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去看裴行端一直捂着小腹的手,并不是被她咬伤的那一只,但依然被血浸濡。
他看起来好难受,他的肚子那里...是受伤了吗?
桑渴咬唇。
Dawn一瞬间感觉到怀里姑娘的变化。
电光火石之间桑渴竟然本能地想靠近那个人,想去抓裴行端的衣服,想问一问他,疼不疼。
“疼不疼..”
就像是小时候,在泔水桶旁边,他们相互依偎在雪地。
桑渴跪在裴行端身前,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棉,创口贴。
姑娘的脸白到透明,印着无边的雪色,只剩下她微红的鼻尖,漆黑细长的眉眼。
小丫头死死咬着唇,像是腿上的伤口长在她的身上。
“呼,不疼不疼,吹一吹就不疼了。”她满目疼惜。
而男孩子刚刚打完群架,落了彩,正无所谓的闷哼,拳头包拢着雪,肢体近乎冻到没有知觉。
无人知晓,他在疼痛割裂间,头颅四十五度朝上,看见那一轮光彩皎洁的月亮。
那样美好,勾引着他往下坠落、沉沦。
他伸出手。
手在女孩子耳畔相距五公分的地方,停下。
最后他强撑着,恣意发笑,舌尖点齿,冲她厉声地吼:“滚!”
*
而今桑渴想问一问他疼不疼,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脚已经无意识地朝外迈,但是裴行端手按压着小腹,慢慢朝门口挪步,他已经转过身去了。
他没能看见身后姑娘的动摇,桑渴想去抱一抱他,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Dawn看着桑渴的眼梢、发尖,她紧紧皱着的眉。
显然,女孩子,为他心疼。
哪怕这个青年伤害她最深、最多、最绝望。
她仍是千百般的在意他,她仍旧放不开他。
Dawn意识到这些后,开始皱眉,心绪被搅弄得复杂。
他忽然萌生了一种很异样很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凭什么?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是种忌讳。
Dawn从未爱过人,世人都说七情六欲最伤人,倘若他一直都是那个僧。
可是,他破戒了。
不过是心思恍惚的当口,桑渴已经半个身体抽离他的怀抱了。
Dawn目光透出冷色,他去牵扯怀里的姑娘,结果青年走了两步像是忽然狠下了心,门帘翻飞再坠落,下一秒,他直直冲进了夜幕里。
桑渴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瞳孔放大,心一下子从天堂摔进地狱。
***
裴行端从书店落荒而逃的时候,差点撞到来给桑渴送鸡汤的阚老太太。
银灰色的保温壶被老人家提着,健步如飞,身姿隐约跟某个差不多大年纪的老者重合。
裴行端将她扶稳,愣怔着说了声抱歉,便抿唇不敢再瞧,之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阚老太心里打鼓,又不禁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小伙的背影两眼,虽然行色匆匆冒冒失失,在他的周围隐约还闻见了血腥味,不过那小伙看上去很是俊俏惹目。
她收回想法,扭过身抬头,不远处的书店的门帘挂着,里面开着小灯。
年轻时红娘出身的阚老太一心一意想给桑渴这个丫头寻个登对人家,她不禁联想起桑渴那小丫头也生的水灵,跟刚才的小伙模样倒是看着挺配。
走进店里,发觉店里气氛有些不太对,在看见条纹衬衫的男子后,阚老太惊喜道:“傅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Dawn正蹲着帮桑渴一块儿捡书,起身解释说:“我来接小渴回去。”
桑渴状态不好,正在机械的收拾方才弄乱的书架,听见阚太太的声音,立马僵在原地,不动弹了。
Dawn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柔声唤她的名。
见桑渴一直低着头,阚老太笑着去执她的手:“小渴,阿婆今天特意给你煲了鸡汤,一会啊带回去喝。”
女孩子还是不说话。
“这孩子,怎么还害羞了呢。”桑渴今天不太对劲,阚老太抬头,冷不丁看见桑渴还红着的眼眶,一下子急了:“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呢?快给太太看看,被顾客刁难了?”
“没,没有。”桑渴别过脸,小声说。
Dawn把遗落的书收拾好,抬头望见老太太和桑渴两个人面对面说话。
女孩子显然还是没能从刚才的事件中缓过劲,蔫蔫的,神思也有些呆呆恍惚。
面对老人家的关切,她只顾着点头。
...
跟阚老太作完告别,关上店门。
桑渴很自然地躲到Dawn的风衣里边,她觉得冷。
说她难受,她整个人却也面无表情,倒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令她觉得麻木的庆典,她是制胜的一方但看上去却像是落败的那一个。
青年人灰头土脸地跑掉,而她并不见得好到哪。
极端的厌恶是建立在浓浓的化散不开的幻想爱意之上。
归根结底,她在乎那个名叫端端的少年。
毋庸置疑。
Dawn的心思就变得更为微妙,作为他们之外横插进来的局外人,而他这个局外人却对桑渴产生了浓烈的别的心思,不再是单纯的医生与病患之间的纯粹。
二十出头的姑娘,轻易就夺去了他的目光,他的心神。
而这一切,是他从未想过的。
桑渴抱住他心口的一瞬间,他几乎有种想摊牌的冲动欲望。
小渴,忘掉那个人,彻底忘掉,向我投诚,好不好?
恍惚之间。
“医生,带我回家,好不好?”
不要不要小渴,好不好?
女孩子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打断了他的分心,Dawn愣怔了一瞬,继而他对桑渴说:“好。”
*
桑渴躲在Dawn的大衣下,他们慢悠悠走在小径,最后上了路边的黑色大奔。
而无人知晓的是,不远处的草坪石墩上,正坐着一个人。
黑色的、路灯映照不到的城市边缘地带,他像是什么游荡的孤魂野鬼。
火光顺着指节皴擦,一缕青烟袅袅抬起,顺着头顶不甚清亮的月亮,一直弥散到天边。
裴行端捂着缓缓渗血的小腹,用执烟的手抹了一把脸。
烟吸尽,他站起来,彻底沉没进黑夜。
*
晚上,桑渴失眠了。
她没有选择回家,而是跟去了Ferry,跟医生呆在了一起。
舅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桑渴默默地听,电话挂断后她缩进了被子里。
Dawn的办公室很大,她有好几次晚上就睡在这。
床铺是专门为她收拾的,Dawn特意为她买了鹅黄色的床单,被褥,并且重新为他自己购置了一张临时的折叠床。
Dawn就在躺在边上守着她睡觉。
桑渴前段时间失眠的症状已经几乎没有了,可是今天因为见了那个人,她又开始睡不着。
脑子很乱,很涨。
“医生...”
“小渴睡不着。”
桑渴看着床头的暖光电灯,揉着眼睛。
说完,她翻了一个身,跟一米外的男人面对面,对视。
她的脸没有血色,呈现一种病态的白。
紧接着她将手臂朝他伸出,做出索求拥抱的动作。
“抱抱我吧。”
Dawn身体一僵,眼底微荡,三秒后,他坐直身,然后上了桑渴的床。
男人轻易将床压凹下去一块,桑渴抱住他的腰,主动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她觉得冷,莫名的,冷,闭着眼睛,她说:
“我想忘掉他,想彻底忘掉他。”
忘掉谁?
“您帮帮我吧。”
随着话语,桑渴揪着他衬衣的手愈加用力,丝绸的衣服被扭成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