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借我。”晏沥淡然地伸出手。
赵铭奇挑眉,“干嘛?”
“打电话。”
“你没手机吗?”赵铭奇笑说,“打给谁?”
“她。”
她。
赵铭奇扑哧一笑,手掌撑在桌面上,过了几秒从隐隐的笑变成大笑。
晏沥板着脸看他。
许久,赵铭奇笑完缓过了气,憋笑问:“怎么,她把你拉黑了?”
“……”
“你不回答我可不借。”赵铭奇揶揄道。
晏沥白了他一眼,转移目标,“Eric,手机借我。”
安静站着看戏的Eric忽然被点名,一脸惶恐,“好的晏总。”
他急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递上前。
这个小配角柏菡,似乎和晏总的关系不一般。就连晏总的朋友谈起她时,也是一副很熟悉的感觉。
晏沥在拨号键盘上快速按下了十一个数字,垂着眼睫,把手机贴近自己的耳边。
赵铭奇吃惊,“你居然背下来了?”
晏沥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大可以直接出手,但他眼前晃过的全是她冷眼说的——不要参与她的生活。
电话听筒里嘟——嘟——的声音冗长难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以为通话要断时,她温和又软糯的声音缓缓传入耳。
“喂,你好,你是?”
晏沥喉间一哽。
透过听筒听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有吴侬软语的感觉,他许久没这样听过了。
这段时间他们对话时,她都是用几近冷漠的声音,犹如寒霜。
实在是久违了。
“喂?在吗?”柏菡狐疑地看着陌生电话,要是以前她肯定已经挂断了,但工作以后,她时常会接到剧组人的电话,有些并没有备注过。
晏沥的喉结滚了滚,感觉嗓子眼烧得滚烫,“在。”
仅凭一个“在”字,柏菡就听出了是他。
她垂下睫毛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
这是他的新手机号?
晏沥问她:“网上的事,我可以处理。”
言下之意是需不需要他帮忙。
“不用。”柏菡猜到他看了,一秒也不停顿就回了话。
她坐在书桌前,抱起腿,好整以暇地回复:“你不用做这些。”
“宁愿受着这一切诋毁,也不想要我帮忙?”晏沥哑声问。
“是,”柏菡答道,“而且这样撤热搜、撤通稿,更显得背后有资本。这种程度的事件真的很多,过不了多久,网民自然就忘了。我又不是公众人物,没人会记得。”
每个月都有很多人被说蹭热度想红,有真的,也有假的。这并不是多么劲爆的消息,热搜最高也不过十几位。
网络时代不仅没有隐私,热话题千变万化的速度也史无前例,今天群嘲甲,明天目标可能就换成了乙,甲是谁都无人记得。
如果一切都立刻被撤掉,反而会坐实她的背后有资本,因为这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编剧助理可以做到的。
“我不希望我的事业路上有因为你而产生的捷径,”柏菡淡淡道,“我想证明我不需要依靠你。”
他的心一沉。
仿佛绑着重若千斤的石块沉入湖底,腥野的水草遮挡了住了一切倾泻下来的光线,湖底幽冷静谧。
她想把和自己的关系摘得一干二净。
她的世界有他、没他,没有区别。
晏沥信了赵铭奇曾告诉他的话。她现在恐怕真的不喜欢他了。
如果喜欢,怎么会不想依靠。
他保持着缄默,Eric和赵铭奇在一旁观察他千变万化的神情,心里古怪。
“怎么不说话了,她挂断了?”赵铭奇问。
良久,晏沥重新张口:“如果哪一天你需要了,你告诉我,我来。”
来到你的跟前,想再听你含着爱意的呢喃软语,想再次被依靠。
那些他曾经拥有,却没有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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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切也正如柏菡所预想的那样, 事情在网上发酵了两天左右。网友一直没有等来柏菡,她没有趁此机会出来吸引谁的关注,替她说话的网友也多了起来。
【有些人就是思想太阴暗, 看什么都觉得人家在蹭热度, 你看人家理你们了吗?网暴素人有意思吗键盘侠们?】
又吵了一天后, 某某明星出轨的照片被拍到了,实锤一出,热搜登顶。大批网民们火速转移了阵地,没人对一个没有后续消息的素人消息感兴趣了。
·
“沐琴啊, 我们最近手头上有些周转不过来, 可不可以借我们四百万一段时间?”余平露站在桌边, 弓着背往见底的茶杯中倒茶,双手托着呈给林沐琴。
“四百万……确实不是一个大数目, ”林沐琴接过仅抿了一口就皱起眉放下,“真烫。”
余平露杵在原地, 手悬在空中不知该作何反应, 整个人尴尬地僵着。
林沐琴往椅背上一靠, 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勾起唇角,“但你也知道,钱都在我们老晏那, 我手上就一些零花钱。找老晏要钱,总得有个理由吧。”
其实这些年林沐琴攒的私房钱早就超过了千万,亲戚也被安排进了晏家底下各种子公司,捞的好处很多,但她就是想难难余平露。
“老晏只帮亲, 不帮外人,你也是知道的。这要是以前,你是亲家,他肯定是乐意帮忙的。可现在算什么呢?”林沐琴举着手,悠闲地欣赏纤瘦指尖上巨大的宝石戒指,“现在你们不过是摇尾乞怜求着我们的外人,晏家对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原本给你们的产业也还没收回让你们管着,人可不能太贪心。”
晏沥难得回晏家,站在三楼书房外就听见这样的对话,他若有所思,目光穿过细小的门缝。
摇尾乞怜,形容得很准确。
柏菡的这对父母一如既往地令他生厌。
离婚后,他们仍旧扒着晏家,为了讨林沐琴的欢心,自愿和柏菡划清关系。
晏沥知道,他的母亲哪里是真的愿意帮他们,她只是喜欢看着余平露求自己的样子,那样低声下气,而她则可以高高在上俯视、蔑视他们。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想把曾经余平露对她的嚣张跋扈都一一还回去。
林沐琴从房里退出来时,和晏沥打了个照面。她的面孔上透着愤怒、不甘、屈辱,一看到晏沥又立刻收敛了,卑躬屈膝地对他点头哈腰,侧身而过。
晏沥勾着唇角嗤笑一声,满满的轻蔑之意。
和林沐琴说完话,他回到一楼客厅,发觉余平露才刚要走。他大跨步走上前拦下她,开车把她带到了一公里外的一个饮品店坐下。
余平露生硬地提着嘴角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晏沥靠在椅背上,动作与刚才林沐琴的一致,皆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说:“四百万,我有。”
闻言,余平露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抓住了希望。但她也清楚晏沥不可能没有目的,他不是这么好心的人。果不其然,她欢欣的劲还没过,就听他又出声了。
“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要欺瞒。”
他垂着眼睫,指尖虚搭在桌面上,冷冷问道。
当年。
余平露一个激灵生出丝胆怯。
“当年?什么事呀?”她的脸上此时僵硬地堆着笑,为了抵抗自然老化才刚补过针的脸摆不出多大的表情,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来你是不想要这四百万。”晏沥眼都不抬一下。
余平露沉默了许久,在心中衡量了利弊。心想横竖柏菡和他是不可能重修旧好了,当年的事说了就说了,眼下拿到这四百万才是要紧的,他不像是会食言的人。
她原本觉得扯点谎搪塞即可,但晏沥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和他的手腕——她不敢,他如果想,早晚会挖掘到,余平露不想到时死得更惨。
“好,我说。”
“如果撒谎,就不仅仅是没有四百万的事了。”
晏沥听着她娓娓道来陈年往事,瞳仁却越来越深,睫毛投影下大片阴影,笼罩着他。如同雕刻般的五官逐渐变得紧绷,两颊后侧收紧,怒意渐显。
“当年沐琴和我们都很满意你和柏菡的这桩婚事,但是你没有同意,我们家又遇到一些难事,就想着先让你们结婚。等结婚了,处着处着爱情自然就来了。”她顿了下,战战兢兢看晏沥的神色变化。
“我们也是一时冲动,才听信了朋友给出的馊主意,”她努力地把锅推给旁人,“才会在你和我女儿喝的饮料里下了药,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不在一起也得在一起了……所以就让你们在一个房间里……”
“她不知情。”他陈述道。
“嗯……她睡死过去了。”
那显然衣服也是余平露给她脱的。
“后来……我们想着能怀孕那最后,可惜没有。你也果然还是没有答应婚事,我们只好调换了验孕棒……带着她去了医院,医生是我们的朋友,假装给她做了套检查,告诉她怀孕了……这样你才同意。”
在柏菡发现这事以前,她对父母从来都是很信任的。从小家里殷实,她没吃过苦,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怀疑。
因为是亲生父母啊,父母怎么会害孩子呢。
但一切在后来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