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它更类似于人心里深层的欲望,用来证实自己存在过,来过,如果不那么做,心里的坎儿过不去,日夜都要受到煎熬。
那更像是某种执念,尤其是当一个人始终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没滋没味,突然尝到了甜,感受到温暖,遇到了相知的人,这个人会额外的珍惜,会有移情作用,有的还会将对方的目标作为自己的,会对自己进行敲打。因为如果连这份执念都被拿走了,变得不重要了,那人生里就不剩别的了,又变回行尸走肉。
像是这种不顾一切的情感,一般都会在年少时种下。那时候人更纯粹,处于既懂一点人性和社会,又处于懵懂的状态。如果再早一点,还没有开悟,如果再晚一点,那就成熟世故了,已经过了刻骨铭心的最好年纪。
这就是为什么名著里白月光、朱砂痣,为爱而殉情的男女主,也都是相逢于少年时。无论对方是否真如自己内心所想的那么完美,滤镜和光环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那是自己心里的坚守,也是自己曾经干净、纯粹过,真正无私爱过的一种证明。
更进一步说,我回忆看过的文学作品和心理学的书,没有一本书可以完整的描述爱情的模样,但是从心理学上解读,还是有比较通俗的解释:比如执念、情结、极端自恋、破坏性偏执,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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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0
四人的对话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
回程的路上, 薛芃始终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陆俨看了她几次,知道她为什么失落,本想安慰,却是欲言又止。
薛奕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不是nobody, 而是亲人, 既是韩故的执念, 也是薛芃的。
薛芃对薛奕一向戴着滤镜,要让薛芃接受一个截然不同的薛奕,那一定会建立在打击之上,需要时间来接受。
这层道理,陆俨明白, 薛芃更明白。
他们以前接触的案子,无论真相多么难以接受, 当事人的家属遭受多大的打击, 他们都只是局外人, 要冷静客观的去开导。
如今换做是自己,才真的体会到个中滋味。
回到家里, 巴诺一如既往地凑上来,薛芃也微笑的揉着它的狗脑袋。
可是就连巴诺, 也感受到薛芃的情绪低落, 等薛芃坐下时,也跟着爬上沙发, 靠在她身边,用头蹭着她。
陆俨先上楼冲了澡,收拾好卧室,下来见薛芃依然坐在那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巴诺的毛。
陆俨走过来坐下,薛芃说:“你看,连巴诺都感觉到我不高兴了,反倒是人与人之间,就算是亲人朋友,也会隔着一层,好像从未了解过……”
陆俨笑了下,问:“你有没有注意过,巴诺做出不同的动作,代表的意思也不一样?”
薛芃的注意力被稍稍转移:“哦,比如呢?”
陆俨看向巴诺:“比如,它会分辨什么是示好,如果你抱着它,叫它的名字,亲它,它都明白,那是你对它的爱,它会一直围着你转,会不停的蹭你,舔你。”
薛芃也笑了,叫道:“巴诺。”
巴诺立刻看她,还蹭过去。
陆俨又道:“出任务的时候,如果是遇到紧急情况,它会叫,但如果是发现一些目标是静态的,它认为是有问题的,要提出预警,就会在目标物的面前趴下,做出准备出击的姿势。不过要是遇到它喜欢的食物和人,它就会用坐下的方式。”
“是么?”薛芃想了下,似乎还真是这样。
“嗯。”陆俨说:“它虽然不会人类的语言,却也用了它的方式来和人类沟通。而人与人之间,虽然有共通的语言,可惜语言这种东西太过匮乏,很难表达心里的真实感受,甚至无法传达情绪的高低起伏。但是站在我的角度看,我倒是认为你和薛奕之间并没有膈膜,你们彼此关心,互相爱着对方。如果有隔膜,你不会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找到真相。”
薛芃想不到陆俨说着说着,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有些猝不及防,然而听到后面,她又释怀了些,便跟着点头。
陆俨见状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姐妹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我想,她一定是让你感觉到安全感,让你信任她,也让你感受到之间的爱。你看咱们接触过那么多案件,很多都是亲人或是熟人作案,见多了一家人仇视的画面,我反倒觉得,你和薛奕之间的情感十分难得。”
是啊,虽然她还不知道薛奕做过什么,也没有见过薛奕的另一面,但不可否认的是,薛奕对她是真心的,她对薛奕的怀念也是真的。
而薛奕在她的印象当中,始终都是一个很“真”的人。
她之所以觉得受到冲击,一时无法接受,这很大因素是事情来得太快,而且颠覆了认知,令她的情绪有了波动。
事情已经发生了,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接受还是拒绝而改变。而作为薛奕的妹妹,薛芃听到韩故口中的她,方紫莹口中的她,霍骁口中的她,又对比自己知道的她,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选择接受现实,消化和理解,不要让它们走向偏激。
想到这里,薛芃笑了下,说:“真奇怪,我又被你说服了。那我去洗澡了。”
反倒是陆俨微微一怔:“嗯?真想通了?”
“嗯,起码暂时不会钻牛角尖了。”薛芃边说边起身,绕过沙发的同时,撂下一句,“哦,记得做俯卧撑。”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笑,以及两个字:“遵命。”
……
翌日一早,侦查支队分批开始行动。
上午,秦伟就被带回警局,同时支队还申请到搜查令,对秦伟名下的KTV和物业进行搜查。
像是这种规模的地毯式搜索,就算是个普通人都禁不住,但凡家里藏了点色情刊物,或是不可描述的小片,都能连根翻出,更何况是秦伟这样到处都是破绽的屋子。
在秦伟的家里,刑侦支队和禁毒支队,发现了不下十种的第三代新型毒品,在国内都属于管制类药物,购入来源基本是海外。
而秦伟的电脑,交给电子组破译密码之后,还在里面发现大量录音和监控视频。
原来秦伟不仅会家和办公室里放置监控,还有二十四小时开着录音笔的习惯,走到哪谈事都会录下来。
另一边,薛芃和电子组的同事,也在秦伟的KTV的办公室里找到若干个监控设备,还翻出七支录音笔。
后来问过KTV的服务生才得知,原来有时候秦伟会约生意上的客户,到办公室或是包房里谈生意,有的客户比较敏感,尤其他们之间谈的生意是见不得光的,所以都会要求秦伟把监控关上。
谁能想到,秦伟配合的关掉监控,却还留了录音笔,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当初在要挟刘吉勇一事上占了大便宜,后来就食髓知味了,总觉得能靠这手可以继续发财。
结果就应了那句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录音就等于把“买|凶|杀|人”和新型毒品罪证,直接送到警方手里。
……
同一时间,陆俨和许臻也赶去男子监狱,针对到手的证词和物证,对前副局长、陈末生等人进行核查。
前副局长对于薛益东的车祸案调查十分配合,他因为贪污数目过大,知法犯法,而且情节严重,被判了无期,有生之年怕是没机会出去了。
到了监狱里,所有囚犯都会面临一个个人“业绩”问题,就是通过挣分,来换取减刑机会,即便是前副局长也是一样。
而薛益东的车祸案和这位前副局长之间的联系,也就是贪污受贿问题,所以他只要配合调查,多提供资料和证据,只会对他的刑期有利。
这位前副局长说,以前滥用职务受贿的事沾了不少,当时他已经将大部分证据都上交了,只稍稍隐瞒了一小部分,且认错态度良好,还尽数归还贪污款项,为的就是争取宽大处理,否则以他的犯罪程度,死刑都够了。
前副局长还感叹道,霍家人真是不容小觑,二十年前还只是中型企业,到了十年前就已经跃居江城前列了,还把政府的关系打通了,听说不仅在市局里有人,在各个重要部门,也有自己的眼线。
最起码在他被抓入狱时,霍氏集团还是如日中天,而那时候的霍廷耀和前副市长还是朋友。
接着,前副局长还提供了一个重要“证据”,那是一个保险箱,是以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在十八线小县城的长辈身份开的,里面有一些汇款证据,还有一个他手写记录的笔记本,那上面都清楚的记着他和霍家的金钱往来。
而霍家与他联系和行贿的手段,一向都很隐秘,都是通过海外账户将钱打入这个亲戚的户头。
至于为什么单独留下这份证据,前副局长说,当初他被抓时,霍家的势力还是如日中天,而他已经是丧家之犬,所以当时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想着当时霍家“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能力,万一要是像当年收买他一样,收买了负责调查他这个案子的人,那这些证据岂不是白交了?
于是,经过这番思量,前副局长就决定暂时按下不动,万一以后能派上用场再说。
反正他当警察大半辈子了,真是多贪的人都见过,无论眼下多风光,都有到时候的那一天,霍家人也是一样。
只是千算万算,想不到刑警队来人,却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起车祸案。
当然,前副局长这样做,里面必然是有一些私心,陆俨和许臻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没有点破。
身为警察,大家都了解司法制度,也清楚什么样的证据更有力,哪些是关键的,哪些是次要的,排在前面的功劳自然都是牵扯重案、要案的。
警方一旦开始对霍家人展开调查,那必然是大动作,牵扯的是大案子,如果他能拿出有力罪证,“协助”后来人破获此案,这功劳自然不是一般案件可比的。
……
审讯前副局长之后,陆俨和许臻又分别见了刘吉勇和陈末生一面。
刘吉勇反应全在预料之内,他想不到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竟然还翻出了秦伟帮他杀妻一事。
只是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是躲不过死刑了,那么多一件,少一件,他也没必要再做垂死挣扎,所以很快就认了。
至于陈末生,他的精神远比上次见面时要好。
陆俨将目前的调查进度和他提了两句,没有细讲,但也足以令陈末生知道,害死陈语的幕后元凶,如今已经是一个死,一个等判,还有一个正在审讯期。
陈末生听过之后,泣不成声。
直到狱警将陈末生带走,陈末生都没有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只是用眼神和动作,对陆俨表示感谢。
陆俨目送陈末生离开,看着他苍老的背影,并不灵活的腿脚,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常智博最后的模样。
下午,陆俨和许臻离开男子监狱。
就在回程的路上,支队打来电话,说是已经通过天网系统,锁定了常智博生前经常活动的区域,还拍到常智博购买生活用品的画面。
于是,片警就去附近的房产中介核实,发现常智博确实在该片区里租了房,虽然用的是假名,但供的假|证|件上的照片确实是本人无疑。
现在已经通过房东,允许将门打开,让警方进去搜查。
……
常智博租的房子处在一个老小区,是小户型,房子有些简陋,墙壁也有掉落的现象,布置也很简单,只是个单人套间。
小厅的活动区域不大,放两个大柜子和一个冰箱就满了,小厅一边是小厨房,另一边通向卧室。
卧室也不够宽敞,常智博的私人物品也很少,他对物质没有多大需求,反倒是金属质的书架上摆的满满当当。
薛芃刚踏入这套一室一厅时,第一眼就被卧室里的那块巨型白板吸引了注意。
那一整面墙都没有摆放家具,只在墙壁前立了那块白板,上面的笔记密密麻麻,不仅贴着人物照片,标注关系线,还以手写的方式标注了很多细节过往。
无论任何人看到它,都会震惊于常智博的心思缜密。
薛芃盯着看了许久,等程斐将这些信息拍下来,她这才小心翼翼的踩着凳子,将上面的照片一张张摘下来。
然后,他们又在书架上发现了很多常智博和ST成员,从计划行动,到实验可行性,到具体实施的所有记录,巨细无遗,让人看了直打战栗,比如霍雍被分尸的厂房平面图,临时手术室的布置清单,绑架霍雍的具体执行计划,选址应在哪里,如何躲避监控,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车辆,走哪条路才能最大程度的规避风险,等等。
前一夜,薛芃在韩故身上见识到的执念,如今再和常智博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想来也是,这些资料不管是调查还是策划、总结,不仅需要高智商,还需要无比的耐心,和大量的时间,若非心有执念,又怎么会坚持到现在。
薛芃翻看着那些笔记,通过每一页的落款时间,以及笔迹的潦草或工整程度,大约可以分辨出,有哪些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下的笔,有哪些是突发奇想,临时记下,过后又逐步修改,甚至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