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背挺得笔直,面对女人张牙舞爪,冷静而沉默。
李校长直觉不妙,摸出手机,赶紧打了个电话。
-
血氧机的报警声不断。
简卿看着陈妍在吵在闹,只觉得厌烦,像是看腐烂的臭虫。
她什么也不想再说,转身去了护士站,和主治医生了解完情况以后,下楼缴费。
没几分钟,简宏哲就被送进了ICU。
从普通病房转移的时候,陈妍倒是一声不吭了。
因为手术以后进ICU进的晚了,一番折腾,医院下了几张病危通知。
ICU家属进不去,简卿也没地方去,就这么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陈妍刚才骂了半天,见她没什么反应,也闹累了,悻悻地坐在远处。
陈梅店里还有事情,看她们两个人相安无事,也就走了。
五点一过,医院里的人陆陆续续少了下来。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而冷清。
时不时有护士过来说要给简宏哲加药,缴费单递来的时候,陈妍就低头玩手机,装作没看见。
简卿一次次跑到楼下去缴费。
偶尔耳边还有陈妍凉凉地讽刺,“这不是挺有钱的吗,早干嘛去了?”
简宏哲没有医保,自费的费用高得惊人。
她卡里剩下的十万块钱,很快花掉了一半。
本来这些钱,是打算找个机会还给陆淮予的。
简卿也想过不管他,可是心里的良知过不去,让她没办法像简宏哲那样的冷血、见死不救。
到了晚上的时候,简宏哲的状态才算稳定下来。
夜幕沉沉,走廊里阴森森的。
陈妍坐不住,悄摸摸地自己走了。
简卿低着头,昏暗的灯光罩在她的身上,又添了几分的凉意。
算着时间,陆淮予的手术应该早已经结束了。
简卿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打电话。
白天里慌慌张张,随口扯得谎,现在看来一点也站不住脚。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的。
会不会以为她是懦弱地临阵脱逃。
简卿盯着手机屏幕,通讯录上显示着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清清淡淡的。
好像失去了坦诚的勇气。
之前在陆淮予车里,听见他和岑舒青聊天的时候,轻松而随意。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一个很和谐很幸福的家庭。
以爱去教养、约束和保护。
和她的截然不同。
简卿不想让他沾上她家里的一地鸡毛。
不想让他看见,陈妍歇斯底里的谩骂,和无处不在的算计与心机。
就连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都是一副战战兢兢,不敢挨着陈妍的模样。
陆淮予该是养尊处优,干干净净的。
她避之不及的东西,没必要再把他也扯进来。
想到这里,简卿正要锁上手机屏幕的时候,手机却自己震动了起来。
在安静空旷的走廊里格外的清晰。
她愣了一瞬,指尖微颤,缓缓地按下了通话键。
耳畔传来陆淮予低低沉沉很有磁性的声音。
“还在加班吗?”他问。
“......”
简卿低着头,盯着医院地板白色瓷砖上的污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不、不用了,”简卿慌了神,“我已经快好了。”
“是吗。”陆淮予语气淡淡的,听不太出情绪。
简卿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走廊不远处,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在她面前停住。
简卿的视线里,多出一双黑色皮鞋,沿着向上,是裁剪得体的西装裤,高定布料熨得干净整洁,衬得两条腿笔直修长。
仅仅是一隅,便能感受到男人散发出来的矜贵与优雅。
简卿怔怔地盯着他的鞋,眼睫微颤,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不敢抬头。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浅浅淡淡的薄荷香,盖住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简卿——”
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和手机里的重叠。
陆淮予放下手机,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无奈地轻叹,“你知不知道你很不会说谎?”
第68章 睡沙发。
住院部已经熄了灯。
只有远处护士站的一点白光。
简卿浑身一僵, 缓缓地仰起头。
陆淮予在逆光站着,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半明半昧, 黑发垂落至额前, 只露出挺窄的鼻梁和线条明细的下颚线。
漆黑的眼眸沉沉,对上她的, 看不清瞳孔里的情绪, 薄唇轻抿,好像是有一点点不高兴。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陆淮予眉头一拧,看见了她侧脸的红印,其实已经淡得看不太清, 却依然扎了他的眼。
他弓下背, 倾身靠近她,伸手轻轻拢上她的脸, 指腹细细而轻柔地摩挲。
“谁打的?”
他的语气冰冷, 好像只要她嘴里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就要找上门去似的。
“......”
简卿怔怔地盯着他,抚过她脸颊上的掌心温热而干燥。
良久。
她才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委屈, 一下爆发了。
简卿一把抱住站着的男人,双臂环住他的腰, 就这么抵着他的腹部,低低地啜泣。
一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
越到后面,委屈好像止不住似的,在五脏六腑里翻涌,情绪顶到头, 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明明她不是爱哭的人。
明明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是能忍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陆淮予以后,动不动就要哭。
陆淮予站在原地,低头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成一团,抽抽噎噎的,可怜而无助。
每一声压抑的呜咽,像是针扎似的,一下一下扎着他的心脏。
他的手在半空顿了顿,生怕惊扰了她,然后才触碰上她的后背,轻柔安抚。
陆淮予正对着的是医院的一扇窗户,透明的玻璃倒影出他的脸,冰冷而阴沉。
他捧在心尖儿上的小姑娘,被人欺负了。
简卿哭了很久很久。
久到把他衬衫衣服泪湿了一大片水渍。
她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头抬起来,本来为了见家长,简卿白天里化了淡妆,这会全给哭花了,满脸的痕迹。
陆淮予在她挨着的椅子上坐下,怕自己手脏,扯松了领带,当纸巾似的帮她擦脸。
“哭够了?”他问。
“......”
简卿不敢看他的眼睛,扭过头,讷讷地‘嗯’了一声。
陆淮予看她不哭了,耐心告罄,掐着她的下巴掰正,对上他的眼睛。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他淡淡地问:“白教这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