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有这些,只是因为他可以有。”高姜说。
相比较起来,罗氏就粗糙很多。少有这些华而不实的置业。
“闻家与奚家、鲁家、公孙、冯家, 以及唯一的高加索人种德古拉家族,是促成帝国建立的主要力量,地位仅仅在于圆桌之下,这些家族,延续到现在相互之间虽然有起有伏,总体来说,还算是和平共处。虽然民众对于前线所知不多,但这些家族心里是很清楚现在形势的。他们只是不想让民众对军部和永明太过推崇。永明的存在,他们虽然忌惮,扶着罗禁来制衡我们,但又不得不依赖。我们两个分支相争,他们一向是乐见其成。”
说着他回首,看向远处热闹的人群:“今天大概都在。”
远处人群中,也有一些人在看这边。
黎多宝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也不关心,扭头继续慢步向马场走。
马场中有白色的、黑色的骏马,在场地中慢跑。鬃毛随着轻快的步伐有节奏地跃动。
“学校有生物课。里面有驯骑科目”黎多宝说。当然不是骑马,而是教学员如何就地取材,遇到哪些生物,是可以使用的,怎么使用,又要怎么快速驯服使它成为自己的助力。
她在一次送货的时候见到过一种植物,看上去像椰子,如果受到激烈的碰撞会爆炸,喷射出有腐蚀性的粘液。
回到江南回放任务过程的时候,东郭说,那根本不是植物,是动物。喷射出去的是它的消化液。如果掌握到技巧,可以让它跟着自己,或者去你想让它去的地方。
这让她对生物课抱有很高的期待。
不止生物课,还有机械原理之类。大家看课目的时候看到这种课还讨论过,上前线,重点应该在战斗能力,
为什么这种课程,要放在必修科目里。
但实地训练让队伍里的人对一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吸引力的科目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他们意识到,这些看上去不关相关的课程,有一天很可能会救自己的命。
两个人在栅栏边站了一会儿,就有小马踱步走近。
黎多宝伸着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它立刻打了个响鼻,然后走开了。
马是地球上的生物,但黎多宝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因为地球上并没有很多生物了。特别是近几年,灭绝得很快。
据说在更偏远没有人烟的地方,会好一些。也有人说,只会更差。因为那些地方之所以没有人烟,是因为早就被挖光了一切资源,成为一片除了坑坑洼洼的大小坑洞什么也没有的荒芜之地。
周莉莉家在地球上主要经营的,一开始是泥土。他家将这些泥土运送到其它需要的星球,起家后开始经营新能源。地球上有一种矿石,虽然不能做为能源,但是周氏开发的一种新能源的必须成份。
黎多宝拍了马的照片,发在个人页面。
果然周莉莉的评论立刻出现在页面上。随后她发送了一条消息过来:“你回头。”
黎多宝回身,就看到一团淡蓝色的人影正从人群里出来,向这边跑过来。
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裙摆随着动作飞扬,蓬松的头发在仿自然光线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我找你半天。”两个人拥抱了一下,周莉莉非常兴奋:“你长高了吗?”
黎多宝摸摸鼻子:“大概一厘米吧。”
‘偶’与身体有其它的共鸣,身体要是发生一些改变,‘偶’也会产生同样的变化。
两个人好久没有见。凑在一起免不了‘唧唧咕咕’。
高姜站远一些,静静侍立。
庄园主楼三楼上,海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由得笑咪咪,正在和人交谈的闻良臣停下来,扭头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那两团娇俏的身影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
黎多宝穿的是改良过的唐装,因为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有些隆重。身上黑色暗纹唐式短袄很紧,下面暗红的刺绣蓬裙,脖子上海蓝色宝石链子下坠着黄金的长命锁。头上挽着两个发髻,红缚绳上坠着珍珠。不够华贵,显得十分低调。
看着像从古画走出来的。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爬过栅栏,跑到马场里去。
马群里的马,随着她走近,略略散开了一些,她抓到一匹没有卸缰绳的,牵到栅栏边上。大概是想给朋友摸一摸。
大风把她的衣裙吹得乱飘。让她看上去像一朵怒放的花。
两个女孩凑在一起,似乎是想骑到马背上去。但没有成功。
摔在地上弄脏了衣服和脸,然后全不在意地大笑着相互打闹
起来。
有时候闻良臣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身上身命的流逝,虽然以他的生理规律上来算,只是中年,但却时不时,有一种人到暮年的疲倦。但看到黎多宝,就不由感慨生命是如此的神奇,人的身体中竟然可以孕育另一个人,她长大了,既是他生命的延续,也与他毫不相关。哪怕她的外表是这个样子,可他却并不在意,仍然感到喜悦与安慰。
闻良臣的女儿——这几个字,他想起来,就不由自主地表情温和一些。
这时候楼下的人上来说,已经备好要行礼了。
海明立刻问:“要不要把大小姐叫进来?”
闻良臣摇摇头:“她估计也不想凑这些热闹。随她玩去吧。好不容易放一次假。要交际,以后多的是时候,也不急在一时。”
黎多宝和周莉莉从马场爬出来,海明已经叫人过来引她们去黎多宝的房间。
佣人说:“从几个月以前就开始装修,前几天才刚刚装好,先生不满意,又改了一些地方。昨天做完了消杀。”
屋子是顶楼,走出楼梯就是小客厅,卧室、书房、大大的阳台上,放着躺椅人阳伞,旁边是小泳池。站在这里眺望四周,景色一览无余。还有一间房空着,里面空间超极大:“军一大似乎有专业课是要动手的,这里可以做工作室,敲敲打打都可以在这里做。”佣人说。
周莉莉特别问:“闻先生住哪里呢?”
佣人说:“闻先生一直是住三楼的。这次太太进门,也没有换位子,太太的房间在二楼。”
周莉莉有些意外,但没有再追问。
黎多宝在桌上看到一张旧照片,是一个年轻女孩,抱着课本,站在一楼大楼前面,身后是来来往往的学生。
周莉莉惊讶:“这不是我们学校吗?”拿起来看,反面用钢笔在角落写着一个缩写:“这是谁呀?”既然是旧照片,不是海报样纸,总不可能是买相框送的。
佣人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不小心放错地方的。”黎多宝说。庄园里上上下下都重新装修过,东西摆错地方也有可能。
两个人换了居家袍在房间呆着,让佣人有时间把她们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清洗。
周莉莉压低了声音问她:“他就一直这样跟着你吗?”指指门的方向。
高姜在外面。
“恩。”
“我听周笛安说,高姜这个人非常厉害。高适死之后永明粮食进口的事上出过一些问题,全是他重新谈定合同。”周莉莉说着,走到窗边,看到了什么有些烦:“我最讨厌别人跟着我。”
黎多宝跟着过去,就看到下面有一个周家的佣人,伺立在下面。
大概因为黎多宝现在身份特别,她不敢打扰,但是也不能走远。
周莉莉转身,一头倒在软软的床垫上。
不
知道这间屋子的设计师,对少女喜好有什么误解,整个屋子粉得可怕。连床顶的灯都是毛茸茸。
“什么毛?”
“鸵鸟吗?”
“鸵鸟有毛的吗?秃的吧?”
两个人低声一本正经地讨论:“不像兔毛。”
终于这个话题过去,周莉莉犹豫了好久,才问:“那你以后处境会不会很难呀?”
黎多宝躺在她旁边,想了想说:“也还好吧。”反问她:“你呢?”
她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翻身趴着,小声对黎多宝说:“家里要把我的婚事提前,可能明年或者后年,我就要和罗秘结婚。不过……罗秘来见我了。”
黎多宝非常惊讶,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明明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但不自觉地小声絮语。
“他来学校看我,一个人来的。说就是想和我说说话。”周莉莉说:“看上去确实身体不太好。他说是因为他妈妈生他的时候早产。他出生的时候,他妈妈就难产过世了。”小声问黎多宝:“你知道吗?罗家是不能用人造子宫生育的。他说,你们罗家有家神,是一个像心脏一样的东西,如果不能自然孕育,那么家神就不会认可。”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对呀。我才不想听,是他自己非要说。”周莉莉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但嘴角微微上翘,手指在床单上乱画:“他和你们说的罗禁很不一样。等下次,我们一起吃饭,你看到就知道了。这次这边的请柬还是他给我弄的,我家可不够格参加闻先生的喜事。我又不想跟你说。觉得你为这件事,已经够烦了。再说,我突然来,你也感觉惊喜的吧!”
“你喜欢他吗?”黎多宝问。
周莉莉立刻说:“我才不喜欢他。”脸红彤彤,眼睛亮晶晶,但过了一会儿又说:“勉勉强强吧。”
两个人凑在一起窃笑。
佣人拿已经整理干净的衣服进来,两个人换上。
这时候外面喧闹的声音更大了。
黎多宝走过去从窗口向下看,有一些女孩男孩们正在草坪上说话。
周莉莉指中其中几个人说:“那是闻家的人。闻良臣的叔叔伯伯家里,人丁兴盛得很。”
大厅有更多的人出来。黎多宝立刻就看到了罗禁。
他穿得十分花哨,耳钉熠熠生辉,笑着不知道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看来他过得很好。
以前,她总听说,恶有恶报。
现在才发现,哪有什么报不报的,都不过是软弱的人无力靠自己得到公正,于是幻想着自己并不是退却,只是交给上天去惩罚。
罗禁这张好看的脸上,在她眼中,叠加着死去的孩子们那一张张苍白没有生机的面容。
周莉莉厌恶地说:“他竟然还去你家里说亲。也太好笑了。”
黎多宝并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十分愕然。
“前一段时间。并且很无礼,也不问过,就直接送了许多东西到永明去。你家太婆生气,割下那个送礼去的人的脑袋,派家里的从人丢到他的大宅门口。但听周笛安说,他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大概这次到闻家来,是想在闻先生这里讨一讨口风。毕竟你妈妈嫁过来,你名义上也算是闻家的女儿。大概是想来看看闻先生对你是个什么态度,再做打算。”一时有些忧虑:“他这次来,我看就没安好心。”
下面的罗禁,一脸春风得意,晚风把他的只言片语吹上来。
…………“新夫人”
…………“一家人”
“与永明的事,我有什么好说。老太太年纪大了,脑袋也不太清楚。做事没有轻重,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好和一个疯老婆子计较。”
正说着,楼下出现黎妈的身影,想必是礼已经做完了。新婚的夫妇出来送客。但不知道为什么,闻先生还没来。
黎妈一个人站在这儿,明明已经听到罗禁的话,但却没有声响。
大家都在看她。
她恍然不觉,反而跟着说:“老太太是年纪大了一些,头脑不清楚了,你也是好心,我也没想到老太太要发这么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