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十二个教练,每个教练都会给你们出一道题目。不过十二道题不一定全需要做完,毕竟这个时间太长了,需要的体力也太大了。如果中途有人坚持不住了,或者你们两个都觉得不需要比了,那就在当组题目中结束。”
方老师用目光向沈瀚音和叶千盈表示疑问:“怎么样,你们有问题吗?”
“没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看个他们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袁老师又补充道:“每组题目做完以后,我们都会现场给你们判卷合分,这个心理压力是很大的,你们要做好准备。”
“老师,我有问题!”管洪章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这个题我们不能跟着一起比吗?”
方老师看看管洪章,最终还是但笑不语,委婉地把那句“这些题可能只有他们两个能做上来咽进了肚子里。”
“你们也可以做。”袁老师用那副威严的神色下了决定:“但题目不许带出去、不许拍照、一道题做完之前不许要下一道题、不许耽误之前老师布置给你们的原本任务。”
袁老师果然是惯于唱红脸的角色,一张口就是数个不许。
但大家都知道,这话既然从袁老师口中说出,基本上就等于是拍了板。
同学们纷纷欢呼一声,从方老师手里依次领过了那道习题。
叶千盈和沈瀚音也把习题接过,和其他同学不同的是,他们两个,每人手里都有三道题。
拿到题后,即使是平时最活跃的谈诗凝和戴修都不说话了。大家都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于题目上面。
——只能说,能考进集训队里的大家都不傻。
方老师平时恪尽职守,怎么今天突然提议让沈瀚音和叶千盈比一比,然后一拉就拉来了整组的教练?平时怎么没看到人这么齐?
这次比赛,不记录国家队选拔的数次小考当中,很明显只是教练们的一次私下测试。但对于名额小半要靠教练综合意见来决定的国家队来说,这次比赛,毫无疑问也是大家一个露脸的好机会。
要知道,往届能考到前十五名的同学,实力往往不相伯仲,每次考试按照不同的权重计算出最后分数,也总会有几个分数一模一样的倒霉蛋。
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决定究竟让谁留下,让谁失落地以一步之遥离开国家队的,就是教练们对于学生的评价了。
——去年管洪章就是因为这个被刷下来的,不然他本可以进入国家队。
所以啊,对于现在这种明显会有“场外加分”的比赛,大家不参加就是傻了呢。
怀抱着这种心情,同学们面带微笑,越加积极地审视着自己眼前的这张卷子。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解组合,排定式,破三角……
积极地心情渐渐沉重,但是题目的大门依旧紧闭着,屹立不动。
同学们:“……”
不,不行啊,坚持住,微笑好像有点垮了!
有人翻来覆去地在各种思路里煎熬了半个小时,依旧找不到一点思路。
他不信这是自己不行,偷眼去看诸梦和管洪章,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写了不少步骤;再昂起脖子来看看最前排的沈瀚音和叶千盈,那两人更狠,已经写了一小页。
至于寇承载,这位同学倒也伸长脖子找了,只是教室里明明数着有十五个同学,然而寇承载又好像不在这儿,只有窗台的仙人掌长得格外茂盛,真是奇也怪哉。
但无论怎么说,在看到以上四位同学的答题速度以后,该同学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一声佩服。
竞赛就是这样的,勤奋很重要,运气很重要,但是天分也很重要。
你不会的东西人家就是会,你想不到的思路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法子的,你只能佩服,这就是数学。
最开始的三道题,沈瀚音和叶千盈的思维都还比较活跃,所以才刚刚三个小时,两个人就纷纷交了卷子。
教练组的大部分教练早就走了,只把题留在这里。但方老师和袁老师都选择留下,他们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过叶千盈和沈瀚音,当然也看过班级里的其他十三个同学,把他们的进度和表现都看在眼里。
“五点钟了,下午自习时间结束了,你们要是没兴趣继续做题,就散了去吃点东西吧。”方老师十分和善地提醒道。
此时诸梦才刚刚把第二题做出一半。管洪章起身离开了,她却坐在原位抿嘴不语,目光直勾勾地投向第一排的方向。
“你们不去吃点东西吗?”方老师又劝他们三个:“等你们吃个晚饭回来,我和袁老师也把第一轮的卷子批出来了。”
叶千盈一听就笑了:“有题做吃什么饭,老师给我第二轮卷子吧。”
沈瀚音的题痴程度竟然也不逞多让:“可不是嘛,老师,有题做觉都可以不睡。这么好的题,我们要是错过这村还有下个店吗?”
“没有了。”这是袁老师的回答。
袁老师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伸手扣了扣桌面上的题目:“这些题,要么你们这次做完,要么你们不比了,我直接拿走。”
得,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叶千盈和沈瀚音难道还能撂挑子?
于是,第二份题目又很快地发放到两个人的手上,他们这回甚至没有在中途插科打诨几句,直接把目光深深地埋进了那个由几何和代数所构成的奇妙世界里。
诸梦咬了咬牙,目光里明显发了冒火的狠气,也同样把自己沉进卡壳的半道题目里。
中途谈诗凝悄悄回来过一次,她手里提着两个三明治,还有之前在食堂打来的热牛奶——这是给两个老师的。
至于叶千盈三人,谈诗凝则给他们准备了不掉渣、不渍油,吃起来一口一个的奶糖和硬币小蛋糕,连带着一人一瓶矿泉水。
把这些东西无声无息地放在三人桌面上,谈诗凝微微一笑,脚步声轻得让聚精会神的三人甚至不曾发现她曾来过。
再晚一点回来的人,是管洪章。
他显然只是匆匆填饱了肚子,带着一身晚间的寒气,闷不吭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做题。
他去年就是只差一点才被国家队刷下去,这口气顶得他一直到今年都没能咽的下去。
所以今天,别说是做十二道题了,就是做一百二十道题,要他整只尖叫鸡……呸,要他整个人都当场坐化,他也得义无反顾地熬着!
正好,管洪章的脚步声短暂地打断了叶千盈和沈瀚音的思路,方老师拍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拿起之前考试的卷子,把成绩读给他们听。
“一道题七分,满分二十一。叶千盈十九,沈瀚音二十,你们两个都不擅长组合,这方面要多练——还有疑问吗?”
没有。
叶千盈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方老师说得没错,他们两个都不擅长组合。
叶千盈擅长代数和数论,沈瀚音擅长数论和几何。但这次的第三题,偏偏就是一道组合和几何的结合。
其实,叶千盈也不是所有的几何都不擅长,她的微积分几何已经学得很好。
但是众所周知,IMO作为一场国际高中生数学竞赛,它不会在题目里涉及微积分。
这不仅是IMO不会在题目里出现微积分知识的意思,而是,在IMO设计的数学题目里,根本就不会给你用微积分来解答的机会。
还没有结束,这只是一分,这只是第一轮。
叶千盈的呼吸只在最开始听到那个分数时短促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如果这是IMO比赛的话,那她开场比沈瀚音低了一分,接下来要两分才能扳回一局。而这宝贵的两分,大约要托庇于沈瀚音的失误才能挣得。
但现在不是,现在考得是教练组共同给他们出的一份测试,测试一共十二道题。
除了代数,我还有一样东西胜过沈瀚音。叶千盈在心里冷静地忖度着:我的耐力比他强。
每晚十点半,叶千盈结束副本;到每天早晨的六点半,叶千盈起床。在这期间内,整整八个小时,叶千盈都会待在学习空间里,分毫不停地从深夜学到第二天的早上。
十二道题,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这会是一场漫长的耐力赛。
……
第二套习题做完,这一次,叶千盈和沈瀚音都发挥的不错。
或许是因为第三题是个数论和代数组合题的缘故,两个人双双得了满分。
……还剩下六道题。
现在已经是八点半了,诸梦和管洪章都被两个老师硬性劝了回去。袁老师手里一手拎着一个,先把诸梦送回了女生宿舍,又看着管洪章回了男寝。
自习教室安静下来,LED灯管闪烁一下,发出电流不稳的嘶啦声响。教室里只剩下方老师、叶千盈以及沈瀚音,还有桌上摊开的习题,以及密密麻麻的草稿。
三个人都没有对这个环境表示出任何异议,毕竟,对于学习数学的大家来说,无论是深夜、孤灯、还是眼前值得征服的题目,都是大家一天又一天所面对的日常。
第三套习题做完,已经是十一点。
这一套题,沈瀚音和叶千盈都考得不好,两人都是十八分。沈瀚音第一题扣了两分,第三题扣了一分;叶千盈第一题扣了一分,第二题扣了两分。
方老师看了看两人的试卷,建议道:“是不是累了?已经这么晚了,你们要是想休息可以提前回去。”
“还是把题做完吧。”沈瀚音哑着嗓子笑道。
“是啊。”叶千盈也相当同意:“让我们继续吧,老师,我还差一分没有赢呢。”
没有多说什么,方老师摇了摇头,但还是尊重两个人的医院,把卷子递给给了他们。
最后的三道题,合着窗外如墨的夜色一起书写在卷子上。高强度的计算和长时间绷紧的思维,已经让两个人的脑子就变成了一团团发痛的飞絮,在把卷子交上去的那一刻,无论是叶千盈,还是沈瀚音,都感觉自己已经疲惫无比。
“我的脑子好像沉淀了一样,”叶千盈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针扎一样的隐痛简直在大脑皮层里挥之不去,“我希望那不是淀粉样蛋白沉积,我还没做好这么早就得阿尔茨海默的准备……”
沈瀚音则靠着疯狂揉脸来保持自己神智清醒:“是吗?仅仅是淀粉样蛋白沉积那么微小的颗粒吗?我感觉我现在脑子里一晃都是豆腐渣啊。”
“大力点晃试试,”叶千盈给出了当前智力下最善良的友情建议:“也许能冲杯豆浆喝喝。”
方老师听他们两个斗嘴听得有趣,慢悠悠地笑了一声才公布答案。
他和袁老师都已经人过中年,不像这两个小年轻还有体力熬夜,之所以还坚持在这里守着,当然是因为看他们两个实在是可塑之才。
“沈瀚音,十九分,你扣了两分。”
沈瀚音困得甚至要刻意想一下,才能记起来这个分数和第一轮叶千盈所考出的分数一样。
还没等他问叶千盈的分数,方老师就已经自行把分数报了出来。
“叶千盈,二十一满分,恭喜你。”他放下卷子,对眼皮耷拉,像一只倦头倦脑小凤凰的叶千盈微微一笑,调侃两人道:“从这次考试来看,是你比沈瀚音强一点,谁说女子不如男啊。”
一听结果,沈瀚音顿时困意全消,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叶千盈原本困得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但在听到这个分数后,顿时被催得短暂地精神起来。
“我这回比沈瀚音高两分?”
方老师含笑:“对,高两分。”
叶千盈又确定一遍:“我赢了?”
这回,连袁老师都纵容了叶千盈有点不规矩的行为:“按照这次小考的标准来看,你赢了。”
不过要是这是一场IMO制式考试,那前六道题决胜负,叶千盈总分还是比沈瀚音要低一分的。
叶千盈眼睛一睁,这下彻底醒了。
连系统都有点惊讶,以自己宿主现在的困倦程度,竟然能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重新振奋精神。
“您就这么激动吗?”系统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当然激动了。”叶千盈不假思索地说:“我凭自己的硬实力直接考过了沈瀚音啊。”
虽然是十七岁的沈瀚音,但这也够值得纪念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