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城, 世讯分公司。

　　从京城调过来的员工主要来自技术部，大多是喜静不喜动的资深宅男，成日与代码为伴, 习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即便如此, 大家最近也明显感觉到了公司的低气压。

　　给大家造成压力的源头主要是公司的首席技术官，平平常常的一次例会，季衍已经连续挑了三个人的错处并当众指出来，让人提心吊胆。思维科技的方徊过来对接事项，也发现季衍的耐心比从前差很多。

　　方徊：“弗兰德项目进展非常不错，季总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还是吴秘书私下里告知：“季总这几天心情不好，跟工作上的事无关。”

　　方徊走之前还嘟囔：“这世上还有比工作更烦心的事吗？那估计是感情了问题。”

　　就很奇怪，季总向来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大家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有这么强烈的喜怒哀乐。

　　看来, 大神也有凡人的一面啊。

　　送走方徊, 季衍调试了一下弗兰德, 忽然听到手机震动, 仙女糖发来一张照片。她还在韩国，站在阳光普照的街边吃冰淇淋。

　　季衍抿着唇，压下心里那点撒不出来的火气, 回复：【漂亮。】

　　仙女糖：【P了一点点，能看出来吗？】

　　季衍打字“什么时候回……”很快又删掉, 换成：【看不出来。】

　　唐棠在网络那头超级得意，给他发了害羞表情。

　　季衍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的城市风光，细数她离开几天了，一二三四……都一个礼拜了。乐不思蜀，说的就是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吴秘书通知, 宋浩枫来了。

　　季衍起身迎接，宋浩枫风尘仆仆，跟他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主要是关于盛唐集团在研发的芯片。季衍不看好，曾经拒绝了投资。

　　“唐天佑不行了，明知技术跟不上，他还一心想做高端线。如果他愿意把公司全部交给他儿子打理，集中资源打开中低端产品的市场缺口，盛唐仍有希望东山再起。”

　　“我跟老爷子提了收购的意象。”宋浩枫说，“目前我们在智能手机这块是空白。”

　　季衍侧耳倾听，宋浩枫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大一个企业，不是随便就能啃下的。过了一会儿，季衍发现他没声了，抬头发现六叔正看着自己。

　　“你……”他斟酌，“真的跟苏棠在一起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

　　宋浩枫叹了口气。

　　季衍从他表情就知道，他今天来找自己，根本不是想聊什么盛唐集团，而是为了女人。

　　“好好对她。”宋浩枫起身离座，临别前说，“我带了个东西过来，你帮我转交给她。”

　　助理送来一个盒子，季衍打开看，是一双陈旧的芭蕾舞鞋。

　　宋浩枫：“她说这是外公买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季衍寒着脸答应。

　　那双舞鞋充满岁月的痕迹，看得出来有很多回忆。他收进柜子，仙女糖又发来新的照片，桌上有啤酒和炸鸡，她面对镜头笑得很灿烂，照片调了色，被她营造出一种电影的质感。

　　季衍左看右看，不耻下问：【P哪儿了？】

　　唐棠没理他。

　　季衍：【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唐棠没动静。

　　季衍看看柜子里那双陈旧的舞鞋，又看看微信上若即若离的女人，给季繁繁打了个电话。季繁繁收到任务，迅速出击，不一会儿就打电话回来：“哥，你有病啊？”

　　“你再说一遍。”

　　“哎呀今天就算你骂我我也要说你了！”季繁繁焦虑得不行，仿佛跑走了的是自己女朋友，“小姐姐发自己照片给你，你怎么能问P了哪里？这就是个送命题啊！”

　　季衍莫名其妙：“刚刚她自己说的，我夸她漂亮，她非说P了。”顺其自然，接下去的话题可以是怎么P、P哪里一系列专业含量高的内容。

　　“……”季繁繁扶额，不想跟他计较这个问题，“你知道苏糖姐姐骂你什么吗？”

　　季衍：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季繁繁说。

　　吴秘书进来送文件，看见季衍放下电话，脸色更差了。

　　他正准备悄悄退出去，忽听季衍吩咐：“帮我找个画师过来。”

　　天的那一边，唐棠人在炸鸡店，激情发言半小时：“我去他的眼瞎鬼……”她骂累了，喝口水，继续跟韩国编剧吐槽自己男朋友。

　　编剧前辈：“虽然他惹你生气，但你还是很在意他。”

　　唐棠：“没有！这种人不配有女朋友！”

　　编剧前辈：“你没发现吗？每次你给他发信息后，都会很在意手机的动静，生怕错过了他的回复。”

　　唐棠：“是吗？我怎么可能这样，离了他我又不是不行了，我还可以找别人说话……”

　　手机突然震动，她打开一看，季衍发来一个戴眼镜的小人，怀里捧着鲜花，正欢快地蹦跶打call。小人脸红红的，头顶冒出几个字：“你最漂亮。”

　　唐棠忍住那点笑意，一脸高冷地问：【这谁画的？】比她的精细一点。

　　季衍：【请的画师。】

　　季衍：【托你的福，现在美术团队都知道我有专属表情包了。】

　　仙女糖：【那不美死你。】

　　季衍：【表情包不会美死我，你会美死我。】

　　唐棠：呕。太土了。

　　季衍又说：【糖糖，还不回来吗？】

　　唐棠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隐约听出了那么点“我很想你”的意味。编剧前辈看她专心致志抱着手机，在一边露出姨母笑，问：“是不是打算回家了？”

　　唐棠：“再过几天吧，我先买几副眼镜……不，这男人需要显微镜！”

　　以后就让他用显微镜欣赏自己的美貌！让他知道什么叫完美！无！瑕！疵！

　　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唐棠这次度假都出来玩一个礼拜了，她多少生出了点“归心似箭”的感情。眼看着季衍这朵高岭之花一天天变得话多，她也想早点见到他，看看这次小别离有没有让他更珍惜自己。

　　她虽然飞远了，却记得他身边即是归处。

　　唐棠买了堆伴手礼，唐之舟的颈椎仪、凌霜的护肤品、季繁繁的爱豆EP，季衍也凭借自制表情包的表现获得腰带一条。到江城后，她特意没告诉季衍，而是打听了他的动向，跑去好久没去过的四维科技，坐在窗边的老位置，精心制造一场意外相遇。

　　唐棠说明来意后，方徊比她还积极，似乎把她当成了什么救星。

　　于是，就在唐棠在窗边凹造型的时候，方徊找了个理由让季衍过来。发现电梯不是停在研发人员那一层，吴秘书刚要开口，方徊抢先说：“季总，我们楼下的员工休息区建好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季衍嗯了一声。

　　他踏出电梯，在玻璃门外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再一走近，看到女人懒懒趴在桌上，半个身体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皮肤跟雪一样白。她侧着脸看外面的风景，皮肤打了柔光，季衍还能清晰地看到她嘴角的那抹笑。

　　这个画面，像是什么纯情电影里的慢镜头。

　　吴秘书和方徊自动停下脚步。

　　男人走过去。

　　唐棠眯着眼，直到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糖糖。”

　　她转头，仰起脸，望着他笑：“季衍。”

　　男人呼吸一窒。

　　明明只是一个多礼拜没见，再看到这张脸的心情，确实如此难以自持。他看到她眼里的浅笑和爱意，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说，我要追你，然后，她便不顾一切来到自己身边。

　　季衍绕过桌子，把她从椅子上来起来，揉进自己怀里。

　　唐棠感觉到他胸口跳动的厉害，她憋着笑，故意问：“想我了吗？”

　　男人把她搂得更紧。

　　突然，一个不适时宜的声音响起：“Zero，我检测到你心率过快，出现过于激动的征兆……”弗兰德的话还没说完，季衍迅速关掉了它。

　　唐棠一脸好奇：“谁在说话？”

　　季衍：“没人。”他顿了下，说，“弗兰德。”

　　唐棠敏锐地感觉它比自己以前体验的那个版本更智能了，忙问：“我没听清，它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还在调试。”季衍说，“它经常出问题。”

　　唐棠问：“那你现在忙吗？”

　　“不忙。”季衍说，“稍微等我一会儿，带你去吃晚饭。”

　　唐棠点头，反正她带了笔记本过来，工作撩汉两不误。

　　季衍去了楼上，忙了没多久就下来了，他一个人，没带吴秘书。唐棠收拾好东西，自然而然地挽住他胳膊，问：“去哪儿吃？”

　　“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你家里。”唐棠说，“你下面给我吃。”

　　季衍身体微僵，他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他抿唇：“下什么面？”

　　“西红柿鸡蛋面。”

　　季衍侧头看她：“给你接风洗尘，你只想吃这个？”

　　唐棠很矜持：“你要是会做满汉全席，我倒也不是不能吃。”

　　季衍低低地笑了。

　　她啊，就很皮。

　　两人上车，唐棠发现后排座位上搁着两个盒子，问：“你在车上放了什么？”

　　“给你的。”季衍说着，往后面一瞥，微怔，一个盒子是宝石项链，另一个是那双舞鞋。

　　他的心情顿时不太好。

　　偏偏唐棠先拿了那个大盒子，打开，一动不动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