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渴有些傻眼,眼底的期待慢慢变为失落,可是她咬唇仍不死心。
“不..不会。”
她小脸皱巴着,抬头看向她:“你教教我...”
“你教教我啊,我不会弄,我昨天拧了一夜..小渴很笨。”
“你慢一点啊...”
无助又依赖的模样,真的是乖巧诱人极了,看得他直移不开眼。
不过,裴行端听归听仍是只用手撑着下巴,欣赏她的愚弄,笑着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他唇瓣启合,无声地说着,那两个字分明就是:
不,教。
这就是他的态度。
桑渴哑然,脸上的期待的神情淡去,转而将头埋下去,一动不动看着手里抱着的魔方。
她觉得难受。
*
后来时间一长,久而久之桑渴知道无望,也就不再求他了,转而变为自己慢慢琢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这样,裴行端的脸色反而更臭,见她玩一次就嘲笑一次,这天晚上也不外如是。
看见桑渴急匆匆要藏那个小玩意,手背在后头,一看见是他,就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他笑了,装作没看见,对她说:“桑渴。”
“去帮兰婆买瓶酱油。”
“她着急用。”
那年的他生得漂亮极了,站在门口,像是一只优雅的仙鹤。
桑渴天真的以为他没看见自己摆弄魔方,呼出一口气,匆匆跑出去,经过他时说:“等我哦。”
紧接着哒哒哒跑远了,门被带上。
可结果,她买好了酱油,敲了半天的门,裴行端家一直无人应答。
她抱着大大的酱油瓶,蹲在路口,看着裴行端家里的窗户,等着兰婆。
一直到天黑,那儿的灯光都没有亮起过。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抱着酱油瓶匆匆跑回家。
却发现,自己家的门被锁上了。
她开始敲门,拼命的敲门,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开门,开,开门——”
“裴行端,开门——”
楼道里回荡着女孩子无助的叫声,求饶声。
但,依然无人应答,一如去教堂通宵祷告的兰婆,不会给她开门那样。
裴行端在屋里,懒懒地坐在她的小座椅上,把玩着边角块已经有些磨损褪色的魔方,好以整暇地聆听外面的敲门声。
他在倒计时。
十分钟后,他从桑渴的椅子上起身,去帮她开了门。
桑渴浑身是汗,开门看见裴行端的一瞬间,从心底冒出恶寒。
裴行端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拿出她藏在被子里的魔方块。
他眼神寂寂,像是不高兴,薄唇轻启:“小骗子。”
“不是说,永远都不玩了么?”
桑渴知道,这是惩罚。
对于她不守信用的惩罚。
这是桑渴第一次,想过逃离。
*
画面一转,此时此刻,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似的,裴行端嘴巴半张,喉咙干涩,眼底期许的光芒一点一滴黯淡下去,转而被阴狠替代。
被逼到绝境的他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哪怕只是桑渴的一声语气词,要或者不要,嗯或是摇头,可是她半分念想都不愿意施舍。
视线所及之处完完本本都是他们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内心深处的深埋的阴影,他与生俱来的、幼年时期被欺凌被偏见被虐待所养成的、野蛮的劣根性一瞬间被激荡出来。
这明明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姑娘,是属于他的,凭什么被别人揽进怀里!?
凭什么?
这股野蛮劲已然深入骨髓,短短一月根本无法磨平根治,他依然只是在伪装而已。
伪装温和,伪装谦逊有礼。
最初走进来时的礼貌退步不过是虚有其表,一看见桑渴,他的心就乱了,乱成柳烟飞絮。
还不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桑渴,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的。
一瞬间爆发的妒意还有野蛮劲来势凶猛,但是腹部的尖锐疼痛限制了他的发挥
且,医生是什么样儿的人?
高知,自律,搏斗天才。
裴行端想扑上去将他一拳揍趴,想将他护在身后的姑娘抢回来,结果轻易就被Dawn反擒住。
那刀口子,拜他本家的弟弟所赐,随着缠斗的动作彻底崩裂开,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穿的是黑衣服,溢出来的血在腹部浸染开,可肉眼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一只胳膊被压制住,即便如此他仍冲躲在那人身后的桑渴,露出绝望又贪恋的笑。
“桑渴,救我。”
“救我啊...”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啊?”
他眼睛里满是猩红的血丝。
桑渴觉得,他就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是桑渴更痛苦,因为她能像是感知他的痛,这令她绝望的共情。
*
从小到大,他们一块儿长大,他们经历过无数次的不堪,像是两只刺猬,相互舔舐着对方的伤口。
桑渴怕黑怕苦怕孤单,可每次陪伴在她身畔的,都是一脸冷淡凶凶的裴行端,哪怕他说着难听的话,哪怕他讨厌她,哪怕他戏弄她,嘲笑她,但是每次绝望的尽头,陪着她的永远都是裴行端。
那个她看不透也爱不起的少年。
桑渴深呼吸,鼻尖酸涩。
她不敢再看向他了,转而轻轻扯了扯医生的袖子,“医生。”
“我们回家吧。”
她怕看着那个人,自己会心软,会哭出来。
Dawn从出现开始就在隐忍。
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在他们面前,他不过像是一个局外人,一个游离于他们两人之外的,陌生人。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想给桑渴,他动了不该动念头的姑娘,一份温柔、完完本本的爱意。
一生能有几个27年呢?又能遇见几场心动?
或许,他阴差阳错这么些年,就是为了在这座城市,遇见桑渴。
教会她自信,教会她自爱。
但是他又深知,这个青年,才是桑渴痛苦经历里最致命的一环。
如果这个心结一直都无法解开,桑渴就永远无法拥抱真正的太阳,午夜梦回,她还是会陷入泥沼。
*
听见他们想走,裴行端慌了,他捂住小腹的手,鲜血淋漓。
乍一看,像是手腕上淌出来的。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拽住桑渴,满眼红血丝。
“你不能走,你把话说清楚,桑渴,你不要我了?你当真要跟着这个人?他是谁啊?”他声调颤抖。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你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这样了?”
为什么?
你问她为什么?!
桑渴被这句为什么彻底搅翻了重重压抑在心底的隐秘痛楚,伤疤被揭开后,是鲜血淋漓的皮肉。
“为什么?”她反问,语气冰冷。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我讨厌你啊!”她看着裴行端,像是在看什么杀人的刽子手。
“都是你,是你,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对待端端。它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它死!它死了,他们都死了啊!”
“爸爸,兰婆...我生命中所有对我好的,我最重要的人...而你呢?你在哪,你去哪了!?天好黑,雨好大,我害怕啊,你还让那个女的跟我打电话,她说,你爸爸死了,她说我爸爸死了,你告诉的,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啊!!!你就是故意的,全部都是故意的。”
“我不敢去学校,我害怕下雨,我害怕跟别人接触。”
“我觉得他们都讨厌我,都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