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天赋也是对自己。
这么想着,沈言曦心里一甜:“那我在这陪你工作?我顺便看剧本?”
季礼拒绝:“你在这我不能好好工作。”
沈言曦不服:“你刚刚还说为了陪我,现在又翻脸只爱工作。”
季礼把人哄出去:“乖,我早点工作完。”
沈言曦嘴上哼哼唧唧,出去时却是主动替他关上了门。
季礼确实堆积了不少事情,尽管他处理得很快,但还是需要一定时间。
《寻安》已经进入第二阶段的拍摄——女主和初恋分别,即将在战-火中认识挚爱一生的男人——沈言曦也确实需要看剧本。
两个人隔着一堵墙各忙各的,偶尔季礼出来倒水喝,偶尔沈言曦进去找自己之前的剧本笔记,相视一笑,竟然有种学生时代一同为高考奋斗的充实感。
夜色从初降至浓重,树下盘旋的萤火明明灭灭。
晚上十点,季礼终于合上电脑,走出书房。
沈言曦还在客厅看剧本,她看入了迷,柔韧的身体在贵妃榻上盘了个奇怪的姿势。
季礼走近,看到她手上握着三支不同颜色的细记号笔,剧本上已密密麻麻写满批注。
季礼从没见过沈言曦写这么多字,就算高考前突击文言文她都懒得动笔,季礼没少想办法,这厢看到,颇为诧异,也没打扰她。
沈言曦没抬头但知道季礼出书房了,走近了,待他走至自己身边,她没看他,却抬手给他拉了自己旁边的软榻示意他躺,很舒服的。
又递了一盘水果在他面前,宛如投喂。
季礼失笑,但也照单全收。
沈言曦手上的剧本翻页,脸上有用脑中的热红,眼睛很亮,兴致很高地:“之前江州出的那版剧本文学性强,主走意识流,适合拍电影,陶梦然改过之后故事性就提上去了,导演看着不靠谱但气氛和戏点把握得很好,乔悦其他不论,能力没得说,你们华视买《寻安》不亏的。”
她用一支铅笔把长卷发挽成一个苞盘在脑后,一缕垂在额前的散发将她五官线条修饰得异常柔和。
季礼替她把额前散发拂到耳后:“华视不是慈善机构,能以S级过会怎么会亏。”
沈言曦眼睛还在剧本上,揶揄道:“我就随便说一句,你怎么还认真起来。”
季礼轻笑,沈言曦也翘了翘嘴角。
气氛安静又温馨。
无声中。
“曦曦,”季礼突然问,“你想要的是什么?”
沈言曦听到了,没立马回答,反而保持着自己看剧本的节奏。
季礼也不急,自得地在躺椅上展了展身体,等她想。
季礼认为,万事万物讲究“图”字。
比如自己喜欢曦曦,图的就是和她两情相悦长相厮守,比如自己坐镇华盛,图的就是绝对的高位和财富。
她好像一样,好像又不一样。
季礼从未插手过她的工作,但知道她出道以来几乎所有动向。
说她红极一时想要顶流,她几乎从不参加娱乐性综艺,而是一部接一部地拍戏,说她热爱演戏不图名利,她合作的几乎都是金牌班底,走的商业大爆剧路子,说她想名利双收,她好像不在乎名利,说她不在乎名利,她好像又在意。
事业?工作?成就感?快乐?
季礼不确定并且愿意承认这种不确定。
沈言曦视线停在剧本某处,不动了。
季礼望向沈言曦。
沈言曦想了想,给他说了一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很久以前的、很小的事。
《仕杀》大爆后,沈言曦从一个查无此人的新人演员一跃成为当红,以前在家除了季礼,谁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千疼万爱前呼后拥,所以她对红不红钱不钱其实没太大感觉,不过自己也懵懵懂懂没什么目标,每天被经纪人安排着赶这里的通告去那里做宣传。
她浑浑噩噩中隐隐想摆脱,但又不知道摆脱之后自己能做什么,她不能闲,一闲就会想季礼,而季礼觉得她不学无术对她厌恶至极,回国告诉所有人就是不告诉她。
“红”好像是个普世意义的成功,也是能向季礼发起挑衅的一个概念,所以沈言曦糊里糊涂当了大半年金字塔尖的花瓶。
后来有一次,她体力不支在舞台上昏倒,经纪人被迫给她放几天假,也是那几天,顶流沈言曦才第一次拿到自己微博账号。
上千万粉丝,近十万条最新私信。
病中的沈言曦太闲,闲到一条条去翻,自然没翻完,但其中一个粉丝的私信特别长,断断续续发了几万字,沈言曦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倾注这么多心血,怀着莫名和好奇,她看完了。
对方是个高二学生,因为喜欢小众电影也是沈言曦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听说》里的女主角关注的她,然后看完了沈言曦为数不多的花絮和边边角角的特辑,从喜欢角色到喜欢沈言曦。
她在沈言曦只有一万粉丝的时候说沈言曦一定会大红大紫,因为脸太漂亮心太正,沈言曦不管是直言直语还是矫揉造作都带着坦荡的可爱,这样的艺人不红天理难容。
沈言曦从第一条私信开始就没回她,渐渐的,她就把沈言曦当成树洞,倾吐一些生活中的小事——
比如,她其实文科特别好,但是爸爸妈妈让她选理科,说理科将来好选专业,她就选了,她一向听父母的话,内心叛逆但不敢忤逆。
比如,她很羡慕那些好像不怎么用功成绩就很好的同学,她每次都学习到很晚,每次考试的理化错题都细致地整理归纳,可成绩就是提不上去,遇到难题她就是想不出来。
比如,她偷听到父母想离婚,但因为她马上高三两个人怕影响她心态所以决定不离婚。
……
某次现场采访直播,沈言曦真的憋不住,吐槽艺人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可艺人也是人,艺人也应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如果连自我表达都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粉丝追的到底是偶像还是工艺堆砌的产品。
事后,经纪人想和沈言曦翻脸,但看到直播大爆的数据,忍住了。
而粉丝距离上一条私信一个月后,再次给沈言曦说了自己的近况。
粉丝告诉沈言曦她对父母说了心里话——比起看他们拙劣的演戏,她宁可他们离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们仍然是她的父母,她也仍然是他们的女儿,亲情不变。
她告诉沈言曦自己在高三来临之际选回了文科,高二耽误一年,最关键的一年,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基础跟不上,可是她开心。
然后是,她觉得她自己好厉害,高三摸底考文综裸考199,总分年级892名,可她们年级有三千人,所以还算不错。
粉丝说她不想努力的时候她就想想沈言曦,为了考去A市离她近一点,为了奖学金买她粉丝见面会门票,为自我、独立、美好而努力。
曦宝起点那么高还那么努力,自己有什么资格懈怠?!
然后是小女生的日常和琐碎,苦闷的,好笑的,日复一日枯燥的,以及每次月考半期的年级排名变化。
高三一年,她总分从刚好五百一路上提,年级排名从892名到345名,到178名,到160名,到158名,越到前面进步越困难。
《仕杀》爆后,沈言曦通告漫天,粉丝在私信里一边发沈言曦各种角度的神颜截图一边“啊啊啊”尖叫说自己又可以了,她自顾自说着曦宝果然大火,自己也可以爆,等她高考完她要减肥要烫头发要涂指甲油要穿连衣裙,她的成绩排名当真从158名到90名到13名,最后是她们县城高考第二,奖励十万块。
沈言曦有种自己孩子考了第二的欣慰感,她没有回复却点进粉丝主页看了一眼自己孩子长什么样。
比她小三四岁,圆脸,微胖,娃娃头,戴细黑框眼镜,主页打码的高考准考证照片俨然是现实中不起眼且少言的学霸。
沈言曦想,自己孩子还挺可爱的。
后来一场粉丝见面会,沈言曦定在粉丝县城所在的省会城市,亢奋的本土粉丝们给沈言曦送了各式各样的礼物,沈言曦言笑晏晏却一样没收。
有个粉丝,十七八岁,中发过肩,身姿苗条,穿纯色长裙,涂牛油果色指甲油,妆容生涩但不掩青春靓丽。
问答环节主持人把话筒递到她手上。
不少人惊呼她是某年某省高考探花,因为高三才转文所以让人印象深刻。
那位高考探花激动得声音在颤抖,她告诉沈言曦她喜欢她好久,沈言曦一度是她高三生涯的信念,就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向往,让她始终带着一股子倔强和冲劲,可能沈言曦运气不错,所以她运气也不差,正常水平也就全省前一百的样子,高考探花属于超常发挥。
她难掩内心澎湃,话都说不清楚地给沈言曦表白。
她还给沈言曦折了一罐纸星星,她高三时每天早上折一颗,但沈言曦好像不收礼物,很遗憾。
沈言曦走到女生旁边,“不是说你运气好?”她笑着接过粉丝手里的星星罐,“祝你以后运气更好,所得皆愿,前程似锦。”
女生喜极,掩面而泣。
沈言曦眸里同样有亮色,似泪色,也似眼影上细碎的亮粉。
沈言曦一次都没回过那粉丝私信,却知道之后自己扶摇直上的四年,粉丝去了联合国做志愿者,成为了很厉害的同传大佬,再之后,被导师介绍给一位优秀的外交官,成为对方嫡系。
七年,沈言曦从零到不可撼动。万丈光芒的顶流。
七年,女生走过困顿迷茫的青春期成为坚韧新锐落落大方的外交官。
其实沈言曦也很难说清楚自己要名或者要利,她不接综艺,因为综艺有剧本,她不喜欢,她不炒CP,因为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很难回头,最后粉丝们会发现她们信以为真的感情不过是流量变现的工具。她只是觉得,她喜欢演戏,所以踏踏实实演戏,她就是恋爱脑就是不会遮掩性情,那就不遮掩,真性情,她有上进心有企图,想要自己戏好,想作品不断,想拿奖,想在她逐渐走向更好的过程中,总有喜欢她的一个人,十个人,一万人,十万人,百万人,千万人和她一起变得更好。
所谓的处什么位置,做什么事。
真真正正的——偶像,在格。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画转圈~
季狗蛋:我老婆最棒,全天下最棒!
其实小公主心里一直是有谱的~并且双初恋真的没标错(错了就错了画画赖皮QAQ)
第58章 去掉有点(短小的加更)
当然, 沈言曦给季礼讲的过程中, 省略了自己觉得季礼讨厌自己的部分,现在在男朋友眼里她很完美,所以不用提以前不完美的部分,沈言曦深感自己聪明。
沈言曦放下剧本, 季礼把小姑娘脑袋轻带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觉得自己的小姑娘心如明镜。
因为旁人要的, 都是身外之物,而沈言曦要的, 是意义。
季礼缓声问:“那为什么你从来不提这段?每次采访问你都不说。”
沈言曦一口气说太多话,脑袋缺氧,空空的。
她没去细想季礼为什么知道很多采访问过这个问题,傲娇又理所当然地:“因为我是仙女啊!”
季礼一愣。
沈言曦振振有词地:“仙女是喝露珠吸灵气不问人间俗事的好吗?这么婆婆妈妈碎碎念念不符合我高贵冷艳的形象。”
她一边这样说着, 一边觉得靠他肩膀不舒服, 身子拱啊拱,软软地钻到了季礼怀里。
可以说是很高贵冷艳了。
高贵冷艳粉丝会叫你“曦宝”吗?
季礼唇角抽了抽, 没戳穿她。
沈言曦眼睛眨了眨,问:“那你呢?”她回忆, “我怎么感觉我记事起,你就是机器, 以前是学习机器, 后来是工作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