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的铁门声中是姜瑶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我眼里只有钱……呜呜呜呜……”
姜瑶闭上眼,眼泪流进枕巾。她的妈妈多么不快乐,每次哭嚎都在晚上。铁门声轰轰作响,像是能把所有痛苦的情绪震碎。
那是吴惠发不出的声音,那是吴惠的尖叫。
姜瑶捂紧耳朵,在抽噎声中渐渐睡着……
国外酒店的房间里,熟睡中的姜瑶亦睫毛湿润,她嘴唇微抖,喃喃自语,“会好起来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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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找朗甜,“快快快,帮我把镯子上的咒解了。”
朗甜看了镯子一眼,说:“已经用完了。”
“我不会再想起什么了是吧?”
“应该是的。”朗甜漫不经心的,“反正咒不会起作用了。”
姜瑶放心回家睡觉。
再次做了一夜梦的姜瑶:“……”老子信了你的邪。
姜瑶连着做了几天梦,神经衰弱地给朗甜打电话:“朗大师,为什么我还是持续不断地做梦?”
“不应该啊。”朗甜想了一会儿,给了她一个解释,“咒文虽然不起作用了,但是可能打开了你尘封的记忆,你自己没法从记忆中抽身,所以越想越多吧,大概是一种潜意识……”
“那这个潜意识要持续多久?”
“谁知道呢?”
姜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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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差倒回来后姜瑶联系东榑,单刀直入:“怎样让神厉害起来?”
东榑一顿,没想到姜瑶会问这个。
“待在神的身边。”
?
这什么跟什么?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待在神的身边,神就会厉害起来?”
“是的。”
“原理是什么?”
东榑没有回答。
算了算了,不重要。姜瑶早就习惯了他们说话说半截,“我现在可以来暾明别墅吗?”
“神不在暾明别墅。”
“那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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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转飞机转火车转汽车又转摩托车再爬了两天两夜后,终于到达神所在的村庄。
灰头土脸、累去半条命的姜瑶:东榑要是把“云南一村庄”的具体位置说清楚,她绝对不会脑子一热就跑来。
这个村庄偏僻得姜瑶可以在路上失踪一百八十次。
并且寻找她的人也失踪一百八十次。
东榑将姜瑶送达,非常开心,“神会很高兴您来。”
姜瑶毫无形象坐在石阶上,“哦。”
这个村庄十几年没来外人,看到她二人时都惊讶不已,“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村长是唯一一个会说汉语的,还是蹩脚汉语,姜瑶猜了猜才听懂。
“您好您好,是这样的,我是一个画画的。”姜瑶早就找好了理由,“我是来这里采风的。”
村长简单又直接:“不能画我们,也不准画太阳神。”
“当然当然。”姜瑶尊重他们古老的一切,“我只画风景。”
村长答应让姜瑶住下。
这里没有旅馆,村长找了一户人家,安排姜瑶住了进去。找的那户人家恰好就是受神的赐福重见光明的卓巴老奶。
卓巴老奶是孤寡老人,屋子住着她一人。屋子左右连着其他人家的屋子,正前方对着一座面目狰狞的石像。石像老旧,底座长满青苔。
姜瑶没来过这么原始的地方,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没有信号,没有她任何习惯使用的电器,不能上网,不能看电视,天一黑人们就准备睡觉。
不到十二点睡不着的姜瑶:“……”
地坝边,一个小手电筒,两个黑黑的人影。
姜瑶:“过两天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东榑:“我尊重您的决定。”
姜瑶想了想,叹气:“算了。”
她四处看了看,“神呢?”
“石像里。”
姜瑶顿了顿,“他现在是不是没有实体了?”她来到这里没看到神就明白了。
“神靠信仰之力存在。”
姜瑶瞬间就懂了。城市里信仰力薄弱,无法支撑神的实体,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还信仰神明——神来这里修养了。
“你说只要我待在他的身边,他就会变得厉害,是因为我唤醒了他,又是他前世的那个爱人,所以对他的信仰支持会更特别一些,是吧?”姜瑶想到这个。
“可以这么说。”
“以后不要随意抹去我的记忆了。”
东榑一顿。
黑夜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只听到姜瑶平静的声音,“我尊重神的一切法则,也请你们尊重我。”
“好。”
黑暗的石像突然微微发光,男人从石像里走出。
他穿着画像上的那套衣服,黑色的礼服融进夜色,唯有淡黄色的花纹发着微光。遮住月亮的云层散开,月光散在他英俊的脸上,圣洁而纯净。
东榑朝他鞠躬:“神。”
沉沉的声音响起:“怎么想起来的?”
东榑蓦地跪下:“神!”如临大敌。
姜瑶一顿,说:“一个朋友帮的我。”她露出镯子,“这个上面有经文。”
男人看了镯子一眼——确实是凡人的东西,经文也是凡人所念。一个厉害的凡人。
姜瑶感觉到东榑悄悄松了气。怎么了吗?
神消失了。
东榑从地上起来,对姜瑶解释道:“神担心你。”
“哦。”担心她东榑为什么下跪?
“神还在适应这个时代。”东榑又说。
姜瑶心中一动。
在过去,神无所不能,受万民景仰。他至高无上,拥有审判一切的权利,没有人否定他、忤逆他,他强大、威严、掌控一切。
现在,人不再信仰神,神明衰微,他的子民星散各处深山;他虚弱、狼狈、还有敌人虎视眈眈。
他睡了一觉,时代更迭,世界天翻地覆。
她稍微可以理解他一点点了。
前后落差太大,所以才这样喜怒无常。姜瑶叹一口气,算了,他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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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原本以为她要捱到十二点才能睡着,但没有手机的不适感一个小时就消失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又开始做小时候的梦,那些被深藏的记忆一段一段涌来,姜瑶的眉头越皱越紧。
“会好的……会好的……”
“妈妈……爸爸……”
“别吵了……不要说……”
她的眼睫毛变得湿漉漉,两行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姜瑶蜷成一团,手紧紧捏着被子。
逼仄老旧的土屋突然亮起来,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床边,他伸出手,在她额上落下一点微光,低沉的声音响起:“神赐你安眠。”
光怪陆离的梦不知不觉消失,姜瑶身体舒展开来,眉头也放松了。她转了一个身,鼻尖和神的手指猝然相碰。
神蓦地收回手,指尖微缩。
他抿唇。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对神明不屑一顾,她不相信人以外的力量,她现实、警惕、狡黠、爱钱,深谙人类法则。
她完全独立,不需要他。
命运让她唤醒他。
命运让她爱他。
但是她反抗、排斥、厌恶。
神的过去没有这种情况。她让他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