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候。
温橘去寄快递时,装剧本的袋子坏掉,只能找快递店老板要 了个塑料袋装上。快递店老板看到封皮上的《暗愿》二字,嚯哟一声,但没多嘴说什么。
温橘没搭理,低头在快递单上收件人那一栏上写上白时。
令人没想到的是,几个小时过去,晚上时流言蜚语已经传到时盏耳里,并且造成非常大的困扰。
“新晋名导时盏用角色潜规则新人男演员”这类的八卦,像变种病毒似的迅速扩散。
不少人对此众说纷纭。
“真没想到时盏是这种人阿?难怪她会同时和闻家两个男人纠缠不清,我看就是垂涎男色嘛。”
“害,谁让她长了张勾男人的脸呢。”
“有一说一,潜规则男演员就多少有点恶心,人品败坏。”
“她有人品?”
“对阿,她的人品一直被抨击阿。”
“我也觉得!我一想到白时那张无害的温柔脸,就想一拳锤死时盏,她真的好不要脸阿!她就是仗着现在自己名气起来了,不把小演员当人看呗,就胡乱来!”
“呜呜呜呜小白好可怜。”
一开始,时盏听到这些言论时没什么情绪波动,也不在意,像在听他人的蜚语,过耳便忘。直到有陆陆续续好几个试镜男演员敲开她的休息室,各种肢体语言暗示,告诉时盏他们也愿意被潜规则。
时盏:“.........”
一个二个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倒不是那些男演员长相有多难看,能当演员的颜值都不会差,而是他们言语行动间就透着浓重的油腻感,极易引发生理性不适。
其中有个健壮型的男演员,露着硕大的肌肉,脸上却学白时那种他人难以模仿的文弱羞怯感,一个劲儿递眼神给时盏:“导演,我什么都能做的,我愿意的,您考虑考虑我。”
时盏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你愿意,可是我不愿意。
在赶走第五个意图想被时盏“潜规则”的男演员后,时盏叫来温橘,询问具体什么情况。温橘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处想了会儿,恍然大悟,说:“一定是那个快递店老板!我找他去!”
时盏叫住温橘,说:“找他有什么用。算了,你下次保密工作做好一点。”
温橘觉得很抱歉,软软道歉:“姐姐,我错了。”
时盏淡淡说没事。
她倒不是怕那些流言蜚语,而是不愿意剧组演职人员信息提前被泄露出去,这样会影响后续的电影宣发等问题。
开机时间定在下个月十一号,也就是清明后的第二周周一。
那天本该一切顺利。
准确来说,那天的一开始确实顺利,上百人的剧组在早晨参加开机仪式,大家依次上香拜神后,掀开覆在机器上的红布。正式开始拍摄。
由于是第一天拍摄,时盏并没有将时间拖到太晚,晚上十一点收工。离开剧组时,天空开始飘雨,月色昏淡,路上行人寥寥,真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
拍摄场地离酒店并不远,步行十五分钟。
时盏没有带伞,脚步不由加快,晚春的夜晚多少带点凉意,她走着走着,视线停在前方某处,脚步却变得缓慢。
前方有一截路没有路灯。
那里有颗茂盛香樟树,亭亭如盖。
树影下,一柄黑色大伞。
握伞柄的手指,指节分明,熟悉的冷白色。伞檐下压得厉害,不见来人眉眼,却隐约看得清挺致的鼻尖与薄唇。
那人站在夜雨,手里有烟,火星明灭间,他几欲要与周遭昏淡融为一体。
时盏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掉头离开,她渐渐收紧的呼吸,仿佛也要一起印证心中的猜想。
距离不过两米时,那人将烟蒂踩灭在湿漉的地面上,黑色伞檐一寸一寸地往上抬——
清隽眉眼似画,目有远山,遥遥朝她看来。
时盏呼吸一滞。
像在梦中的画面,闻靳深立于树影下,她置身细雨里,他撑着伞看她的目光里,尽数是她辨不清的深沉。
他踏雨而来,包裹在西装裤里的两条长腿十分笔直。
时盏站着没动,等待他的靠近,也仿佛在等待一场宣判。
直至他在她面前停下。
闻靳深把伞送到她上方,他又靠近一步,两人距离愈发近。近到,时盏能闻见他身上常年都有的雪松香,混着点医院的消毒水味。
那天先开口的,是时盏。她抬头,对上他黑漆漆的眼,说:“你醒了。”
闻靳深用手指拂去她眼睫上的一滴雨珠,一边道:“当年那个追着我跑的小姑娘到底还是不见了。”他顿了顿,兀自笑了声,“能狠到不顾昏迷的我,直接打掉六个月的孩子只图和我摆脱关系。”
时盏脑子空白一片,团团糟。她哽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又在半道被生生憋回去。
她应该说点什么?
面对重新苏醒过来站在眼前的旧情人,到底该说点什么?
闻靳深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他笑得很自嘲,低凉声线里写尽难言的无奈,他说:“你到底是有多看不上我,时盏?”
才让你如此不顾一切地从我身边逃走。
时盏想反驳这一点,但与他对视,让她丧失开口的能力。
第105章 九万104 我就没想过活着回来。
Chapter104
时盏什么也说不出。
她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有无尽长夜也有不灭灯火,恍然和不真实感加重。有人按下暂停键,定格这一刻。
树影拂动, 伴随着淅沥沥的雨声。先前淋雨的寒意在此时才渗进时盏的骨髓里, 她没忍住,当着闻靳深的面开始细微颤抖。
明明面无表情的时盏, 身体却开始露怯。
人的身体不会骗人,表情可以, 笑容可以, 甚至连眼睛都可以, 可只有身体, 永远没办法伪装。
那一刻的闻靳深看着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抖什么呢?
在害怕他的出现, 亦或是内疚?
闻靳深依旧在等,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只为听听能从她口中跳出些什么说辞。
可她却一直沉默, 沉默地抬脸望着他。
良久良久以后。
闻靳深耐心纵失,深沉目光融进雨色里, 阴戾到似要幻化出形状。他握住她的腰, 声线低冷:“谁给你的胆子?”
一瞬里, 时盏眼眸震了震。
看来她的沉默, 终于还是舔舐尽他所有温和。
时盏的腰被完全掌控, 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呼吸也变得乱了, 却依旧倔强地同他对视。
闻靳深重复那一句:“谁给你的胆子?”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发沉,“不经我允许打掉我的孩子。”
这一次, 时盏清醒意识到,苏醒归来的他变得和以前不同了。少了温和与耐心,整个人阴沉压郁,透着令人生畏的气场。
时盏落手在他手臂上,触到满指的冰凉,她说:“......你先松开我。”
闻靳深低笑出声,眼底黑暗加剧。
他非但没松,反而掌得愈发牢固,那手像无可破防的监牢,要将她囚禁至死般。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避不开。
这毫无道理可讲。
“松开你?”
他现在看时盏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且犯了错的小朋友,“那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资格做掉我用生命救下来的孩子?”
那天的事故化作梦魇,夜夜缠上闻靳深。在他昏迷的每一个晚上,噩梦按时而至,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放他被撞得血肉模糊的模样。
再怎么说,在这件事情上,时盏是理亏的那一方。她心里存着几分心虚,与他对视久了心都在慌。
隔了一会儿,时盏只是说:“我们没可能继续下去,孩子只会成为包袱。”
在说出“包袱”二字时,时盏的腰被掐得发痛,她忍着,痛得皱眉也没吭一声,维持着平静的口吻:“事已至此,没有转圜的余地。”
男人轻笑了一声。
她又说:“闻靳深,我们就这样吧。”
索性,闻靳深丢掉伞,任两人置身阴冷难缠的夜雨里。他修长冰冷的手指袭扣住她下颌,阴沉地说:“我告诉你,时盏。”
时盏痛得嘶一声。
他没松开,接着刚刚上一句道:“那天以身犯险,我就没想着活着回来。很可惜,我命不该绝,所以现在起我说了算,我们就这样?你想都别想。”
夜雨还在继续,罩住昔日亲密无间的二人。
可这四处渐渐起了雾,谁的眼睛又能维持澄澈清明。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时盏从闻靳深的手里挣脱,匆匆丢下一句“我该走了”,然后就与他擦肩,想要离开。
或者说,她是想要逃。
现在这样的闻靳深令她觉得陌生。
闻靳深哪里会放她走,她这一举动,非但不能成功脱身,反而激怒了闻靳深。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拽回到身前,欺身逼近,她节节后退。
最后,退无可退,后背抵在湿漉漉又粗粝的香樟树身上。
时盏是活活撞上去,发出了声闷响。
他知道这样她会疼,可他还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