后才觉察到,他在跟自己搭话。
“不去我走了。”他说着要转身。
沈稚当即应声:“去。”
她匆匆忙忙,把手里剩余的手机给学长。反正他之前也问过要不要帮忙。沈稚跟上去,两个人加快脚步,逃也似的走掉了。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年轻的男生和女生一前一后走在一起。沈稚想问他的名字,没想到沈河取了外卖,直接开始拆包装。刚吃一口,他就自顾自地抱怨起来:“呕,这豆腐脑怎么是咸的。”
沈稚说:“难道还是甜的?”
沈河说:“当然该是甜的。”
沈稚说:“咸的更好吃。”
沈河说:“甜的更好吃。”
两个人僵持不下,用目光对峙。“二选一。”最后沈稚开口,问他说,“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
沈河回答:“可口可乐。”
沈稚问:“oasis和blur?”
沈河回答:“oasis。”
沈稚问:“太极拳和健美操?”
沈河回答:“那当然是健美操了!”
在沈河爽朗的神情下,沈稚难以置信地侧过身去喃喃自语:“怎么会有人完全不一样——”
沈河把吃过一口的豆腐脑装回去,随口问她“怎么了”。
“没关系。”她瞥见他包装袋的小票,恍惚间意识到什么,“你是‘沈*’?”
“是啊,”沈河回答,“我是‘沈*’。”
沈稚牵起自己那份外卖的小票,说:“我也是‘沈*’。”
她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他也回赠以同样干巴巴的笑声。然后沈稚为自己拿错外卖道歉,沈河倒是不怎么生气,交换以后重新开始吃,一点也没嫌弃她动过。
沈稚说:“对不起啊,我吃了一口。”
沈河说:“你的口水又没有毒。”
他坐到台阶上,甚至没关心地上脏不脏。沈稚站在一旁,她原本是想走的,但是她先出错的,终归有点对不起人家。
于是沈稚也坐下了。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了自己点的豆腐脑,然后各自回去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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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回想起来,他们没有过自我介绍。
那种正儿八经的“我是沈河”“我的名字叫沈稚”之类的话,从来没向对方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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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期间,沈河与沈稚分别是男生和女生的班长。
沈稚是老师点名选的。
沈河是同学们推选上去的。
沈稚当选是因为性格沉稳。说得更直白些,就是适合当冤大头。
沈河当选不完全是因为人气。的确有些人喜欢他,但还有一些纯粹只是起哄、想给他找麻烦,毕竟班长就是苦力。
但是,与其说是沈河被找麻烦,倒不如说是沈稚麻烦大了。
他们不是很合得来。
第一次收集入团信息,也没和沈稚商量,沈河直接把老师给的期限提前了一天。
有看到外班通知的同学来问沈稚,沈稚又去问沈河。
他说:“之前我们说好了吧?我负责收,你负责整理,互不干涉。”
她说:“我不是要干涉你……”
“早点收上来,你那里比较好整理。”沈河抬眼,一字一顿地回答,“我是这么想的。”
“其实也不必要。”
两个人沉默了好半天。
“那你去放宽半天吧。”最后沈河说。
她正纳闷他为什么会松口,结果又听到他补充一句:“唱戏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总归是会好办事些。”
第一次团建,老师让班长上交提案。沈稚左思右想,衡量了交通、价格、人数等众多因素,做了计划,最后觉得环球乐园不错。大家也没有异议。
投票时突发状况,同学们硬生生被沈河煽动得选了迪士尼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