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
“为什么躲着我?”
柏菡垂着眼睫,“工作忙。”
“书的最后一页,看了吗?”他再次提起。
柏菡噎了一下,食指扣住自己的袖口,如实道:“看了。”
晏沥放低了声线说:“如果在长白山的那晚不是梦,你也还爱我。我们可以和好如初吗?”
和好如初?柏菡抬起半耷的眼皮,“不能。一幅绣了十年的画,一剪子下去,不可能修补如初。线早已断成截了。即便是……”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而且我这段时间只想好好工作,等到人们记住的是我的名字。”
而不是晏太太。
等到了以后呢?到那时也许……
即便是和好了,也不可能如初。她受过的十几年是切实受过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是否还爱他的问题。
晏沥如鲠在喉。
临城的天比长白山暖,她却比在长白山时冷。
“明明有情,为何不能在一起后,再一起努力?”
柏菡拧起眉,“晏沥你想事情太简单了,你被你的父母保护得太好,你不知道平常人的心里有多少需要纠结、在意的事,流言蜚语压不垮你,压得垮我。你爱我了,我就得眼巴巴地回头和你在一起吗?凭什么?凭我们浪费了十几年的光阴?那是你浪费的,不是我,该为事情负责的是你。你太想当然了。晏太太的名字我冠在我头顶四年了,托你的福,至今还没摘去。当别人提起我时,我不希望还是晏沥的谁,而是简单的一句编剧柏菡。”
“你很自私。”她说。
其实现在的她也是。但是她喜欢并欣赏自己的这种自私。
她是喜欢他的,但她的自私和他的无法兼容。
她想要势均力敌,如果未来有一天再次分开,她有足够的底气过很好的生活,身后不是空空如也的。
经历过一次后,她再也不可能像少女时代那样觉得两个人感情好就能走一辈子,成年人的世界,随时,也许下一秒,就能天翻地覆。
晏沥哑然,怔在原地。
他从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准确来说是,没有设身处地地在她的角度思考过。
他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倾尽所能为她铺路,替她扫清障碍,找到安全的路,就是她想要的。
晏廷和林沐琴就是这样相处的,她提出的要求,他去满足。一切都简单明了,不需要弯弯绕绕地去猜。林沐琴很满足,说这样很有安全感。虽然这一切在近几年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明白了。”他沉着音调低着头,轻轻道了句转身离开。
·
寒假的校园里空荡荡的,虽然偶尔有一两个老师出入,但仍然鲜少有人,剧组放开手脚地拍摄。
有本地的学生听说这件事,特意跑来校门口偷偷看明星。
“诶,我听说柏菡和晏沥分了。”男人仍旧是忍不住地把听来的八卦消息说了出来。
这次有人附和了,“你也听说了?我也是。看来是真的了。哎,还以为是童话故事照进现实。”
“也许根本就没在一起过。”
“你说是晏总没追上?还是他厌倦了甩了她?”
他们回想了那天房门外晏沥敲门的模样,“难说。”
又过了几天,大年三十将至,一些人已经提早回老家准备过年了。
“我在YT的朋友替我打探到消息了,晏总的秘书Eric说的,就和我们一起去长白山的那位,他说是晏总没追上!他俩一直就没什么关系。”
“看不出来啊,柏编这么难搞定。”
田田悠悠路过,喝了一口保温瓶里的热茶,“那你之前猜的岂不是都错了?”
男人尴尬地挠了挠头,“失策失策。”
田田关紧瓶盖,倒了倒,确定没水漏出,冲着他莞尔一笑,“那你记得给柏菡姐道歉哦。”
……
Eric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办公室。
“晏总,照你说的做了。”
“嗯。”
“但这样传出去您不是特没面儿嘛。”
晏沥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郑书艺离开临城了没有?”
“离开了,按您说的我亲眼看她坐上去布拉格的飞机了。”
晏了点了点头,抿了一口咖啡,被烫着了,皱鼻放下,“打个电话给郑院长。”
Eric依言翻开笔记本,找到目标,拨通了郑院长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慈祥平和的声音,“晏沥啊,你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了。”
“郑叔,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当年郑家救我的一命,我很感谢。这么多年,我对她已是仁至义尽了。”
那头的声音消失了许久,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欠你们的我已经还给你们家了,如果她再胡来,就不仅仅是让她回不来,晏家给郑家的所有东西,也会一并收回。”
挂断电话,晏沥忽然觉得一身的轻松。
郑家和晏家的长辈拿这事道德绑架了他数年,郑家就像个无底洞般向晏家不断索要好处。
早该放过自己的。
Eric瞧着他的模样问:“晏总,那您和柏菡小姐的事,怎么办?”
“等。”
除了等,他做不了别的。
等她做成她想做的事。
大不了是等个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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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大年三十的中午, 柏菡回到了柏家,给外婆包了个大红包。
外婆留她吃饭,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反正尹子妍这两天也回安城了。
余平露见了, 笑了声说:“你才赚多少钱呐, 能拿得出多少给你外婆。”
外婆瞪了她一眼,转头笑着对柏菡说:“外婆不缺钱用,菡菡工作不容易,不用给红包的。”
她退回来红包, 柏菡又推了回去, “外婆, 我自给自足完全够用,你放心, 赚得少但用得开心。”
外婆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肩,打开红包瞧了一眼, “两千啊, 很多了。”
“多什么多, 放着轻松得到的西瓜不要,累死累活去捡那芝麻。”余平露瞅了她一眼说道。
她仍然对失去晏家这个靠山感到不甘心,走过了捷径,单纯靠自己打拼的路就显得举步维艰了。
她做不到从高处退落的感觉,但柏菡居然做到了, 她又有一些佩服柏菡,又埋怨她连累了自己,将自己也从高处拉下来了。
外婆打了余平露一下,继而把外孙女第一次给的红包珍藏在怀里,笑呵呵地摸着柏菡的手。
余平露撇了撇嘴, “妈你打我干嘛,我这不是心疼她放着少奶奶不当,跑去工作,”她顿了顿, “也不知道给爸妈包个红包。”
她看不上一两千这种小钱,但是女儿和她的疏远多少有点令人不适。
柏菡没有回答,等到晚上吃了扒拉了几口饭就走了,一家四口和保姆都没什么话说,只有外婆偶尔和她说两句话。
·
晏沥也回了晏家,晏廷给家里的保姆放了假,整个家就只有爷俩大眼瞪小眼。
“你去看过你母亲了吗?”晏廷看着晏沥烧的面,没什么胃口。
晏沥也没动筷子,清冷地坐在那。
“没有。”
晏廷扶了扶额,“毕竟是过年,我们离了婚,但她还是你的母亲,你应该去看她一次。”
太冷清了。
去年这时家里坐着许多人,虽说气氛也一般,但一眼望去起码满满当当的,也有些充满年味的装饰。
不像今年,林沐琴不在,晏廷自然是没有那个闲心思贴装饰,家里仍旧是满面的白墙和黑漆漆的家具,颜色单一又寒冷。
他说一句,晏沥说一句,好似能听见回声般的空荡。
晏沥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也不再提,心里头知道晏沥对林沐琴有很多不满,也就不强求。
成长路上的这么多年,晏廷和晏沥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剩了他们面面相觑,半天也掰扯不出一句来。面放凉了,都坨了,也没人动筷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晏沥垂了眼,收起碗筷,把满满的两碗面倒进了垃圾袋里。
“那我先回去了。”
“好。”
晏廷的家如此,晏沥的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