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的爸爸妈妈。
这三个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的血缘至亲,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沉默地看着她。
他们的皮肤灰白,身上全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她一边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全都是虚假的,一边又无法控制自己地想要去触碰他们。
“爸,妈,芊芊……”
歌琰张了张口,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接二连三地滚了出来。
而在蒲斯沅的视角里,说完那句玩笑话后的歌琰,整个人一下子就变了。
她原本没有焦点的眼睛突然聚焦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而后她沉下了脸,拼了命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想要去触碰些什么。而且,她的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
他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想要抓住她的手。可她却突然变得力大无比,他原本就不敢抓她抓得太用力、怕弄疼她,可此刻一个毫无防备,就被她直接推倒在了地上。
接着,蒲斯沅就看到她陡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她突然像是能站稳了,迈开脚步,大步朝他身后的那堵镜子墙走去。
以她这样走路的速度和力度,不出五秒,她的头就会狠狠地撞在那面镜子上,撞得头破血流!
蒲斯沅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翻了起来,他几乎是将那段路缩短成了两个健步,然后堪堪赶在先她一步的时间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堵镜子墙的面前。
歌琰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意识和理智,即便她看到他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脚步也丝毫没有停顿,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直直冲着他撞了过来。
“咚!”
重重的一声,蒲斯沅的背部因为她这一下撞击,狠狠地砸在了他背后的镜子上。那面镜子因为这一击,几乎是同一时间立刻发出了“滋啦卡啦”的碎裂声!
蒲斯沅闷哼了一声,他原本肩膀上就有伤,此刻因为这一撞,他本就没有治疗愈合的伤口被撕裂得更加严重,鲜血横流。
而他却忍着肩膀和胸口的剧痛将歌琰整个人都牢牢地压制在了自己的怀里,同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那面镜子。
两秒后,那面镜子在他们的身后砸得粉碎。
一地碎玻璃渣发出的巨大动静,似乎也终于将歌琰的理智唤回来了几分。
她浑身大汗淋漓,仿佛刚去水里走了一遭,脸色也白得近乎发青了。
她剧烈地喘息着,看了几秒那一地的碎玻璃,又抬起头看向他和他身后的虚空,目光依旧有些飘忽。
蒲斯沅一动不动地垂眸望着她,他的额头因为忍耐剧痛已经全是薄汗,可他却依然镇定又温柔地握住了她垂在身边、还在微微发颤的手。
他就这么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慢慢举起来,而后展开她的五指,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旁。
“歌琰。”他低声开口道,“你看着我。”
她听到他的话后,眸色微微一动,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看着我。”他说得很慢,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歌琰,你知道我是谁么?”
她定定地看着他,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没有吭声。
“我是蒲斯沅。”
为了让她听清楚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几乎是贴在她的脸颊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
“我们在ADX监狱里短暂地交了第一次手,我让你在通风管道里有了一段此生难忘的记忆。后来,我们在黑帽大会上第一次见面,你不仅想在电梯里偷我的请柬,还当着我和全世界黑客的面盗用了我的名字。我却巴巴给你善后,最后再在CIA发现你之前把你送走了。”
“再后来,我们一起去了血蝎子人口拐卖链的巢穴,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穿女装,也是第一次被犯罪分子三番五次调戏,你当时差点笑掉大牙。在那里,我们一起见过了真正的炼狱,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但是,我们也将伊娃她们解救了出来,让她们重新拥有了开启未来的勇气。”
他这一生从来都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会将和一个人从相遇相识相知的全过程,都这样一一娓娓道来。
“而现在,我们来到了这个叫做八度空间的地方,这里是O这个魔鬼所设下的考验你的游戏。我们之前经历了七个不同的密室,好几次险些丧命,但是我们都挺过来了,来到了这最后一间密室。”
“让你致幻的应该是刚刚你在第七间密室里喝下去的药剂,所以你才会看到幻觉,看到你的父母和你的妹妹。”
“但是,请相信,你刚刚看到的人,绝对不是他们。”
他的语气愈来愈温柔,就像是在呓语那般地对她说,“因为他们在看到你的时候,一定不会吝啬他们的笑容。”
“因为你是他们最爱的人。”
他说了那么多,等他停下来后,她也很久都没有开口。
可蒲斯沅却没有半点儿要催促她的意思,他就这么等着她。
过了良久,歌琰的眼眶红了。
她望着他,忽然喃喃自语地道:“……那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呢?”
蒲斯沅听完这句问话,轻轻地笑了。
他将自己的脸颊,在她贴着自己的手掌心里轻轻地侧了一下。然后,他用嘴唇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我。”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只有喜欢着你的我,才是真实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呜呜呜呜呜!!!告白了告白了告白了!!!!蒲蒲子真的太温柔了呜呜呜呜呜!!恭喜恭喜!!!喜大普奔呜呜呜呜!15万字终于告白了!!所以,告白了之后离正式的亲亲还会远吗!!!
剧透一下,我准备了一个超级高能苏苏的初吻现场给你们!!请你们!!!等待它的到来!!!谢谢!!
至于那些把名字改成“死神火吻今天亲了吗/doi了吗/桑葚子小破车开起来”的人,请你们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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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五感
歌琰在幻境里看到歌父歌母还有歌芊芊的时候, 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近乎要被击溃了。
虽然她的潜意识不断地在告诉她,面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能够见到死而复生和苦苦追寻都找不到的人, 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充满着太过巨大的诱惑力。
常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无法入眠地思念着歌父歌母,只要她一闭上眼,眼前出现的就是她父母面目全非地躺在她面前的模样。
然后就是循环往复的噩梦,入睡之后往往会满脸泪痕地惊醒过来,而后再次累极睡去。
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 失去双亲的同时她还与手足姐妹失散了, 这么多年来怎么找也无法找到对方的踪迹,她又是多么地绝望。
而当这三个她最挚爱的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即便她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要去离他们更近一点。
哪怕只是能够再拥抱他们一次, 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所以,当幻境里的歌父歌母还有歌芊芊在看到她要朝他们走过去的那一瞬间,就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后快步离开时, 她犹豫了一秒,还是抬步追了上去。
她想去问问他们,为什么他们看到她会不笑呢?
以前他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满脸笑容地看着她、陪伴着她。午后的阳光里, 歌母总是会亲昵地揉揉她的脑袋,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上一口,唤她一声“小火姑娘”。
她那个时候年纪小,还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不好听,噘着嘴问妈妈为什么老要这么称呼她。
然后歌母就会说:“因为你就是妈妈生命里最明媚的火种, 妈妈看到你,就会想要勇敢。”
后来他们一家人在巴黎旅行时突遇暴恐袭击,歌父和歌母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她和歌芊芊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所以她和歌芊芊才能毫发无损,而歌父歌母却被乱枪扫射而死。
当时她躲在歌母的怀抱里,只能感觉到歌母被子弹击中时身体的震颤和受到钻心疼痛的闷哼声,可即便是这样,歌母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拥抱着她的手。
后来有过很多次,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都会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伟大的人。
为什么会存在那么无私、那么伟大、那么勇敢的父爱和母爱。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后来会给自己起名为火吻。
因为她爱的人觉得她就像火。
所以她愿意亲吻火焰,向火而生。
她其实还想问问那背对着她在远离她的三个人,他们难道一点都不想念她吗?
他们分开了那么久那么久,她已经独自行走了好多年,她还是好想念他们。
她想念歌父总是宠爱纵容地告诉她,让她努力往前奔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爸爸妈妈一定会支持她;她想念歌母在厨房里烘焙的蛋糕香和温柔地叫她“小火姑娘”时尾调上扬的嗓音;她也想念歌芊芊像条小尾巴一样整天整天地跟在她身后,软声叫她“姐姐”,想要她陪着一块儿玩。
即便她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即便她现在已经能够像火一样独立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便她现在已经能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可她还是好想念他们。
她好想家。
她好想她的家人。
她好想回到过去,她想做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依靠在他们身边撒娇的“小火姑娘”。
所以,在看到他们逐渐越走越快、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她本能地就感到恐惧。于是她努力地、毫不犹豫地往前狂奔,想要去追赶上他们。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在现实的空间里,即将要义无反顾地撞上镜子墙。而蒲斯沅也在同一时刻挡在了镜子面前,让她撞上自己,避免了她头破血流的下场。
那一撞,也让她终于从幻境里半脱离了出来。
她的神志其实还是有一些恍惚的,幻境里的那三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消失不见,而她在现实中落入了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沉静温柔的双眸里。
她听着他在自己的耳边不厌其烦地说着些什么,他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样,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神思也好像终于从脱离掌控的崩溃边缘、从幻觉的悬崖边缘,被一点一点地拉了回来。
在她听到他说,她刚刚看到的那三个人都不是真实的,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永远不会对她吝啬笑容,她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回到现实的边缘了。
在脱离幻境前,她想要再和面前这个她发自肺腑去信任的男人确认一遍,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什么才是真实的。
在他垂眸亲吻她手心的那一刻,在他告诉她,他喜欢她的那一刻,她终于从幻境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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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琰眼睫微微颤抖着,看着握着她的手的蒲斯沅。
他亲吻过她的手心之后,便将头转回来,专注地看着她。
她也一动不动地回视着他,而她刚刚陷入幻觉中僵硬迷离的眼眸,也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
寂静的镜子迷宫中,她轻敛了下眼眸,从蒲斯沅轻握着自己的手掌里,慢慢地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
但是,这只手并没有离开他的脸颊。
歌琰抬起手,轻轻地将指尖落在了他的眉心,而后慢慢滑过他的额头、眉间、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了他薄削好看的嘴唇上。
世人常说薄唇的男人也薄情,常人眼中的他,也确实有些冷厉果决。
她最开始也觉得他不像个凡人,甚至以为他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
但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错得离谱。
因为一次又一次,她看到了他这幅冰冷的皮相下,骨子里最深沉的温柔。
这份温柔,是常人都无法拥有、也无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