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枝没理会她,径直坐到餐桌前。
身前是专门为她准备好的热粥,佣人还细心地为她煮了醒酒汤。
正用餐,她听见付羽然毫不客气地喊她——
“梁枝,帮我把餐桌上的钥匙拿过来!”
梁枝手上动作顿了顿,秀气的眉毛不悦地拧起。
看了一眼对面桌面上躺着的钥匙,她声音温温淡淡:“你可以喊佣人帮你拿,她就在你的身边。”
在一旁整理窗台的佣人闻言,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却被付羽然狠狠瞪了过去:“你不用去。”
许是梁枝这般毫无情绪波动的反应激起了她的怒火,她咬着牙:“我要的是你亲自给我,不给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然后告诉我哥你在他不在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
梁枝轻轻吹了下碗里的热粥,送入口中。
仿佛身边没人在说话。
直到一口粥咽下,胃里暖呼呼的感觉传来,她才轻瞥一眼付羽然。
“你好闲。”
“……”付羽然一时语塞,黑沉了一张脸,“你真不怕我跟我哥说?”
“现在应晗姐回来了,你以为我哥还稀罕你?到时候他厌倦你了,随时都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梁枝“哦”了一声,眼也没抬:“知道了,该走的时候会走。”
放下勺子,瓷器碰撞碗壁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什么?”付羽然拔高声音,仿佛听见了天大的荒谬事,往沙发上一倒:“你说得倒是轻巧,我看你离了我哥,又该怎么生活……”
“到时候你从珩原滚蛋,你以为跟了我哥那么久,我哥会乐意你去其他公司?”她扬着下颌,故作不经意地嘲讽,“不说了,反正又不是我,到时候你找不到工作流落街头,我等着看笑话就好……可别求着我哥要回来。”
梁枝一边听着付羽然不服气的碎碎念,一边慢条斯理喝完了粥。
待到付羽然安静了一会儿,她才看笑话似的望向她:“说够了么?”
付羽然胸口起伏好一会儿,不明所以与她对视。
眼神交汇两秒,梁枝缓缓道:“我觉得,你暂时还不用担心我的问题,还是多关注一下你自己考研的事情比较好。”
她语调诚恳:“不然,外头人也总会觉得,你是因为能力不够,找不到工作,所以才用这个借口在家里混日子的。”
秦瞿不允许珩原出现有人走后门的情况,梁枝记得之前有段时间,付羽然的父母曾经几次找过秦瞿,想让他帮忙安排付羽然进公司,最后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后头付羽然好久都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这才决定考研。
想到这里,梁枝眼神平静地看着付羽然,又温柔地补充了句:“这样还挺丢人的。”
刻意加重了“丢人”两个字的读音。
“……”
心里的那个痛点仿佛被梁枝踩在脚下狠狠碾压,付羽然气结,撂下一句“关你什么事”后,霍然起身,走到餐桌前拿起了她遗落的钥匙。
指甲嗑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枝听着都觉得有点疼。
付羽然却像是毫无知觉,横了她一眼后,脚步急促地转身离去。
屋内重归一片宁静。
梁枝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分钟,门外骤然传来了门铃声。
以为是付羽然又折返回来,梁枝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还有完没完。
却见佣人过去打开门后,拿着一个包裹走向她。
梁枝眨眨眼,接过包裹,在看清寄件地址时,心里的猜测已然成型。
打开,里面是个档案袋,袋子里装着拟定好的离婚协议。
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梁枝轻舒一口气,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来自己最为轻松的一个笑。
……太好了。
趁着佣人收拾餐桌的空隙,她坐到沙发上,打通了秦瞿的电话。
国外与这边有时差,梁枝打电话过去时,对面过了许久才接通。
那边秦瞿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似乎是刚醒。
“终于舍得给我打个电话了?”
慵懒的语调透着若有若无的性感,梁枝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男人那副半睡不醒的模样。
她晃晃头止住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不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你还有多久回来?”
——说得好像他一直在等她电话似的,那么久了也没见他主动打过来一个。
“回来……”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被褥摩擦声响起,秦瞿沉吟片刻,“二十五号的样子。”
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
挺吉利的。
梁枝看了一眼日期。
今天是二十三号,也就是后天的事。
眼见着就近了。
心底的雀跃无法掩饰,她语调比之前的遮遮掩掩要轻快许多,一边走过去把离婚协议直接放在餐桌上,一边询问:“那,那天晚上回来一起吃顿饭吗?”
“好啊,礼物都给你买好了,你没要求,我就随便挑了点。”
秦瞿笑了声,语调微扬,懒懒的带着气音,“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啊,怎么,还没多久,就这么想我了?”
随意的语调像是在逗弄猫狗。
……
梁枝手指轻轻划过纸上抬头的几个大字,蓦地也跟着他笑起来,“是啊,想你快一点回来。”
只要他回来了,她就可以从痛苦里脱离出去。
是这样吧。
第14章 . 余烬 “秦瞿,离婚吧。”
圣诞节当天。
朋友圈还残留着列表众人昨日平安夜的狂欢气氛,梁枝随便刷了刷,摁熄屏幕,脚步平稳地往前继续走。
走廊上被人贴了几张小便签,和各色字母形状的小气球。
由于难得节日,梁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个行为。
路娜跟在她身旁,不时忧虑地看她一眼,最终忍不住询问:“梁秘书,秦总明天就回公司了,您真的不先跟他说一声吗?万一……”
梁枝明白她忧虑的是什么,冲她笑了下,“我相信你,你放心,他不会在意这些,他只会在意在这个岗位上的人合不合格。”
她今天回公司,是为了处理最后的一点工作交接事宜,这次将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好后,以后就可以不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
不得不说,有秦瞿在身后做靠山,就连先斩后奏都能轻松得多,也不用顾虑些什么。
路娜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神色仍有些不放心。
梁枝旋开办公室门把手时,路娜眼尖地注意到她无名指上只剩了一道浅淡的痕迹,于是小声地询问:“您把戒指摘了啊?”
梁枝指尖蜷缩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开门。
“啊,是这样,”她故作轻松地解释道,“之前戴着是为了清净,都快要走了,就无所谓这些了,戴着碍事。”
路娜“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但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
-
下午五点,梁枝从公司出来。
秦瞿给她的机票信息显示他晚上七点下飞机,如果不堵车,八点应该可以回得了家。
这会儿时间还早,梁枝没有立刻去停车场开车,而是先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
商场里处处都弥漫着圣诞的气息,温暖欢乐,来来往往不少小情侣十指相扣,相视笑得甜蜜。
显得她这样孑然一身的人像个异类。
三层有个抽奖活动,梁枝出于凑热闹的心态过去参与,得了两颗包装精致的棒棒糖。
“可以和你的男朋友一起吃哦~”主持人冲她眨眨眼,笑着说。
心事被人不经意拨动,梁枝接过棒棒糖的一双手收紧,勉强回了主持人一个笑,匆促离开。
一边走,她一边胡乱将棒棒糖塞进嘴里,迅速嚼碎。
下一秒,她眉头皱起。
是薄荷味,苦的。
……
冬天夜晚黑得早,梁枝出来时,外头灯光已尽数亮起,将沉下去的天色照得透亮。
天空飘起了小雪,她没带伞,只能拢紧大衣,冒着雪往前走。
——这几天又降温了,也不知道秦瞿回来的时候衣服够不够。
这个念头顷刻之间在梁枝的脑海里闪过,她愣了一下,迅速将其打消。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他。
喜欢秦瞿那么多年,这样时不时想起他几乎已经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