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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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拾完行李, 出门前顿了顿,给东榑打电话:“我问你个事。”
“请讲。”
“丢了神送的花算不敬神吗?”
“不算。”
“好的,再见。”姜瑶开开心心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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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姜瑶第一次去意大利, 公私结合, 她多预留了一倍的时间游玩。
她的画展负责人是一个标准的意大利帅哥,英俊、热情、随性, 还有一点幽默可爱。帅哥叫Matteo,每次见姜瑶都会送一支除玫瑰以外的花,送的时候会说:“愿神保佑你。”
姜瑶每次接收其好意的时候都会心抖。送花就送花, 说什么“神保佑”,吓死人。
二人熟悉后姜瑶问:“能冒昧问一下您信的什么教吗?”
“基督新教。”Matteo说, “虽然大部分意大利人信天主教。”
“哦哦。”姜瑶小心翼翼,“你们的神降临过吗?”
Matteo微笑着看她, “神无时无刻不在。”
“你见过吗?”姜瑶继续小心翼翼。
“当然。”Matteo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我时常受到神的指引。”
“我说的是真的,不是精神上,而是实实在在的神。”
Matteo真诚又严肃地看着她:“我向神起誓。”
姜瑶一下子笑了,眼睛也亮起来, “我能信你们的神吗?”
Matteo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惊讶又有点懵,“当然, 当然, 神欢迎你。”
“那我能冒昧再问详细一点吗?”姜瑶凑近了, 眼睛清亮如山泉。
“当然,知无不尽。”
“你了解东方的神吗?你们西方的神和东方的神比较,谁厉害一点?”姜瑶直直盯着他,求知心切, “如果他们打起来或者抢人,谁会赢?”
Matteo一脸懵逼。
“我有一个朋友。”姜瑶的手指抠着沙发,“她吧,深受东方信仰的困扰,想皈依耶稣,但是吧,又怕耶稣不够厉害,打不赢东方信仰里的神……你知道的,换信仰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可能呜呼哀哉。
“你们东方信仰的神是怎样的?”Matteo却对她口中的东方神有了兴趣。
“东方的神吗……”一说起这个姜瑶长叹一声,“很凶的,脾气不好,动不动生气打雷,明明不能和人结合偏偏要和人成为伴侣——”
“我知道!我知道!”Matteo突然叫起来,“在你们的文化里,是不是要把美丽的少女献祭给神?”
姜瑶觉得意思差不多,叹气点头,“是的。花一般的少女,唉……”
“可是那不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吗?”Matteo模糊记得那是一本武侠小说,里面的人都穿中国古代的衣服,“现在还这样吗?”
姜瑶点头。
Matteo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被献祭的是你吗?”
姜瑶再次点头。
“天哪!”对方惊讶地看着她,“不幸的女孩!”下一秒好奇地问,“是怎样的仪式呢?你需要做什么?”
“终身不婚,侍奉神直到死去。”
“哦,这和天主教的修女一样。没什么的。”Matteo有点失望,“我以为会死呢。”
姜瑶:“……”
不对,明明是我问你们西方的神,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姜瑶赶紧拉回,“所以你能带我去见见你们的神吗?我有事和他商量。”
“你说话真幽默。”Matteo笑,“乐意之至。”
下班后Matteo带姜瑶去了一个教堂,教堂空无一人,巨大的十字架挂在正前方。他朝十字架做了教礼,闭眼道:“迷途的少女需要您的指引,愿神保佑她。”
姜瑶做了一次蹩脚的十字礼,“保佑保佑。”
Matteo拍拍她的肩膀,“我在外面等你,你有什么都可以和神说。”
姜瑶点头哈腰:“感谢感谢。”
等Matteo走后,姜瑶双手合十,说:“耶稣大神,您好。”
没人回她。
姜瑶不在意,神都是寡言少语的,毕竟神一出口就是事实。
“我是您东方的信徒,姜瑶。”姜瑶咽了咽口水,还有点儿紧张,“我想和一个神离婚,您有什么办法吗?”
轰隆——
巨雷劈天。
姜瑶一抖,忙道:“假的假的,我开玩笑的!我就想看你在不在,打扰了打扰了!”
姜瑶一溜烟儿跑出教堂。
轰隆——轰隆——轰隆——
“都说是假的了!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您怎么也来了——”姜瑶跑得气喘吁吁,“神跨界不需要护照吗……”
轰隆——
Matteo远远看到姜瑶奔跑,目露欣赏,“噢,真是活力四射。”
姜瑶跑到Matteo身边,“快走快走!”
Matteo拉住她,“下雨了,等雨停了再走吧。”
姜瑶朝外一看,果真下雨了,还挺大。她一时分不清这雷声是自然现象还是某个神的手笔。
但她被这样一吓,换教的心思歇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吧。
姜瑶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神各管一方,神没事是不会串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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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等雨停后一起吃了晚餐,姜瑶回到酒店,继续倒时差。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
镯子上的咒文渐起作用,她开始想起一些非常久远的记忆。
梦里是一个大铁厂,机床冰冷,猩红的锈迹和黝黑的机油比比皆是。铁厂的门口、门内、直至姜瑶住的地方,都是重重叠叠的铁板、钢筋、废旧的铁器。
巨大的铁门旁边,一个小小的门面,住着七岁的姜瑶、在铁厂上班的姜洪和在旁边皮鞋厂打零工的吴慧。
小姜瑶半蹲半坐在一块铁板上,小板凳放在身前,她正在小板凳上写作业。
轰隆——
铁门被拉开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响声。
小姜瑶手一抖,钢笔掉在地上,笔尖又歪了。她连忙捡起,拧开笔身,将笔戳进墨水里,装作吸墨水。
疲惫的吴慧看了她一眼,默默进房间做饭。
轰隆——
铁门又是一声响。姜洪回来了。
小姜瑶才拿出的钢笔又迅速戳进墨水瓶,她低下头,抿了抿唇。
姜洪走到她身边,将钢笔拿出来,“笔尖咋又坏了?”
姜瑶不敢说话。
里面的吴慧高声问:“什么坏了?”声音已经带了怒气。
“没有!我说这厂里的机器呢!”姜洪从兜里拿出两块钱,努了努嘴。
小姜瑶笑起来,接过钱,蹦蹦哒哒跑出去了。
文具店就在离铁厂不远的十字路口,小姜瑶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钢笔,一元。
她哒哒哒跑回,姜洪正坐在一个废旧的搅拌机上抽烟,家里油烟缭绕,吴慧已经开始炒菜了。
她坐下,开始一笔一画写字。
画面转至深夜——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铁门发出怪物般叫声,小小的房间里,姜瑶一米二的小床挨着一米八的大床,月光从监狱般大小的铁窗照进来,大大的床上只有熟睡的姜洪,没有吴慧。
铁门声声作响,断断续续传来呜咽。
轰隆——轰隆——轰隆——呜呜呜——
小姜瑶裹紧被子,轻声啜泣,“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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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姜瑶眉头紧皱,摇了摇头,睫毛微湿。她整夜都在做梦,梦境快速变换,光怪陆离,被遗忘的角落断断续续被撬起,露出锈迹斑斑的旧物……
醒来的时候姜瑶的枕头是湿的,她缓了好半天才坐起。她揉揉头发,自言自语,“天哪,怎么想起这些事……”
朗甜的咒文也太强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调整好心情后才关注另一件事——
她丢失的记忆回来了。
她被抹去了两段记忆。
第一段是有关外卖那天的。
想要书的奇怪的人伪装成送外卖的找到了她的家,进门不成开始暴力敲门,有害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