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惜珊垂了垂眼,默了片刻道:“蒋进忠,我现在没空跟你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蒋进忠鼓了鼓眼睛,“我舅舅是世洋之心高薪聘用的米其林三星主厨。”
“……”
行吧,没救了。
你是正月剪头了吗,逮着舅舅坑。
你怎么不说你舅舅是二郎神呢?
曲惜珊对保安说:“把他请出去吧。”
保安大步上前,蒋进忠跳了跳脚,“不是!我真没开玩笑!我舅舅真的是世洋之心邮轮上的米其林三星主厨!”
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架着蒋进忠,正要把他丢出去,蒋进忠嚷嚷道:“我舅舅就在蔷薇号上!是鱼!是那几条鱼!你们查鱼!”
正巧滨城人民医院的支援医疗队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闻言,纷纷转头看来。
走在左侧的一个医生顿了顿,慌忙道:“等一下!”
“王队医?”
曲惜珊愕了一眼。
昨天才分开,今天就冤家齐聚头了吗?
滨城飞江城的飞机有这么多吗?
“王燮!”
蒋进忠挣脱开保安,冲了过去,“我报告给你可以吗?”
王燮愣怔了片刻,眼神逡巡一番,待确定他应该不是没事找事干的时候,他问道:“你说。”
蒋进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道:“三天前有个刺身盛宴,是我舅舅主厨当场片的,整个盛宴进行了一个晚上。”
“所以?”
蒋进忠略有些难堪地看了一眼王燮,低声道:“我舅舅的症状很明显,呕吐,腹泻,发热……”
王燮打断他,“已经排除食物中毒了。”
蒋进忠急促道:“我知道我知道,不是食物中毒。”
他顿了顿,“你们查查看是不是……”
说着,便凑在王燮耳边说了句什么。
曲惜珊看着蒋进忠的唇语,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齐水云。
毕竟才刚刚过去一个晚上,血样检测的具体结果还没公布出来。
随便在这猜测,根本无济于事。
众人正互视着。
齐水云忽然就接到了电话。
五分钟后,他说道:“结果出来了……”
“蒋进忠说的没错。”
第53章 隔着口罩,在他唇上轻轻……
就在齐水云接到电话没多久之后, 疾控中心便发表了声明。
实验室血样检测表明,引起“蔷薇”号邮轮上694名乘客和29名船员出现呕吐发热等症状的祸首是诺如病毒变异。
而那位特别严重导致休克的东南亚游客,被直升机送入医院之后, 出现了肺部感染症状,经过诊断发现,这个游客本身就有基础 病, 肠道出现病毒才造成肺炎。
向世界卫生组织报告之后,江城总指挥部立刻解除对“蔷薇”号邮轮的禁令,让其靠岸。
为了隔离开已发病的病人, 未发病的游客被转移到另一艘邮轮上进行为期三天的隔离观察。
同时,“蔷薇”号全船进行消毒, 更换储备淡水, 又重点消毒三台反渗透膜过滤器。
前桅顶部飘着五星红旗, 船尾挂着Y国国旗,加挂引航员“H”旗。
“蔷薇”号终于在一个晚上漫长的等待之后, 预备停靠津口母港码头。
阴沉的天气一直持续着,明明应该是明媚的上午, 却犹如黄昏和黑夜提前到来。
曲惜珊焦急地等在码头的一侧,看着那艘巨大的邮轮缓慢驶入港口。
蒋进忠站在一边,踮着脚说道:“老板娘, 前两年日本就发生了好几起食用海鲜爆发诺如病毒的疫情,我舅舅那时候还在日本参加比赛呢。”
曲惜珊皱着眉道:“蒋进忠,过些天我再抽空跟你聊你舅舅行吗?”
“好, 好,那我换个话题。”
蒋进忠笑眯着眼睛点点头,“老板娘,其实我挺想上邮轮工作的, 听说艳遇老多了。”
“所以呢?”
“要不你帮我给裴总说说?”
“说什么?”
“就……吹吹那个风……”
“……”
“西伯利亚的风吗?”
蒋进忠眯了眯眼,抬眼环视一圈,然后掩嘴道:“枕头风。”
曲惜珊:“…………”
见她没反应,蒋进忠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珠,低声问道:“你该不会是还没和裴总上过床吧?”
曲惜珊一听,诧异地抬头,表情复杂地斜睨了他一眼。
看着她呈现出一副扭曲的神情,蒋进忠没读过什么书的脑袋忽然就腾空出现了一个成语:一语成谶。
“……”
算了,还是聊舅舅吧。
-
半小时后,新闻记者纷纷赶来报道。
“……据悉,这是自六年前美国海洋探索号邮轮之后,最大一次诺如病毒疫情爆发,也是我们国家第一次在邮轮上遇到……”
“……诺如病毒极易变异,传染性极强,潜伏期1-2天……”
“……初步估计是食用了被诺如病毒污染的生鱼片和生蚝……”
“……自限性疾病,没有特效药,只能等待患者自愈……”
早就等候在码头的医疗团队准备登船。
被隔离到另一艘船、暂未发病的游客,大部分在安抚之下,已经接受了三天的隔离和一半旅游费用的退还。
接下来要面对的,则是“蔷薇”号那些重症患者。
这次疫情涉及人数较大,七百多人不同程度的呕吐发热腹泻,已经有不少人脱水,急需输液治疗。
曲惜珊握着手机,却得不到任何答复。
不用想都知道,饶书馨作为邮轮医生, 根本空不出手来接电话。
蒋进忠拽了拽曲惜珊的袖子,“王燮那小子好像在喊你。”
曲惜珊往蒋进忠指的方向看去。
王燮已经穿上了一次性防护服,戴上了口罩。
他指了指一旁的一些防护用具,又指了指邮轮。
做了个口型:上船。
-
邮轮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七百多名患病游客被隔离在各自的房间里。
为保证通风,所有内舱客人被转到了船舷客房。
整个邮轮几乎呈现出一个海上移动医院的既视感。
在抛锚地停了一个晚上,邮轮上莫名有一种穿堂风阴森而过的感觉。
两个电视台的记者急匆匆地从一旁跑过,争先抢着报道船舱内的情况。
曲惜珊跟着王燮,径直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顺便抬眼寻找着饶书馨。
好在饶书馨就在医务室里。
她拿着输液袋转过身来,正与曲惜珊对上了视线。
饶书馨愣了两秒钟。
眼前,透蓝色的一次性防护服里,是深蓝色的海洋科考队外套。
认出是曲惜珊之后,许是两个人一晚上都没有睡,视线相触碰的一瞬间,原本就红肿的眼眶就更红了。
饶书馨急促地说道:“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脚步踏在甲板上,沉重到如灌铅而行。
“裴总是前天晚上发病的,程助理找来的时候我不在医务室。”
“程助理昨天夜里休克了,直升机救走了。”
“其实船上已经有人猜测是诺如,闹得很厉害。可是当时血样结果没有出来,什么谣言都有,甚至还有人说是刻意投毒。”
待到了一间套房门口,饶书馨敲了敲门,然后将门推开,回头示意了一下曲惜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