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逐渐沉寂下来。沈琅倒车出车位,开了车载收音,调频到笑声熙攘的相声电台,一路无话。
肖闻郁在市中心有三套住所,沈琅导航到离得最近的地址。夜幕降临,下班潮已经从城市中心四散向外退去,后掠的路灯不断透过车窗,朦朦胧胧地映照在肖闻郁流畅分明的下颚线与喉骨线,勾勒出了一种非常紧绷的线条。
紧绷而难抑。
车通过豪华公寓区最外的安保系统,驶进静谧宽阔的主道,没有停进地下室,而是停在某幢公寓楼前。
电台里的相声节目已经放到最末尾,切成了一首慵懒催眠的蓝调曲。副驾驶座上,肖闻郁闭着眸,仿佛已经睡着。
沈琅看了一会儿,出声:“到了。”
顿了顿,肖闻郁睁眼,循声向她望过来,没接话。
“……”
对视须臾,沈琅只好又主动开口,以一种好意商量的口吻,“肖先生这是要我帮你解安全带吗?”
见对方不回,沈琅拾掇拾掇她那颗对醉酒人士的关怀圣母心,伸手探向肖闻郁那边的安全带:“就惯一回,没第二回 了。今晚你喝了什么酒?要是让我二哥知道,下回他一定拿着酒和股权转让合同来找你签……”
话音未落,她解安全带的手被拦下,男人修长的手指寻过来,在她手腕处收拢。
“……”沈琅难得收起她轻佻揶揄的神色,“不许攥。疼。”
这回没攥。
她的手温热柔软,皮肤细得像瓷。沈琅见肖闻郁空出的手解了安全带,捉着她的手腕,在狭小的前座空间里微微朝她倾身过来,肩背与腰际的衬衫褶皱随着动作绷紧又舒展。
直到两人在咫尺距离间呼吸相闻。
沈琅以为肖闻郁还惦记着之前“给他”的事,平时对谁都能哄出花儿来的嘴第一次词穷了。她说:“肖先生……虽然我也很想把我的手给你,但它现在闹小脾气不同意,等我回去和它好好商量,好不好?”
肖闻郁对这段诡异的对话无动于衷,垂眸思索一瞬,开口:“我自己解了安全带。”
“…………”
沈琅猜测:“……你真厉害?”
他又说:“还有一回。”
沈琅先是迷茫了一瞬,回忆了遍两人刚才的对话,总算明白了。
她给他解安全带的时候随口嘴欠,说她惯他这一回,没下次了。而他随后就自己解了安全带。
所以对方顺理成章地理解为:她还能再惯一回。
沈琅被他讨价还价式的执着给怔了一瞬:“……你想要我怎么惯你啊?”她笑,“肖——朋友?”
肖闻郁闻言抬眸看沈琅。
他的神情像蛰伏已久的密云骤然破开一小道罅隙,沸腾潮湿,热烈深沉,眼眸抖落着散散碎碎的细微光泽。
带着欲。
沈琅的心倏然跳了一下。
还没开口,她见肖闻郁颔首俯身,微侧过脸,吻在她手腕内侧。
沈琅猝不及防,疼和痒都让她敏感地往回蜷指抽手,而很快微弱的反抗被察觉,肖闻郁知道怎么最效率地制止她。沈琅蜷起的小指被男人整齐的齿端不轻不重地啮咬一下,随即不受控地泛红了眼。
血管,脉搏,敏感感知,都在近乎吮咬的吻下炙热得烫人。温热的唇慢慢厮磨碾吻着往上,白皙的手腕与掌心很快濡湿一片,氤氲起显而易见的潮红。
不像在吻她的手,像随着手腕经络吻过四肢百骸,直到血液涌入心脏。
不过十秒,肖闻郁温凉的鼻尖微不可察地在沈琅掌心蹭过,顿了顿,松开撤回动作。
淡红的齿印留在指尖,像一个最原始的标记。
肖闻郁看着明显没反应过来的沈琅,目光扫过她潮湿的眼睫,落在唇上,再收回目光。
只今晚,他能裹着堂皇醉酒的袍服,藏着阴暗影绰的欲望,借机抓住她。
即使他更想吻别的地方。
沈琅才回过神。
沈大小姐从小到大生理上没吃过什么苦头,以往老爷子对她最高的惩罚不过是禁足关禁闭,沈家两兄弟忙着内斗,没空管她,后来的吃苦受累也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没有人会刻意委屈她。
肖闻郁咬了她,吻了她,醉酒还能神色平静端庄,这回连耳朵也没红一下。反观她自己,手腕一片红痕,眼角也发热,不体面到了极点。
酒能催情,这怎么看都是在催她的情。
沈琅说不出话来了。她看了看肖闻郁,忽然问:“肖先生喝醉酒后,明天会不会记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肖闻郁开了口,语气清明而低沉:“今晚我没有喝醉。”
他从不骗她,但沈琅先入为主,从善如流地把这句话理解成:他已经醉得不清醒了。
沈琅一手搭着方向盘,主动向肖闻郁靠过来,乌黑的长发随之从颈窝流泻而下。
这个动作让她小巧的锁骨突显得异常清晰。
肖闻郁眼底隐忍着的情|欲藏都藏不住。
沈琅注意力不在他脸上,浑然未察。她的目光从男人鬓角漆黑的碎发往旁边移动,停在他耳际。
下一刻,肖闻郁的耳廓倏的碰上了温热纤长的指腹。
沈琅笑意盈盈地,面色如常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不多不少,正好十秒。
翌日,沈琅被工作的来电吵醒。
商业园项目的初步设计阶段在上周告一段落,预计在下周一交报审设计,而另一家设计院在复核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只好趁着周末一起临时拉了个线上的视频会议。
会议时间并不长。沈琅开完会,看了眼公寓墙上的挂钟,刚好早上十点。
早早地被吵醒,又在会议上进行了场长达一小时的激烈争执,沈琅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盒牛奶,倒满一杯玻璃杯,加了两块方糖,边搅拌边回忆。
昨晚她捏了肖闻郁的耳朵扳回一成,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呢,他就下了车,连东西都没来得及要回去。
像多待一刻她就能上手捏他另一只耳朵一样。
肖闻郁留下的腕表和黑卡被沈琅封在透明袋中,她从沙发里捞出手机,拨通了肖闻郁的电话。
电话接通,对方简短地“嗯”了一声,淡然的声音混进周围的环境音中。
他周围声音嘈杂。沈琅没有立即提还东西的事,转而问:“肖先生现在在哪里?”
肖闻郁以为,经过昨晚的事,沈琅说不准会避他几天,并没想到她的电话会来得这么快。
他说:“机场。”
肖闻郁有事出差。
谁料沈琅问:“难道昨晚你刚招惹过我,今天就不想见我了吗?”
她语气微微诧异,带着些忧郁,还掺着几不可察的揶揄。
沈琅:“肖先生不记得昨晚对我说过什么了。”
沈琅落寞:“你说喜欢我,钟意我,以后不能没有我。”
肖闻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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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机场人声喧嚣。肖闻郁刚过安检,步伐迈得快,助理与几位同行出差的经理紧跟而上,一行人进了机场贵宾室,周围随即安静下来。
她的声音逐渐清晰。肖闻郁:“……还说了什么?”
另一边,沈琅喝完半杯牛奶,才听到他接话。
沈琅走到卧室飘窗前,不答反问:“你不相信我吗?”她开了窗,给飘窗台上养着的圣诞玫瑰通风,声音在风里寥落,“你还说,以后对我要星星不摘月亮,我想向西绝不往东,就算是哪天想看雪,也能人工降一场给我。”
沈琅演得太浮夸,对方没出声。
她把喝完牛奶的玻璃杯随手搁在一旁,看了眼手机,居然还没挂。
“昨晚肖先生把手表和卡落在我这里了,”沈琅总算正经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肖闻郁:“我出差去澳大利亚,下周回来。”
“太久了。”沈琅又收不住了,尾音故意软着笑说,“我等你。”
说话间,窗台那几盆圣诞玫瑰的叶尖轻微颤动,蒙了点点白霜。
下起了雪。
虽然天气早就入冬,市郊山上已下了好几场雪,但这还是市内第一次下雪。沈琅开了免提,将窗台口的玫瑰花挪进内室,问:“机场下雪了吗?”
“没有。”
该挂了。肖闻郁想。
贵宾室内气氛静谧,沈琅开着免提,他能清晰地听见对面任何细小轻微的声音,拖鞋曳地,衣料摩挲,有物件被搬到地上,沉重的一声闷响,接着她的声音响起——
“你去南半球,要错过今年市内第一次雪了。”沈琅觉得可惜,又问,“你想看雪吗?”
肖闻郁还是没挂电话。
对方任何细微的声响都有如近在咫尺,像一个沉溺蛊惑的信号。肖闻郁停顿片刻,才回:“……怎么看?”
沈琅没多解释,挂电话前只好整以暇地说了一句,留白留得非常暧昧:
“我等肖先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