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店员无聊的在货架前补货聊天,许斯昂正好无聊多听了一耳朵。
……
“我今天好倒霉,上班摸鱼被店长逮了个正着。”
“你还算好的, 小鹿有一次说他坏话都被他听见了。”
“我们怎么都这么倒霉,我昨天回家累个半死,结果我家狗居然还把我最后一双拖鞋给咬坏了。”
“说倒霉,谁倒霉的过那个小姑娘啊。”
“她那是倒霉嘛?那简直就是悲惨人生。真惨啊,她哥把继父给杀了,结果现在妈妈又喝农药要死要活的。”
……
八卦是挺下饭的,但便当也是真的难吃。
临走前,许斯昂买了瓶可乐,结账的时候接用了一下手机。
回家的直达公交在北面的公交站台停靠,得穿过老街区。
老街区值钱的是地皮,以前看不起外圈的,现如今整个洵川的外圈人全拆迁了成了拆二代,就独独留这么一块地方,作为文化保护。以前不拆现在更是拆不起,最多每年修葺一下,破破窄窄的房子,还因为老旧的排水系统,整个区域都臭烘烘的。
现在洵川本地人都不住在这里,住的要么是些老人,更多的都是群租的外地来打工的。
廉价又破旧的快餐店里满是不标准的普通话,许斯昂嫌弃的撇了撇嘴,加快了脚步。
难闻的味道熏得人范围,等走过一段路,终于好了些。
两只猫在墙头打架,许斯昂喝着可乐,瞄了一眼‘猫架’,没有注意到从拐角低头步伐匆匆的人,手里的可乐被撞掉了。
浪费就算了,遭罪的是他的鞋。
“靠。”
许斯昂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够不顺了。
易伽看见是认识的人,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赔你,但我现在有事。”
她说完就跑了,跑了就算了,还又踩了他一脚。
她家就住在旁边,隔壁的阿姨在门口等她,远远看见回来的易伽,旁边朝她招手:“还是你哥过来敲得门,说你妈妈又想不开了。现在人没事,你说话别太重。”
叫她说话别太重?
她一个人负重生活,她都没想死,反倒现在要去安慰别人,还要顾及别人的情绪。
易伽径直走进那间充满她所有不幸的房子,应琴听见了外面的交谈声走了出来。和易伽在门口面对面撞见了,应琴张了张唇,没说话。
曾经她们两个是一条脐带相连的关系,她知道应琴为了是为了她和她哥哥才嫁给了袁费,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她会心疼,会设身处地的想如果妈妈这样的人生给她,她也会绝望。
但她才十八岁,一天的时间,埋在在书堆里,打工的时间挤在休息的缝隙里。她哥躲在家里,沉浸悲伤。
易伽给了他一个耳光,告诉他:“家里已经穷的没时间让你懦弱了。”
易昊只是翻个身,继续睡觉。
易伽和他们不同,她从不拘泥于现状,就算躺在淤泥里也想要伸手沾沾皎洁的月光,她想虽然没等到哥哥上班让家里变好,她也可以努力一把。
结果现在一个两个都想要用死来解决,死只能用来解决自己的情感和困难,但解决不了别人的。
“你们下回要死,就挑个节假日,这样我可以不用向学校请假给你们办葬礼了。当然,家里也没钱给你们办葬礼。”易伽将后背的书包拿下来丢给应琴:“你们没死的话,我就去洗盘子了。”
许斯昂看了一场大戏,看客没散场,主演就谢幕不演了。
易伽又出了门,看见许斯昂没走。
调整了呼吸走过去,努力做好心理准备问了他鞋子多少钱。
“算了,我家有家政阿姨洗衣服鞋子。”许斯昂嘴巴上说了一声算了,但还是心疼:“手机有吧?借我一下。”
他想的简单了,以为一直向北走就能穿过老街区找到公交站,但七拐八拐的他快迷路了。
易伽摇头:“没有。”
准确来说是被她卖掉了,省下电话费又换到了钱。
真是他想得简单了。
拉了拉唇角,许斯昂用惯了使唤纪淮那套的口味,使唤着易伽:“带个路。”
带他会让易伽浪费十分钟,十分钟她都可以洗好多个盘子了。
但她有失在前,还是带路了。
许斯昂想到了吃便当时候听见喜士多店员的对话,她们口中那个悲惨人生主演大概就是易伽。
视线落在她后背上,看上去比他表妹还瘦的一个人。
她夏天剪的刘海已经长得很长了,额头没有需要刘海遮挡的伤疤了。
一个正在做豆腐的阿婆看见她了,张嘴就是洵川的方言:“要侧(出)起(去)啊?”
“恩。”易伽叫了一声阿婆,点了点头。
阿婆看见了许斯昂,大约是觉得脸生看了好几眼:“小伙子是谁啊?”
易伽解释:“我同学。”
阿婆好奇心再重也就这样,叫住了易伽,转身进屋拿了一袋干豆腐给她,还有一瓶生豆浆:“奴(拿)起。”
易伽道了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收东西了,易伽也就没有推脱,而是站在原地说了好几遍谢谢。
许斯昂看了一眼,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讨厌豆子味道,站在阿婆门口等易伽说话已经够难熬了,见她还不断道谢不肯走,他蹙着眉,屏住呼吸开口催她:“又不是黄金,你再道谢都要下跪磕头了吧。”
易伽没说话,许斯昂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出口的话是有点伤人,想随口挽救一下,但越说越糟糕:“好吧,这点东西对你来说可能就是黄金,道谢是应该的。”
说完,他发觉自己好像将气氛说的更糟糕了。
易伽走了两步,话匣子突然打开了。大概就像桥下那条河,她出生那年遇上大暴雨,河水都从河床满了出来。
她就是河床,生活就是河水。
“我昨天就吃了一个包子和一盘剩菜拌剩饭。以前虽然挨打但是顿顿都有饭,虽然家里气氛不怎么样,但我哥还是会和我说等他大学毕业了,他就能赚钱了,到时候我们和我们妈妈就能搬出去了。现在他学也不上就在家里逃避,我呢,上学打工赚钱省钱。我妈身体差,少了一个腰子,干不了什么活,还总去医院。”她看着手里那两样东西,眼眶很酸,但眼泪就是掉不下来,握着瓶子的手贴了好几个绷带,全是干裂造成的伤口,然后因为泡水再恶化。
写作文会写动漫语录是因为她哥哥是动漫专业的学生,她也喜欢动漫里那些现实中不光顾普通人的奇迹。
“应该可以找到比较高薪的临时工吧。”
“不收高三。”易伽找过。
“补课这种呢?我妈以前给我找过一个补课的大学生,一天两三百。你成绩不是挺牛逼的嘛?怎么不去找找这种?”
易伽又重复一遍:“不收高三。既觉得耽误我,又觉得我没时间和精力全身心的去辅导他们的小孩。”
许斯昂:“我妈怎么没那些拒绝你的人的觉悟呢,这样我就不用被陈逾司补课了。”
易伽眼睛一亮,偏头看着他。
许斯昂一顿,望着那双眼睛,她的眼睛不算有神,但漂亮。愣了愣:“但你觉得我像个愿意被补课的人嘛?”
易伽眼睛又暗了,听见许斯昂的自嘲,点了点头:“的确,不像。”
事实如此,但让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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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夏知薇拿着习题册转身想向纪淮请教,回头发现陈逾司不在。
纪淮翻出自己的草稿本,随口解释了一句:“他去网吧了。”
她的草稿本上写着她那时候做题的计算步骤和思路,听见夏知薇问自己怎么不管着点陈逾司,她不以为然:“让他去呗,我正好想考第三名。”
夏知薇无情戳穿她:“高二他也去网吧,你不照样没考过他嘛?”
听完,纪淮语塞了一会儿,是事实,但也不准别人戳穿:“你话真多,我要叫纪律委员记你的名字。”
等晚自习都放了,陈逾司还没回来。校门口来了一个卖烤红薯和玉米的大爷。纪淮嘴馋,两个都想吃,但自己两个肯定吃不光,拉着嘴上说要减肥的夏知薇一起吃。
玉米烤红薯各一半。
纪淮挑的两个,都很甜。
吃到好吃的人都一蹦一跳的,就是看见拐角口站着的陈逾司手里也拿着两份布丁的时候,她有点尴尬。
陈逾司给她买了,她自己吃独食压根没想过他。
陈逾司看见她手里那半个红薯:“没想着我就算了,居然就买了半个。”
纪淮装模做样:“这半个就是给你的,我就偷偷吃一口,不是,替你试个毒。”
信她就有鬼了,大老远陈逾司就看见她是一路吃过来的。
知道真相,但就要逗她:“还好校门口到这里路不长,这要再过一个红绿灯,拿给我就只剩下红薯皮了吧。”
第50章 熟成莓果(7) 纪淮看了看手里吃……
纪淮看了看手里吃的七七八八的红薯, 她都没想着陈逾司要来接自己。陈逾司没他嘴巴上说得那么伤心,拿过她手里的红薯,把布丁拿给她。
两个口味, 纪淮选不出来。
“选不出来,就都吃了。”
她就爱听这种话, 但还是假客气:“你不爱吃啊?”
陈逾司:“对, 不爱吃。”
纪淮在吃布丁, 那半截玉米怕凉, 塞陈逾司怀里保暖。
布丁的勺子小,她一勺一勺的挖的频繁,专注力全在吃这件事上, 像极了春秋回暖天坐在门口晒太阳,腿上放着一篮子黄豆挑豆子的阿婆。
快走到门口了,纪淮停了脚步, 看着不够分给她表哥的布丁和玉米, 心一横:“吃完再进去。”
两份布丁全她一个人吃掉的,只恨勺子不够大, 像在吃星球杯。
陈逾司手里拿着她刚吃完剩下的布丁空盒子,还有凉了已经不好吃的红薯。
“干嘛吃完再进屋?不冷?”陈逾司抬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
她吸了吸鼻子, 外婆叫她从小要分享,她这话听了进去,有一次她妈妈回来看她,买了好多零食, 再过了一段时间口袋里就剩下一块妈妈买的椰子糖了, 纪淮表面大方心里还是崩溃的分给了来家里玩的朋友。
椰子糖常见也不贵,她那时候不是舍不得,对她来说那重要的不是椰子糖, 而是妈妈买的。