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的七嘴八舌无关紧要,她最先点开Anna的对话框:亲爱的,起床之后跟我说一声。
给Anna回了消息,田芮笑掀开被子,双脚落在地毯上,脚边是摆放整齐尖头朝外的高跟鞋。于是从床边到浴室,她都在想象他为她脱鞋、盖被子的模样……
田芮笑卸妆时,Anna来敲门。
“还真的是睡着回来的啊。”看着她满脸的卸妆水,Anna开门见山。
田芮笑的脸瞬间涨红:“我……对不起……”
Anna好故意:“对不起什么?”
“……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给谁添麻烦了?”
田芮笑彻底败了,双脚剁地撒娇道:“Anna姐……”
Anna爽朗大笑,一抬下巴:“赶紧洗脸。”
田芮笑转身回洗手池。她看到Anna倚在门边,开明又随性地开了口:“英俊多金,成熟稳重,情商爆表……这样的男人是不是让你们小姑娘都逃不过?”
田芮笑一愣,只好一笑:“这好像是所有女人都会喜欢的。”
“噢,你说的对,”Anna也笑了,忽而又问,“小甜心之前谈过恋爱吗?”
“……谈过。”
“是什么样的男生?”
田芮笑仰起脖子笑了一下:“是大三的学长,那时候我大一,有一天和舍友下课回宿舍的路上,他突然骑着一块滑板闪到我面前,冲我笑着说,‘小学妹,我能加你微信吗’?”
“你就直接给他了?他很帅吗?”
田芮笑客观地点了点头:“当时他一过来,路上很多人起哄,你明白那种感觉吧?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建工学院的院草,在体育才艺学习科研什么方面都拿了很多奖。”
“那就是所有大学女生都会羡慕的类型了,”Anna笑了,“后来呢?”
田芮笑在往脸上打泡沫:“后来,他开始在外面上托福,我的辩论演讲还有志愿活动也越来越忙,他收到哥伦比亚大学offer之后不久我就提了分手。”
“跟他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他很体贴,也很幽默。”
“这么说你也没有很喜欢他,”虽然不知Anna何以如此结论,但她一语破的,“所以你还没有真正自己喜欢过一个人。”
田芮笑拧开水之前承认道:“是吧。”
Anna笑起来:“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从早到晚都在想着男朋友,想知道他每分钟都在做什么,想着午饭跟他吃什么,晚上跟他去哪里散步,周末跟他去哪里玩,节日要制造什么样的惊喜和浪漫……那时候他是我的全部,我也是她的全部。”
田芮笑粲然地看着她:“是啊,二十岁谁都想要这样的恋爱。”
Anna迟了阵子,开口有些无奈:“可这毕竟只能是二十岁的时候了。”
田芮笑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下一秒,Anna再次开口:“在三十岁男人的世界里,女人排得很远,尤其是那种……位高权重的男人。”
田芮笑嘴角一弯:“是啊,他们身上其他担子要重太多。”
Anna也笑了一下,语气颇为深长:“亲爱的,他给不了你想要的陪伴和甜蜜。”
田芮笑看向她,脑袋一歪,说:“Anna姐真好,跟着您除了工作,还能有一个知心姐姐。”
Anna笑起来总是那么明艳:“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当知心姐姐。”
田芮笑知道她在说什么,之前从未有人出现过这种问题。再具体一点,之前从未有人和某位老板产生这样的问题。“Anna姐……”她想好好解释,“其实真的只是我单方面添了麻烦,这只是个意外,不会再有下次了。”
Anna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她站起来往里看了看,目光定在一处:“那家牛杂粉店这个点开不开啊?”
田芮笑洗好了脸,走到她身边:“开的,只是有点远哦。”
说完了她才恍觉,原来这么远,昨晚那么晚了他也愿意陪她去。
Anna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暧昧地看着她说:“看别人吃得那么开心,我也想尝尝。”
看着她的脸涨红起来,Anna得逞一般笑了,转身出门:“好了,大家都起得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我们该去机场了。”
Anna走了。田芮笑红着脸倚在墙上,久久不动。
他真的也吃了啊?真的吃得很开心吗?她以为他不会吃那种……路边摊。
田芮笑到餐厅的时候,已过上午十点。还好她不是最后一个,在她之后的同事过来时,扫了一圈在座,问:“老板呢?”
有人答:“老板已经起来跑完步、吃完早饭,还给我发了几份文件了。”
真是个一上了发条般机械而严谨的男人。
田芮笑问:“你们几点的飞机呀?”
“一点半,Anna姐说了你不跟我们回去,没事儿你吃完了饭就可以回家了,不用等我们。”
坐在另一头的Anna挑了挑眉:“你要是想等我们退房帮我们搬行李上车,我很不介意。”
大家都笑了,只有田芮笑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她笑笑:“哥和姐要是需要,我当然要帮忙啦。”
“行啦,这点行李都让你搬了,咱们还叫什么哥和姐。”
“那可不一定,小田上次还给庄总扛水了,比你们几个娇滴滴的强多了。”
“你们还让不让人回家了,”有哥最后说,“小田你吃完饭就回去吧,咱们周一再见。”
田芮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欣然答应:“好。”
出门前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接受了回京之前不会再见到庄久霖的事实。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想在这里再看见他一次,好像在深圳的庄久霖和在北京的庄久霖有什么不同似的。她不知道,或许真的会不同,深圳的庄久霖陪她兜风散步、吃路边摊,或许北京的庄久霖再也不会。
尽管视频伊始那声男人所喊的“开始”已向她证明,昨晚陪着她的人确确实实是他,可她还是想再看他一眼,期盼着他的眼神从此是否对她不同以往。
尽管Anna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醒世恒言,但,年轻之所以年轻,不就是因为年少轻狂不听劝吗?
到了医院田芮笑才想起来,她明明答应了昨晚回家,妈妈和姐姐竟没人找她。她很快得知了缘由:“你团队老板Anna告诉伊恩,你喝醉了在酒店睡下了,”田芮雯对她说,“不会喝就不要勉强,给领导添麻烦可不好。”
田芮笑默默收下教导:“我知道了。”
她不知道庄久霖是怎样对Anna解释的——噢不对,他怎么可能会解释呢?他一定是说“她在屋里睡着了,给她的家人说一声”,可这偏偏最引人遐想。
噢,还有,或许他说的是“田芮笑睡着了”,他是三个字分开打的?又或者——他的手机从此记住了她的名字。
就连想想这件事,都值得她在心底偷笑。
田芮笑掏出手机,也试着输入他的名字——zhuangjiulin——屏幕里出现那精准的三个字,因为她早已向蒋纯和方也说过内蒙的事。可那时这三个字仅代表着一个遥远的教科书级人物,而今天,她就连看一眼这三个字,心跳都会莫名地怦怦加快。
晚饭由芮娴掌勺,其余三人帮忙打下手。
田芮笑注意到了伊恩对她欲言又止,她猜想那又与庄久霖有关,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田芮雯下周就要开学回英国,照料田镇南的担子落在了芮娴一人身上。田芮笑悄悄对妈妈说:“妈妈,我的存款还有一点,如果爸爸住院不够,你不要跟别人借。”
“不用不用,”芮娴紧握她的手,“你那点钱自己留着用,如果不够,不要扛着,告诉妈妈,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责任,永远都是。”
田家倒也不是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只是与从前相比一落千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人。
田镇南的康复治疗还很漫长,但在田芮笑回京这天,他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回京之后的一周,田芮笑都没有见到庄久霖。时间一长,深圳湾夜里那些零星的画面,仿佛已随着海风消散而去。
她没有太多时间为此感伤,一季报的到来让全公司陷入极其变态的黑白颠倒工作制,大量dirty work无孔不入地占据着她的时间精力,夜里两三点查找还有哪家店能送外卖都成了一种偷闲乐趣。
忙到庄久霖仅有的几次出现在公司,她连抬头看他一眼都顾不上。
熬了小半个月,好不容易等来周末,Anna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面前:“亲爱的,把你的护照给我,我们过几天到印度出差。”
一旁孙兴鼓励道:“你要的出差看项目机会来了。”
就这样,随团队从印度回来,已是一周之后,到了四月下旬。田芮笑恍然发现,自己今年连北京一朵樱花的影子都没见着。
浦越待实习生的确不错,充分放手让实习生与高管交谈,更鼓励他们大胆发表意见,难怪孙兴每次回来都一脸满载而归。
只是,这趟出去还有些不愉快。
回来之后,某个庄久霖坐镇的下午,Anna就此行项目到办公室向他汇报。
该说的说完了,Anna接着叹了口气。另一位经理问:“怎么了?这副表情?”
Anna摇摇头:“这个公司的CEO,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庄久霖抬头起来看她,另一位经理已替他问了下去。
Anna很注意语气的分寸:“第一天他就私下对小田说了些话,结果第二天晚上,居然去敲了她的门。”
庄久霖的眼底微不可查地骤变冷峻。
另一位经理同样警惕:“然后呢?”
“这个娃娃想办法从房间跑出来,去了另一个同事房里,什么也没说,”Anna一脸心疼,“如果不是刚好有人看见,她还真不打算说出来。”
经理看了庄久霖一眼,不敢发表意见。此次项目由浦越领投,跟投的几家公司都是巨无霸,公司在亚洲的市场份额也有着巨大的空间。
经理难以启齿:“那她有没有……”
庄久霖的眼神变得更可怕了。
“没有,”Anna全程都没看庄久霖,“相信我,她说没有就是没有。这个女娃娃真的很聪明,小小年纪这么懂分寸,我还是第一次见。或许她知道这个项目有多重要,不想给公司带来什么不快。”
两天后的下午茶时间,那位目击的同事特意来找田芮笑,一脸欣慰:“小田,你猜怎么着?公司刚刚发了公告,宣布退出对印度那家公司的本轮投资。”
“啊?”发声的是孙兴,“怎么会?那可是今年最大的项目之一。”
同事暧昧地笑了笑,与田芮笑心照不宣地对了一眼,又说:“给你看看声明——重点在最后一段。”
田芮笑将递过来的声明细读一遍,到了最后一段,冠冕堂皇而又平和有礼的用词之间,却赤/裸裸地发出警告——谁要是继续跟投,就等于和浦越作对。
田芮笑忍不住问:“怎么突然会这样?”
同事看了看四周,悄悄凑近她耳边:“庄总决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庄老板没有台词却默默宠妻的一天。
退了去英国对机票,一觉睡到下午,对八起。。。
这是个对入V没有上进心的作者。。。
我尽量今晚0点或明天9点、12点
感谢各位哥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