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她还非要留在周家,住在新婚时周琛置办的宅子里,受着那份本就是利益下结合,一个人已经不在的空壳婚姻至今。
也因为此,陈茉如和陈家从此闹僵,足足九年,到今天,借着周予白回国,才又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
还是早年陈茉如最爱的“花落”雅间,不过物是人非,陈家只来了陈伯寒一位。
“你妈妈不愿来,我说要见你她才——”陈伯寒推门,话顿在了喉咙里。
雅间里,陈茉如背对着她们,正趴在木质露空雕刻的窗台上,托着腮逗弄金鱼。听到声音她回头,嘴角还带着惬意地笑,那份不谙世事的眉眼像极了她少女时无忧无虑的模样。
可也只是转瞬,陈茉如愣了愣,笑意没了,有点生疏地看着陈伯寒说:“你们怎么一块到的?”
“我在门口碰到的予白,就一道进来了。”陈伯寒笑笑,轻推着周予白,“快点入座,你妈妈等久了可是回回都要发脾气的。”
陈茉如视线别到一边:“我也是刚到。”
周予白在这里辈分最小,自是得他斟茶递水。原木餐桌上砂壶装着茶水,他拿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茶壶是空的。
陈茉如应该是早早就到了,早到这一壶茶都被她喝空了。
她母亲的心思还是这样,掩不住,只要旁人稍留人就会发现。周予白没拆穿,又去换了一壶新的。
饭菜是周伯寒选的,席间吃得很安静。三人聊得话不多,大都是围绕着周予白。
“你眼睛的事,我还是听别人提起的,你妈连这个都没告诉我。”周伯寒夹起胡萝卜条,又沾了点面酱,放进周予白盘里,“这个对眼睛好。”
周予白看着没动。
周伯寒又说:“你妈妈就这样,让她吃点胡萝卜就跟要她命一样。我以前就吓唬她,说要是不吃就会变丑。”
“她肯定上当了吧?”周予白问。
周伯寒放下筷子,仰着头笑得开怀:“你算是了解她!她啊,吓得吃了一盘,第二天还吵着要吃,劝都劝不住,足足吃了半月!”
陈茉如好骗,周予白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忍不住跟着笑。
气氛终归轻松了不少。
陈茉如面子挂不住,在一边憋着气,嗔怪道:“我那时候才多小啊,骗了我不说,还来笑我!大哥你真是过分!”
周伯寒还是笑着,快速抹了下眼角,温声说:“九年了,你终于肯再喊我声大哥了。”
陈茉如撇开头。
周伯寒叹了口气:“是大哥当年不好,不该逼你,也不该跟你置气的。你要是没难处,怎么会不帮家里呢。”
陈茉如低着头,安静的包间内仿佛静得能听见金鱼游动的声音。半晌陈茉如才轻声问:“家里人都恨死我了吧?”
从小把她当公主,堆金积玉养着,可家里遇了难处时,她却不愿出手相助。
周伯寒摇摇头:“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性子有多善良我们能不知道,是大哥对不住你。”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毕竟都是往事,也没必要深究。
用过餐,除了周予白,其余都是带着司机来的。
两人都说要送他,周予白推辞了。陈伯寒拍拍他的肩膀:“予白,虽然我们陈家不如以前,但这几年舅舅也缓过来不少,你凡事不要硬抗,还有舅舅给你撑腰。”
周家争权夺势的事,外面不是没有在传。
陈茉如吸了吸鼻子。
周予白视线在二人之间扫,一晚难得又有了散漫的少爷姿态,笑着说:“行,但前提是别让我吃胡萝卜。”
陈伯寒也跟他打趣:“你小子不怕变丑?”
这话实属揶揄陈茉如,三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
周予白不肯让人送,自己沿着路走了一段。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吃了这顿饭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想起那张白净的小脸,也不知道那人买完器材回学校了没,也不知道爱不爱吃绿豆糕。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周予白把电话拨了过去。
很快,对方接了起来。
“喂。”很甜糯的一声。
周予白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回学校了吗?”
乔咿还没答,电话里出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姑娘,这个卫生间没有锁,你用不了。”
“哦。”乔咿说,“我是想接个电话,那我出去接。”
女人说:“好。”然后又不知对着谁说,“把药吃了,这是透明杯子,你吐出来我可是能看到的!”
“吱——”是门推开的声音。
“你在哪?”周予白皱起眉,“乔咿,你不在学校?”
乔咿:“学长,我还没回去,有点事,我……”
她话没说完,“啊”了一声,电话断了。
周予白只是愣了两秒,心不自主地紧张起来,他把电话又拨过去。
可这次彻底没了人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要出行,用手机艰难码的字,这章瘦了点,有个大情节没写到。对不住大家,明天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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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种草
周予白握着电话,竟一时不知道还能打给谁。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又来不及去想在哪发生过。
他最后把电话打给余杭, 问他要杨枚的手机号。
一圈电话打下来, 得出个令他眼皮直跳的结果——乔咿没回宿舍, 也没人能联系到她。
“可能电话没电了吧?”余杭说, “她去西区买器材,距离远, 也要吃饭,再过会儿应该就到宿舍了。”
周予白沉着声:“电话是突然挂断的。”
“就说可能是电话没电嘛, 再说这才联系不上小咿十分钟。”余杭清了清嗓子,“师哥……你也太紧张了。”
周予白没说话, 过了几秒,说:“因为她没地方可去。”
至少在桦市,除了学校,周予白想不出她还能去哪。他挂了电话,站在路边, 一辆辆汽车在身后的道路上驶过。男人垂着眸, 高大轮廓像融在夜色里。
——“姑娘,这个卫生间没有锁,你用不了。”
——“我是想接个电话, 那我出去接。”
——“把药吃了, 这是透明杯子,你吐出来我可是能看到的!”
周予白回忆着电话挂断前听到的那几句话。
卫生间没有锁。
吃药。
透明杯子。
吐出来能被发现。
他脑子里想着这几个词,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公交站牌。
学校门口的八路公交站, 乔咿曾经坐过那路车,却又不肯跟他讲要去哪。
周予白猛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康容医院,麻烦快一点!”
-
医院的二层楼道,白炽灯泛着冷白的光。乔咿脖子被苗炜用手臂箍着往后拖。
十七岁的男孩,个子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男孩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有着锐利尖头的牙签,警惕地指着四周:“都别过来!”
乔咿手扒着他清瘦的胳膊,焦急地问:“苗苗你快松手,你要干什么呀?你想干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
“我就想离开这鬼地方!”苗炜大吼,脖子上青筋爆了起来,“你能让我走吗!能吗!”
乔咿摇了摇头:“不能。”
苗炜大笑起来,喘着粗气,狠狠道:“那你刚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苗苗。”乔咿努力侧过一点头,眼角余光看着后面那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少年,轻声说,“你现在这样只会让自己更没有办法离开。”
苗炜在轻轻地发抖。
道理他都懂的,乔咿知道,只是有时候道理对人来说太残酷了。
苗炜开始流汗,颤抖也愈发严重。他手上的力气刚松懈一点,注意到身后有医生在悄悄靠近。
“走开!别过来!”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再过来我就对她不客气了!”
那个医生立刻把手举在胸前,看着他手里的牙签,道:“好,我听你的,我不过去。”
“你站前面!”苗炜手比划着,“就那里,和他们站一起!听到没有!”
试图从后面接近的医生再度失败,只好和其余拦截的人站到一起。
医生又一次开始跟他讲道理,来缓和他的情绪。
“你生病了,要待在医院才能治好,现在出去会让之前的治疗前功尽弃,难道你不想早点治好吗?”
最常照顾他的护士也往前凑了一点:“苗炜,你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再坚持坚持,就能彻底好了。你记得隔壁屋的小弟弟吗,他上周就出院了呢,你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