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墨长叹一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原以为这样就能告一段落。鞠婵却连连冷笑,嘲道:“不要和我老公玩这种欲情故纵的把戏,你是真厉害阿,成天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要所有人都围着你转。”
是这样吗?这是说她压榨所有人劳动力了。
时盏微微眯眸,皮笑肉不笑地:“我忍你,但不代表我怕你。”
鞠婵一听这话,更不得了,哟,威胁谁阿。她索性端起桌上一杯水,哗地一下就泼在时盏脸上,“——拽什么阿!”
“鞠!婵!”
会议室内响起柳家墨的一声暴呵。
挂一脸冰凉的水,时盏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倒是柳家墨,忙找来抽纸,急慌慌地往她手里塞,可能顾及鞠婵在场,否则就要亲自上手给她擦了。
时盏没领情,将纸打落在地。
她抬手抹一把脸,甩甩手上的水珠后,上前直接一把薅住鞠婵的头发。她很快,快到几乎其余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听见鞠婵一声惊呼。
“疼——!”
鞠婵尖叫着,然后有了哭腔,“老公!”
其余人涌进来拉架。
时盏没有再过分的举动,但是那把头发却始终薅在手里,疼得鞠婵惨叫连连。
“老公!”
“疼啊啊啊啊啊啊!”
柳家墨身为人夫,自然要护短。他到底是个男人,力气大过时盏,硬生生一根接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够了!时盏!”
时盏手指被掰得火辣辣的疼,上面缠着几缕头发。
柳家墨一下发了火。他一拳重重砸在长桌上,砸出满室的寂静来。他几乎咬着牙盯着时盏:“你就是这样!你永远就是这样,恣意妄为!所以这次才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时盏鼻间酸了一下,很短一瞬,不过半秒。
她扯着唇角,笑讽道:“也没求着你柳大老板来给我补篓阿,何必说这些呢?”
鞠婵呜呜泱泱地在男人怀里哭起来。
明明两分钟前还气焰嚣张的女人,现在立马化作一只柔弱惹人怜的小雀儿。这可能是她永远学不会的,时盏这么想。
她始终平静,始终脸带笑意。
柳家墨用手圈着女人肩膀,安抚地揉了揉。也不知什么缘故,他的眼眶发红,“你要解约随便你!你就是一只白眼狼,时盏,没有人喂得饱你!”
“......”
众人惊愕。
他们听到了什么?
时盏眼睫颤了颤,上面挂着小水珠。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重新回过身去,对着柳家墨抬了抬下巴,维持着骄傲。
“柳家墨。”她说,“十年前你白手起家筚路蓝缕,没有人愿意签在你手底下,我是第一个,也是你求着签的我。从一开始拒绝其他网站的签约申请,到后来抵抗无数次其他公司给我开出的高条件挖人诱惑,你说我白眼狼,行,你真行。”
柳家墨脸色白了白,喉咙紧得像是被糊住。
时盏又抬手,指着他怀里搂着的鞠婵,“你娶她付的天价彩礼,是谁给你挣出来的?我没想过会有和你闹翻的一天,柳家墨,你今天对我说的话希望你永远记住。现在的你已尽是不同往日,不再是那个可怜兮兮只为求一份好稿子的男人了,也是时候该踹开我这颗不稳定的定时炸.弹了。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不是不懂。”
她懂。她都懂。
时盏头也没回地离开。
她隐约听见柳家墨在后面喊她,像是还要说点什么,她不想听,也觉得不再重要。
到门口,时盏才发现自己竟忘了拿伞。
温橘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她来时撑的那把黑伞。
温橘替她撑开,递到手里的时候眼巴巴地盯着她,“姐姐,你真的要离开白日吗?”
“嗯。”
她笑笑,“刚刚你也都看见了。”
温橘霎时红眼,哽叽抽噎,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拉着时盏的一根小拇指,她皱眉闭眼不敢看时盏的表情,“姐姐你别骂我......我知道你讨厌人碰你,但是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对于突然的触碰,时盏的第一反应就是抽回手指。可不知为何,她又没有。
静静由温橘拉了会,时盏说:“好了,我该走了,你进去吧。”
温橘恋恋不舍地松开,一直目送她的车消失在雨色里。
在回去的路上,时盏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抽回手。昨晚,要是她伏在他身上时被一把推开,她会愤怒还是失望呢?总该不会是好过,同理,如果她真那么做了,温橘也会难过。
想到这里,时盏放慢车速,靠边停车。
她从包里取出手机,点进微信和闻靳深的聊天框里。思索两秒,她给他发,【闻院长,我好像有点懂理解别人是怎么回事了。】
无人回应。
【怎么不回?夸一下我很难吗?】
还是没人回。
【闻靳深,你不回消息,建议你直接丢掉手机。】
......
发出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时盏开始给他弹微信视频,很快被拒接。
这么不待见她?
她还以为经过昨晚后,两人的关系好歹有点进步。
说到底,也只是她以为。
包括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他离她很近,近到触手可及,现实却偏偏远如万丈。一个能降住她的男人,注定是她不能摸透的。
有时候也会想,他永远都没可能爱她,他只是为了享受驯服她的那点乐趣。
再打两通,依旧被拒接。
时盏将手机丢回副驾里,重新起步提了速度在雨中疾行。
第17章 九万16 小姑娘就是爱闹脾气
Chapter16
雨刷左一下右一下地,前窗玻璃很快起了雾。时盏拧开空调除雾,视野渐渐清晰,心中却愈加恍惚起来。
那几通没有被接听的电话,没有得到回应的微信,仿佛一瞬间将她拉拽回那些不见天日的童年里。
小学时,门门满分的她拿着试卷找席月皎签字,只希望得到一句夸奖。席月皎瞥了两眼,说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然后随手将她的满分试卷拿来当了垫盘纸。
饭后,她看着沾满油疙瘩的试卷,眼泪啪嗒啪嗒地开始掉。席月皎叉着腰在旁边骂她,说你还愣着干什么阿,还不去把碗洗了。
网上有句话说得很好:“你骂孩子,她不会停止爱你,但是会放弃爱自己。”
慢慢的,她不再掉眼泪,不再拥有期待,关闭情绪,成为一个冷漠自私的人。
时盏的堡垒城墙是如何建起来的,无人知晓。
港城雨不停,被摧残的茉莉成千万朵。她慢无目的地在这座雨城里穿梭,中间加了一次油,找了个人少的咖啡店坐了几个小时。
微博上的热搜一直高居不下。
陶伯的态度很明显,如若她不肯主动现身诚恳道歉,将会走法律对她提起诉讼。舆论也呈现一边倒的状态,各大官媒大V同时发微博抨击她。
下面的评论更是恶劣。
网友A:“大家千万不要说出去阿,时盏的手机号是177xxxxxxxx,住址在爱森堡一栋一单元十九楼1902,初中就读于......”
网友B:“呜呜呜你们都开始网暴她了吗?怎么办阿,好怕她挺过去阿。”
网友C:“说真的,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我要做压垮她的最后一片!冲阿!”
“......”
墙推众人倒,向来如此。
......
晚上十点钟,闻靳深和几个朋友小聚后回公寓。天依旧阴沉,黑色雨空里重重阴翳云层,笼着整座湿漉漉的城市。
他从电梯出来,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人提着个油漆桶,手里拿着刷子,正在时盏的公寓门上乱涂乱画,其中两字很显眼,鲜红的——“去死。”
那人听见动静,转过身,视线透过黑色帽檐落在闻靳深身上,又很快转回身去接着涂画,整个大门全是刺目的红色油漆。
闻靳深往自己门前去,一边输密码一边淡淡说:“你这是犯法的,知道么?”
对方手里刷子一顿。
那人最后重重地画了两笔,然后拎着桶钻进电梯里。
闻靳深推开门,没有第一时间进去,他转脸看着旁边斑驳的门面,持续近一分钟,然后才抬步进门。
近日来缠绵的阴雨,不允许闻靳深睡前在阳台上看月色饮红酒。他还是端着半杯红酒行至阳台门前,雨势已经消了许多,纷纷如细毛。
再往外一步,雨点就落进杯中,激起粒粒水纹。
倒也不是想淋雨,主要是闻靳深想看看那个女人有没有在家。旁边阳台上没有灯光,卧室里也是黑漆漆的,看样子还没有回来。
要是她回来后看到满门的红色油漆,又得迎接新一轮的崩溃。
他说得没错。
时盏深夜归家,电梯门一开,撞满眼的红色。
她长长倒吸一口冷气,控制着位于临界点的怒意,想着先把门打开再说。一脚踹在门上,在走廊里显得尤为刺耳,她摁智能锁时力道不轻,一下重过一下。
滴一声,密码正确。
门却打不开。
她又重重踹了一角,脚被震得发麻,门却依旧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